第18節(jié)
那“金玉滿堂”里頭,價值連城的金銀首飾不知凡幾,西域、海外遠(yuǎn)道而來的稀罕寶石,大多都是被劉家壟斷,統(tǒng)一售賣,更令人咋舌的是,價值數(shù)十萬兩銀子的精致頭面,在“金玉滿堂”里頭展了數(shù)千套,揭下絨布,給當(dāng)場的勛貴淑女瞧見了,只覺琳瑯滿目,光華璀璨,分外閃瞎人的眼,要隔好幾個時辰,眼睛才能緩過來。 谷韻瀾有一支出自“金玉滿堂”的花簪,簡直就是她的“心頭rou”,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地鎖在妝樞里頭,等閑不舍得戴出來,生怕摔著、磕著。 巧兒見自家姑娘已經(jīng)激動的滿臉通紅,繼而又點了一把火道:“小姐,咱們谷府是個什么樣兒,你是最知道的,小姐這樣勤奮地考入女學(xué),不就是為了讓人高看你一眼,繼而高攀一門親事嗎?奴婢聽那些個丫頭提起過,劉公子雖然脾性兒不好,可卻是個朗逸卓絕的美男子……” 巧兒輕輕地拍了拍谷韻瀾的背脊又道:“其實那‘鏡南懷家’倒也是難得的百年世族,只是這樣的高門大戶,最是看中門當(dāng)戶對,又怎么會讓小姐進(jìn)門?只怕饒是抬進(jìn)門的小妾,也得起碼是個舉人的女兒。可那劉家就不一樣了,雖然家中富得流油,可畢竟還是商賈之家,自也不會看不起小姐的出身?!?/br> 一時間,谷韻瀾只覺得巧兒的這番話真真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是了,她不正是為了擺脫谷府那泥沼地兒,方才出來讀女學(xué)的嗎? 如果能同劉公子在一起,那這一切便迎刃而解了,谷韻瀾雙眸放出精光地思忖著。 若是能同劉公子好上…… 卻說到四人散去之后,不出一日,泉瞳玥便病倒了。劉偲得了消息,也顧不上學(xué)堂課業(yè)了,急急提了兩盒十分昂貴的血燕匣子翻墻來探病,可惜,還未進(jìn)門,那衷心為主的蓮兒卻將他擋在了門口,后頭還跟了兩名小廝,蓮兒且十分漠然地道:“我家少爺一早便差人來說了,表姑娘的宿院,是不許劉公子進(jìn)來的?!?/br> 末了,蓮兒還特意補(bǔ)充道:“自你們走了之后,姑娘獨(dú)自一人坐在窗邊默默垂淚了許久,夜里敞了風(fēng),第二天便發(fā)病了?!?/br> 蓮兒是個不折不扣的“景彥少爺黨”,她的口氣中,不無抱怨,若不是這十分我行我素的劉偲少爺,執(zhí)意要與他們一處頑,景彥少爺又如何會遷怒與表姑娘…… 這就是所謂的“閻王易見,小鬼難纏”了,若真有事之時,卻連個丫頭都能攔住劉偲。 除了那自己找上門的覃舟,平日里劉偲根本不屑與誰結(jié)交,哪像懷景彥,表面功夫做的實打?qū)崳挥褲M書院,連自家表妹的丫鬟也多是向著他的。 劉偲聽罷蓮兒那一番夾槍帶棍的話,他的心就好似被人拿到炙火上碳烤一般,恁是煎熬,他一方面擔(dān)心泉瞳玥的身子,另一方面卻也氣憤懷景彥那偽君子當(dāng)日這般欺負(fù)自個兒的表妹。 如今他真真兒是恨不能將懷景彥那廝拖出來好一頓痛打才好,然而這也只是想想罷了,若他真的動了懷景彥,只怕泉瞳玥這輩子都不會再同他說話了。 這便是動了心的壞處,既畏首畏尾,又束手束腳,哪里還有平時的一絲果敢跋扈呢?