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第63章 霧棲大澤(二) “祈樓主?”春謹(jǐn)然以為會是定塵或者杭明俊那種比較熟絡(luò)的朋友來找他話家常,不想一開門看見的是祈萬貫,而且來者還有些神色緊張。 “他沒把你怎么樣吧?”不等進(jìn)門,祈萬貫就關(guān)切地問。 春謹(jǐn)然沒反應(yīng)過來:“誰?” “郭判啊,我跟著他過來的。”祈萬貫說著上下打量春謹(jǐn)然,見沒什么異常,又探頭看了看房內(nèi),也一片寧靜祥和,這才長舒口氣,“還好,我以為他要過來找你麻煩呢。” 春謹(jǐn)然連忙幫郭判說話:“這你可誤會他了,人家特意來跟我道歉的。” 祈萬貫驚訝:“真的假的?” 春謹(jǐn)然猛點頭:“言辭懇切,特有大俠風(fēng)范?!?/br> 祈萬貫困惑皺眉,不過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要不說出身重要呢,氣度果然不一樣?!?/br> “出身?”春謹(jǐn)然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祈萬貫也沒想賣關(guān)子,直接給春謹(jǐn)然解惑:“這個郭判原本是官宦之家,他爹那官還不小呢,他自幼就跟皇子們一起習(xí)武,別小看他那柄長斧,正經(jīng)的凌月破風(fēng)斬,會的全在大內(nèi),滿江湖你找不出第二個。不過后來他爹被jian臣所害,朝廷批了個滿門抄斬,不知道十幾歲的他怎么逃出來的,反正就這么流落江湖了。前幾年新皇帝登基,給他爹平反昭雪,據(jù)說還曾經(jīng)滿江湖的找他,不知道是沒找著,還是他故意躲著,后來就不了了之了。當(dāng)然這個就是道聽途說了,我覺得不太可信,你想啊,全天下那么多事兒等著皇帝管,誰會顧得上一個冤死大臣下落不明的兒子。” 春謹(jǐn)然聽得聚精會神,眼睛都不眨,幾乎要入了迷,可怎么都覺得不像身邊發(fā)生的事兒,更像是聽書。畢竟江湖人眼里,廟堂之遠(yuǎn),堪比凌霄九天。 “喂,你還真當(dāng)回事兒啊?!逼砣f貫推推他,“我就這么一說,你就這么一聽,出身或許是真的,后面那些事兒……嘖,你就記著,甭管什么,但凡江湖上傳過一圈,你再聽見,去掉添油加醋能信一成就算多?!?/br> 其實春謹(jǐn)然也就是有點意外,所以不自覺放飛了思緒,現(xiàn)下被祈萬貫一推,徹底回神,連帶著也想起了對方的來意,心頭劃過暖流:“不管怎么說,你是因為擔(dān)心我才過來的,真心感謝。” 祈萬貫不太高興地皺起臉:“兄弟之間,哪用這么客氣?!?/br> 春謹(jǐn)然:“……” 這個“兄弟”是啥時候的事情,他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送走祈萬貫,春謹(jǐn)然長舒口氣,然后關(guān)上門轉(zhuǎn)過身……呃,為什么這個動作如此熟悉。 “出來吧?!贝褐?jǐn)然背對門板站著,輕聲呼喚……呃,為什么這一幕也如此熟悉。 帳幔未動,但好在傳出了聲音:“不?!?/br> 春謹(jǐn)然莫名其妙地皺眉:“不?怎么,你準(zhǔn)備在我這兒過夜了?” “你想太多了?!?/br> “那你為何躲著不出來?” “有人來了。” “已經(jīng)走了!” “又來了?!?/br> “啊?” 叩叩。 “藏好!” “……” 好吧人家裴少俠一直藏得很好。 第三次開門迎客,春謹(jǐn)然都有點不耐煩了:“誰啊!” “怎么了,一臉不高興?”來人是杭明俊。 “不是,可能有點累了,”春謹(jǐn)然露出尷尬笑容,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你怎么過來了,不用陪你爹還有三哥?” 不料杭明俊道:“我來找你就是為這事兒?!?/br> 春謹(jǐn)然一臉迷茫,心說你爹和你三哥,跟我有啥關(guān)系。 杭明俊懂他的意思,但:“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你先跟我去議事廳吧?!?