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春謹然大驚失色,立刻側身,讓執(zhí)刀的胳膊遠離對方的攻擊范圍,同時用另外一只空手去擋,生怕真?zhèn)艘呀?jīng)手無寸鐵的裘洋。 不想裘洋竟抓住了他的手背,然后一個天旋地轉,裘洋就到了自己懷里,而自己空著的手已牢牢貼上裘洋的喉嚨,手背上,則依然覆蓋著裘洋的手。 “你放開我!”裘洋慘叫出聲,同時覆蓋著春謹然的手往死里用力! 從圍觀人群的角度看,就是春謹然扣著裘洋咽喉,而裘洋用手去扯,卻怎么也扯不開。 但天地良心,到底誰放開誰?。∈囚醚竽亲ψ訅褐约翰蝗鍪趾脝?! 春謹然簡直想在天地間寫上一個大大的冤字! “你放開我,你要敢殺我我爹也不會放過你的!”裘洋聲淚俱下,真情實感無懈可擊。 春謹然認命,他已明白對方的心意。朋友們?yōu)榱俗屪约喝矶似吹竭@個份上,他至多背口黑鍋,能算個啥。 “別再亂動,當心刀劍無眼!”撤開的執(zhí)刀小手重新登場,逼近裘少主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裘少主簡直是用三魂七魄在演繹。 “春大俠你千萬不要沖動!”少俠已成大俠,裘幫主簡直覺得那刀是插在自己心尖兒上,“萬事好商量!” 春謹然不打算跟他商量,直接薅著裘洋繼續(xù)往外走! 這一次,滄浪幫的弟子人墻再不敢阻攔,盡管遲疑,卻仍猶猶豫豫閃開一條路。 祈萬貫趕緊抱著裴宵衣跟上。 青風速度最慢,落在最后,顯出一絲“我沒有與他們同流合污”的清白。 第88章 血色天然(六) 春謹然一直架著裘洋往山下走。 起初裘天海還妄圖跟著,后面被春謹然在裘洋手背上劃出的血絲,嚇得再不敢動一步。 但摸著良心講,這他媽也是裘洋的苦rou計!他自己把手背往刀尖上撞你有招兒?要不是自己反應快,就不單單是一道淺淡血痕的問題了!所以說,孩崽子若是橫下心想做什么事,那真是怎么狠怎么來。 為啥長江后浪推前浪? 因為后浪更他媽浪! 就這樣,春謹然一行人終于擺脫追兵,疾行至半山腰,與剛走了半程的郭判、丁若水匯合。 “怎么回事?”詭異的陣容組合讓全然不知情的兩位同伴一頭霧水。 “來不及解釋了,總之現(xiàn)在要馬上帶大裴走。”這會兒春謹然早已放開裘洋,從祈萬貫那里接回裴宵衣,于是一邊說著,一邊又緊了緊胳膊,以更穩(wěn)地架住比自己還沉的男人。 丁若水看出裴宵衣的不妥,當機立斷:“回若水小筑!” 春謹然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即便是多年交情,也不是人人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問便將明擺著是個麻煩的人往自己家領。 與丁若水是無需多言,但對另外一個人,春謹然是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只能想到一句干巴巴的:“裘少主,大恩不言謝?!?/br> 裘洋一臉生無可戀,惡寒地拍落身上的雞皮疙瘩:“你還是叫我白眼狼吧。” 春謹然莞爾,若不是架著裴宵衣,他或許會忍不住給少年一個擁抱。不過,呃,可能得不到太友善的回應。 青風上前,將一個物件交到春謹然手里:“這是青門的腰牌,你拿著它,到山腳之后從西面離開,我爹一般在南面轉悠,西面看守的青門弟兄沒有認識你的,你就說是我朋友,他們不敢攔你。” 春謹然握緊腰牌,心中一片guntang。 