劉偲既見不到病中的玥兒,無奈之下,只得翻墻離去。 卻說劉偲心中正是苦澀,可覃舟這幾日倒是過的十分愜意,眼下劉偲找上門的時候,覃舟正捧著一本話本子看的津津有味,時不時地還發(fā)出一、兩聲十分蕩漾的笑聲。 劉偲實在看不得覃舟那副樣子,他不動聲色地緩緩走來,姿態(tài)甚閑,可臨到覃舟身前,卻出手朝覃舟的面前虛晃了一下,另一手卻從下探出,意將話本子一把奪走,不曾想,那狡詐的覃舟卻并不上套,而是早有準(zhǔn)備地迅速地將手背至身后,不讓劉偲得手。 二人手上過了幾招之后,覃舟變換招式,使了個巧勁兒“四兩撥千斤”,正要推開劉偲,忽覺腰間微痛,覃舟低頭一看,劉偲竟順勢抓起了他的腰帶,將他凌空抬起。 覃舟皺眉,抬手按住劉偲的肩膀,以指力外推,朝劉偲手臂下三寸的地方點去,劉偲反應(yīng)極快,放下覃舟的腰帶趁機(jī)反手切入覃舟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覃舟手中之物。劉偲一招得手,趕忙朝后仰身,躍出兩丈遠(yuǎn)的距離。 劉偲嗤笑一聲,眼里閃著得意的光芒:“哼,手下敗將?!?/br> 說罷這話,他才低頭去看那話本子的封皮:《跋扈少爺與孤女的香艷野史》,劉偲隨手翻了翻,這便蹙起了眉頭:“……你這都是個什么惡俗趣味,竟看些個yin、書野史,也不怕辣眼睛?!?/br> 覃舟起身上前,想要一把奪回話本子,奈何那劉偲防備的緊,屢不得手,二人又過了幾招,他卻是冷笑一聲說道:“你個愣頭青懂甚么,如今這本子在坊間賣的十分走俏,稍稍去的晚些,都買不成的,我還是大清早差了小廝去排隊才搶得一本,哎,若不是為了教你這小子如何贏得佳人芳心,我又作甚么去看這書?!?/br> 劉偲傾身抬手扣住了覃舟的話本子,揪住了他的衣襟,開口道:“泉姑娘生病了,又沒去看大夫,如今她宿院里頭的丫頭攔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我進(jìn)不去——” “哦,原來是泉姑娘病了,難怪阿偲找上我呢。”覃舟撫著下巴,笑得十分欠打,那眼神就好似在說“快來求求爺兒,也許本大爺就去幫你看診了?!?/br> 劉偲實在看不得覃舟這副蕩漾的表情,拿起那本《少爺與孤女的香艷野史》卷成書筒,驀地暴起,抬手朝他腦門就是一個猛敲。敲完把書一扔,便趕緊退開幾丈遠(yuǎn)。 那覃舟十分惱火,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白皙修長的手指探入衣襟,正要掏出淬了“醉毒”的銀質(zhì)小刀來—— 吃過苦頭的劉偲見狀趕忙比了個指頭道:“壹哥去看看玥兒,阿偲今年再為你打造一批銀刀,何如?” 覃舟想了想,這筆買賣倒是劃算的,遂點頭應(yīng)承了下來。末了想一想,又道:“還要兩本老二的話本子?!?/br> 劉偲劍眉一蹙,疑惑道:“老二又是哪個?” 覃舟翻了個白眼,只覺劉偲這土鱉無藥可醫(yī)。竟然連大名鼎鼎的話本子名人都不識得:“當(dāng)下的年輕公子,何人不識得老二?卻說這老二姓舒,家中行二,故而自詡舒老二,他寫的話本子千金難求,十分暢銷,每月初二,你家書畫鋪子前的長隊都排到五里開外去了,都是去買老二的話本子的?!?