/br> 春謹(jǐn)然更蒙了:“你們大門派談事,我去不好吧……”雖然他不知道杭匪為何忽然到來,但傻子都明白,肯定有事,而且能讓“身體不適不能過來賀喜”的杭家老爺忽然神清氣爽健步如飛的,八成還不是小事。他卷入的麻煩已經(jīng)夠多了,能不能先休息幾天啊…… “別磨蹭了,”多年朋友,杭明俊懶得再跟他客套,索性實話所說,“夏侯正南欽點的你,我爹還有各大掌門都等著呢,我要是叫不動你,估計夏侯老頭兒得親自來。怎么著,你更想讓他來請?” “饒了我吧?!贝褐?jǐn)然抖落一身雞皮疙瘩,二話不說拿傘便跟杭明俊走了。 片刻之后,帳幔被撩起,露出裴宵衣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這人有什么地方好的,還一個個都拿他當(dāng)寶了。不就是腦子好點,反應(yīng)快點,管閑事多點……好吧,被鞭子抽的時候叫聲確實還行。 忽然回憶起的東西讓裴宵衣眼神一沉,驀地小腹也有些發(fā)緊。 雨仍在下,卻襯得房間更加靜悄悄。 裴宵衣騰地起身,直奔茶壺而去,連茶杯都省了,就著茶壺咕咚咚灌了一肚子涼茶,這才覺得好些,然后抿緊嘴唇,打開窗戶,確認(rèn)安全后,一閃而去。 前往議事廳的路上,杭明俊再沒多說什么,似乎這不是個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楚的事情,所以干脆留給春謹(jǐn)然稍后自行體會。另一方面,他的情緒也不高,所以更加少言寡語。 春謹(jǐn)然想象不出到底何事,但卻看得出友人的落寞,而且稍一過腦子,便能猜出七八分:“你喜歡靳姑娘,是吧。” 杭明俊驟然停下腳步。 春謹(jǐn)然險些撞上他。 “你怎么知道!”心思被拆穿讓杭明俊有些羞赧,也有些惱怒,畢竟才二十。 “我又不瞎,”春謹(jǐn)然撇撇嘴,“你那眼睛都快掛人家姑娘身上了?!?/br> 這么一講,杭明俊更郁悶了,也就不管不顧地說了真心話:“夏侯賦那種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啊,朝三暮四,處處留情,聶雙姑娘都被他害死了,靳姑娘怎么還往火坑里跳……” 春謹(jǐn)然嘆口氣:“感情這種事說不清的,你覺得是火坑,沒準(zhǔn)人家就覺得是福堆?!倍?,你那位靳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燈。春謹(jǐn)然忍了忍,終是沒說。 “唉……”重新開始往前走的杭明俊真可謂一步三嘆。 杭明俊想不通夏侯賦哪里好,反過來春謹(jǐn)然也一樣想不通:“我冒昧問一句,你喜歡靳姑娘什么啊?” “這怎么說呢……”杭明俊仿佛回憶起了某些美好的東西,笑容都不自覺蕩漾開來,“我第一次見她就是在云中,她陪靳夫人來給我爹賀壽,我從沒見過這么美麗的女子,更難得的是心地和人一樣美,自那以后,我不管再看見什么樣的姑娘,都只會想起她……” 春謹(jǐn)然很想問你是咋看出來心靈美的。但鑒于佳人已去禍害了別的男子,所以他也就不多此一舉了,頂多拍拍友人肩膀,真誠建議:“以后再碰見姑娘,你光看臉就行,不用看什么心地……” 說話間,議事廳已在眼前。 雖然杭明俊提過一嘴掌門們都在等著呢,但乍一看見議事廳的陣勢,還是讓春謹(jǐn)然瞬間緊張起來—— 夏侯山莊夏侯正南,云中杭家杭匪、杭明哲,天然居靳夫人,玄妙派苦一師太,寒山派圓真大師,旗山派房鈺,蜀中青門青長清,暗花樓戈松香,滄浪幫裘天海。 九大門派,九個掌門,除去跟著杭匪一起來的應(yīng)該是知情人的杭明哲以及另外一個陌生男子,再無門派弟子。 果然有大事。 不過,春謹(jǐn)然心頭升起一絲疑惑,另外八家代表了當(dāng)今武林的最大勢力,這勢力不光是財力,更重要的是威懾力和江湖地位,說白了,跺一跺腳,江湖是要抖一下的??蓽胬藥蜔o論如何不該排在第九,而且就算排上了,也頂多是雞頭,根本夠不著鳳尾。 疑惑歸疑惑,面上春謹(jǐn)然還是恭恭敬敬抱拳,一派自然:“莊主,各位掌門?!?/br> 夏侯正南淡淡地點點頭,轉(zhuǎn)向杭匪道:“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春謹(jǐn)然少俠,聰明絕頂,古道熱腸,這次聶雙姑娘的事,也是他解開的,若是有他相助,我們定會事半功倍。” 