他看看青風,又看看祈萬貫,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剩下兩個字:“多謝。” “快走吧,”青風抬手轟人,“別耽誤我倆回去棄暗投明。” 春謹然撲哧樂出聲。知道剛才的事情必定會傳到青長清耳朵里,青風這是要回頭找補了。至于能否自圓其說顛倒黑白,春謹然對青三公子有足夠的信心。祈樓主嘛,跟著青風混,也不會吃虧到哪里去。 “總之,一切過錯都往我身上推就是了?!边B裘洋都挾持了,春謹然現(xiàn)在基本可以放心大膽地破罐破摔。 青風和祈萬貫沒應聲,但眼神分明寫著——當然要往你身上推,還用你說? 明明還想笑,可眼底冒出的卻是熱氣。春謹然垂下頭,不想讓友人們看見自己的失態(tài),太丟人。他上輩子到底積了多少德,這輩子才能修來這么多仗義的兄弟! “行啦,再磨蹭又不知生出什么變故,”祈萬貫催促,“趕緊走?!?/br> 春謹然不再耽擱,把裴宵衣往肩膀上又架了架,便轉身向山下走去。 丁若水連忙跟上,也幫他架人。 走沒兩步,春謹然才發(fā)現(xiàn)郭判還在,詫異地問:“你干嘛跟過來?” 郭判一臉理所當然:“我本來就和你們一起的啊。” 春謹然服了他的心大:“那是之前,現(xiàn)在我是挾持滄浪幫少主救走天然居余孽的江湖罪人,你就不能再跟著我們了!” “那我干什么去?”郭判問得很是迷茫。 春謹然咬牙切齒:“和他倆一起去追捕靳家母女,權當你就是過來幫忙的,繼續(xù)做你的郭大俠!” 郭判總算明白過來,這是春謹然替他想呢,但眼前這倆人架著裴宵衣的艱難樣,怎么看怎么別扭。思及此,郭判索有了決斷,二話不說,直接伸手將裴宵衣?lián)频搅俗约荷砩?,然后不等春謹然和丁若水抗議,直接拍板定案:“我送你們到山腳,再去裝大俠。” 所以說大俠就是大俠,即便身上還有傷,健碩的身體根基仍在,架著個大男人,腳下仍虎虎生風。除了不能用內力,施輕功,簡直看不出曾被人開膛破肚,至今腰上還裹著浸滿金瘡藥的布條。 有了郭判相助,再加青風的腰牌,逃離戰(zhàn)場的過程比春謹然預估得要順利許多。到了山下,他先將丁若水和裴宵衣藏好,后用輕功偷回了栓在南面山腳的馬,兩個人將裴宵衣放到馬上,小心翼翼趕路到最近的鎮(zhèn)子上后,才又找了一輛馬車。 十日后,終于順利抵達若水小筑。 一路上裴宵衣又犯了三次病,最初仍是春謹然搖鈴鐺,后來丁若水用銀針試了幾次,終于試出了可以封住蠱毒的xue位。封xue后的裴宵衣陷入昏迷,其實他的體力早已透支。 回到若水小筑,丁若水幫春謹然將裴宵搬上床,之后又叮囑了春謹然一些需要注意觀察的事項,便一頭扎進書房,繼續(xù)翻找那本行蹤詭秘的記載著蠱毒的醫(yī)書。 相比蕭瑟的崇天峰,若水小筑已春意盎然。 微風從窗口吹進來,撩撥床上人的發(fā)絲,像個頑皮的孩子。春謹然上前趕走它們,自己撫上了男人的頭發(fā)。明明看著烏黑如瀑,摸到手里,卻意外的并不柔軟,有點硬,有點扎,同主人的性格一樣不討喜。 一滴水落到男人的唇邊。 春謹然俯身,用舌頭輕輕卷走。 淡淡咸澀在舌尖化開,然后,更多的水珠落到男人的額頭,鼻尖,臉頰。 “若水說了,就算華佗在世,我臉上這疤也是留定了,”春謹然哽咽的聲音,聽起來一點沒有威懾力,“你有能耐就別醒……” 小筑之外,竹林沙沙,暖陽和煦。 春謹然不眠不休照顧了裴宵衣三日,丁若水也在書房里大海撈針了三日,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那本在所有人看來都只能存在于傳說中的醫(yī)書,竟讓他給找到了。 “就是這個,斷僵蠱!”丁若水拿著醫(yī)書飛奔而來的時候,就像他才是那個中了蠱毒的瘋子。 “別急別急,你慢點說?!贝褐斎慌阂种睦锏募樱团伦詈笾窕@打水一場空。 “斷僵蠱,源自西域,何時傳入中原已不可考,但近百年已絕跡江湖。被蠱蟲侵入者,神智全無,痛感退化,成為施蠱者cao縱的傀儡。施這種蠱,需要豢養(yǎng)一種以瑤蠻樹葉為食的蠱蟲,但同樣,這種樹葉也是解藥,用它便可以將中蠱者體內的蠱蟲引出來!” “可去哪里找那個……” “瑤蠻樹?!?/br> “對,去哪里找這種樹,我連聽都沒聽過。” “苗疆。” 按照書上所言,此蠱先是從西域傳到苗疆,幾經(jīng)演變,才又傳入中原。所以現(xiàn)在中原能見到的斷僵蠱,都是苗人改良過的,豢養(yǎng)蠱蟲所用的樹葉也一同改良成了只有苗疆才有了瑤蠻樹。 別說書上言辭鑿鑿,就是只有一線生機,春謹然都不可能放過。 當天下午,他便收拾好行囊,哪承想剛走到大門口,倒迎面撞上兩位來客。 “祈樓主,郭兄,你倆怎么來了?” “我還以為你是知道我倆要來,想提前跑呢?!逼砣f貫上下打量春謹然,總覺得這位友人比剛快馬加鞭趕過來的自己還要憔悴,“老實說,你幾天沒吃飯了……” 春謹然顧不上玩笑,直截了當答道:“我要去苗疆。” 祈萬貫皺眉:“去那里做什么?” 本是想送春謹然出門的丁若水解釋道:“裴宵衣中的蠱毒已經(jīng)弄清楚了,想解這種蠱,只能去尋苗疆的瑤蠻樹葉。” “別的地方?jīng)]有嗎?”郭判聽到這里,插了一嘴。 丁若水白他,眼神里滿是“不懂就別裝懂”的嫌棄。 郭判黑線,識相閉嘴。 祈萬貫卻道:“依我看,謹然賢弟你還是留在這里照顧裴宵衣。若信得過為兄,我?guī)湍闳ッ缃?。?/br> 春謹然:“你?” 祈萬貫:“別小看我,我前兩年幫人找私奔的閨女,正正經(jīng)經(jīng)去過兩次苗疆的?!?/br> 尋找私奔的閨女能有多正經(jīng),春謹然不去計較,他只是覺得:“苗疆兇險,較西南或許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不能自己安穩(wěn)待在家里,讓你去冒這個險啊!” “謹然賢弟,你怎么就不明白為兄的心呢!”情急之下,祈樓主用力握住了兄弟的手。 熾烈的熱度從手上傳遞到心田,春謹然恍然大悟:“你要多少?” 祈萬貫:“三千兩?!?/br> 春謹然:“你怎么不去搶!” 祈萬貫:“三百兩?” 春謹然:“成交!” 郭判:“你要價都沒個范圍的么……” 祈萬貫:“啊?三百兩還高嗎?那我再降點兒?可是苗疆真的很遠啊……” 郭判:“我進屋,你們聊?!?/br> 讓祈樓主一攪和,丁若水倒忘了問二人的來意。 不過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解答—— “靳家母女死了?!?/br> 祈萬貫并沒有真的繼續(xù)聊,他知道春謹然心下焦急,故而連水都沒顧上喝,便重新上馬。不過并不是去苗疆,而是先去附近的鎮(zhèn)上發(fā)信號——此番前去路途遙遠,為保萬無一失,他決定帶上幾個弟兄。 春謹然目送他離開,轉身回到室內,便聽見了郭判的這句話。 不是沒想過這樣的結果,可真等親耳聽見,感覺還是有些奇怪。說不上喜怒,就是不太真實,那樣風華絕代的兩個女子,曾掀起多少江湖波瀾,如今卻只落得輕飄飄的兩個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