/br> 劉偲小聲嘀咕:“……什么勞什子鬼?不就是寫些下作、yin、穢段子的猥瑣之徒?!?/br> 覃舟懶得和這土鱉辯,伸手搶過話本子,返過身去,遂不再搭理人。 先前雖玩鬧了一通,可覃舟畢竟拗不過劉偲那霸王性子,少不得還是要去給泉瞳玥看看的。 因是醫(yī)病,自也不用太過避忌,二人行至女弟子的宿院,覃舟取出自己的名牌,那教習(xí)嬤嬤見是隔壁書院的醫(yī)夫子,自不會攔著,于是乎,劉偲便跟著覃舟,大搖大擺地來到泉瞳玥的屋子里頭。 甫一踏進(jìn)門,劉偲一眼便瞧見躺在床上的人兒,這才幾日不見,感覺眼前的人兒又清減了一些。劉偲瞳孔一縮,只神色專注地盯著泉瞳玥。 第21章 顧憐病薔薇 此時的劉偲,滿心滿眼都是床上躺的那位小人兒。 只見病中的泉瞳玥,穿著霜白單薄的中衣,懨懨地躺在床上,飽滿光潔的額頭上此時正冒著虛汗,慘白的小臉兒卻帶著異常的潮紅,拿手一碰,只覺十分冰冷。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水潤色澤的櫻唇,此時既干澀又烏白,又小又尖的下巴抵在錦緞被褥上,看上去格外的嬌小細(xì)嫩,令人心疼。 這樣的玥兒,既孱弱又瘦小,就好似那晨曦中的薄霧,只怕太陽一照,風(fēng)兒一吹,便散去了。 如今劉偲見泉瞳玥那病中楚楚,我見猶憐的樣子,哪里還有半分的旖旎心思? 一時間,蓮兒取了塊白凈絲薄的帕子,蓋在泉瞳玥的手上,那覃舟覆上去診了一會兒脈,片刻后,他收回手?jǐn)n在袖中,拉著劉偲與蓮兒起身走到外間,對二人說道: “近日時氣不好,白日里氣溫還算適宜,可到了夜間卻又寒涼,泉姑娘外感內(nèi)滯,感染了風(fēng)寒,只是,姑娘身子骨實在是弱了些,又是氣血兩虧,且平日里頭飲食甚少,沒得什么精氣去和病魔頑抗。最最叫糟的是,泉姑娘小小年紀(jì),卻是心思極重,這一旦郁結(jié)于心,身體上沒病也會染上病來?!?/br> 蓮兒聞言,臉色一白:“是了,我家姑娘心思素來十分的重,且食量很小,每頓約莫吃得小半碗飯,便不肯再用箸了?!?/br> 話音剛落,劉偲卻急急地道:“你家姑娘的胃口這樣壞,這當(dāng)口正病著呢,她今日可曾用過些吃食?” 說到這個,蓮兒更是發(fā)愁,憶起今晨她取出熬了許久的碧粳粥,端到泉瞳玥跟前,再舀起半勺喂到她唇邊,她卻僅僅只是碰了碰,便又偏過頭去了。 蓮兒嘆了口氣,抬手抿了抿因為照顧泉瞳玥,而根本來不及打理的散亂秀發(fā),好半響后,她才緩緩地開口道:“姑娘她……今日只略用了些水。并不曾用其他?!?/br> “這樣弱的柳絮身子,還不肯好好用飯,可怎生是好……”劉偲心下?lián)鷳n里間的人兒,一時間,只恨不得自己代替她生這個病才好。 “你可以為人人都像你那般呢,壯的跟頭牛似的,耗子藥都藥不倒你?!瘪燮沉藙埔谎?,譏諷道。 劉偲這當(dāng)口可沒心思同覃舟打嘴仗,如今,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床上的人兒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