雖然夏侯老頭表情冷淡,可夸起人來還真是毫不嘴軟,弄得春謹(jǐn)然都不好意思計較了,比如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啥事,然后咱們再談要不要相助。 杭匪很有耐心地聽完夏侯正南的介紹,然后才看向他,微微一笑:“春少俠,別來無恙?!?/br> 春謹(jǐn)然連忙回應(yīng):“煩勞杭老爺?shù)胗?,在下一切都好?!?/br> 這下?lián)Q夏侯正南意外了:“杭老弟和他認(rèn)識?” “前陣子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打過點交道?!焙挤溯p描淡寫地帶過,“春少俠確實心思縝密,聰慧過人?!?/br> 夏侯正南也不深究,只似笑非笑:“春少俠還真是忙?!?/br> 春謹(jǐn)然能說什么,一把辛酸淚?。骸霸谙律韵矚g湊熱鬧,命里還愛犯是非……” 寒暄過后,春謹(jǐn)然被安排坐到夏侯正南身邊,地位堪比杭匪,眾掌門微微皺眉,略有不滿,但接下來要商議的事情實在太過緊要,這種小節(jié),也就隨它去吧。 “景先生,你可以開始了。” 隨著夏侯正南的這句話,議事廳真正嚴(yán)肅下來。眾人的目光都落到坐在杭明哲身邊的男子身上,春謹(jǐn)然也跟著看過去,只見男子起身,向眾掌門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行禮,然后終于開口—— “在下景萬川,見過各位掌門?!?/br> 春謹(jǐn)然驚訝地瞪大眼睛,他想過一百種可能,也不會料到眼前的人居然是人稱“萬川先生”的江湖第一游俠,景萬川。這人實在是太難見上一面了!江湖上沒人不知道他的名號,但就沒聽說過有誰真正見過他,因為人家壓根兒不混江湖,平生志愿就是尋遍天下名山大川,而且是哪里人少去哪里,哪里險峻去哪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就趕路三百六十五天,風(fēng)雨無阻,沒人知道他打算什么時候停下來,或許他根本就沒打算停下來。 “其實在下算不得江湖人,只是各路朋友抬舉,給了個萬川先生的名號。今次之事,也實屬巧合,但在下左思右想,所謂巧合,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下不敢也不能當(dāng)做沒有……” 景萬川的開場白,成功吊起了春謹(jǐn)然的胃口,他連忙把最后一絲游蕩的注意力也拉了回來,然后就聽見景萬川道—— “諸位掌門一定聽說過赤玉?!?/br> 春謹(jǐn)然驚住。 眾掌門也呆了。 只有杭匪、杭明哲還有夏侯正南神色如常。顯然在召集眾掌門之前,杭家與夏侯山莊已有過先行“溝通”。 赤玉,據(jù)傳是一百年前武林奇才朱方鶴留下的遺物。朱方鶴曾一統(tǒng)武林,富甲天下,卻在五十歲時無病無災(zāi)安詳離世,可謂離奇。但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都說他死前將武功秘籍和全部財富藏到了一塊赤色玉璧之中,于是江湖上漸漸就有了一個說法,得赤玉者得天下。但別說赤玉在哪兒,就連它什么模樣,都沒人能講出個一二,這都一百年了,傳說早成了茶余飯后的笑談…… “在下偶然得到了赤玉的蹤跡?!?/br> 果然。 春謹(jǐn)然雖然有了一些心理準(zhǔn)備,仍想嘆一句,夜路走多了,真他媽會遇見鬼?。?/br> “在哪里?” 已經(jīng)有掌門按捺不住,搶先發(fā)了問??纱褐?jǐn)然沒料到會是圓真大師。 不過大家現(xiàn)在都不關(guān)心這些細(xì)節(jié)了,均全神貫注盯著景萬川。 “西南,霧棲大澤?!?/br> 眾人愣住,繼而面面相覷。這霧棲大澤在中原之外,同赤玉一樣,都是傳說中的東西。 “這怕是有些難,”開口的是青長清,但說的是眾人心聲,“我們不比萬川先生,這霧棲大澤究竟在哪兒,我們是半點頭緒都沒有?!?/br> 景萬川從容地取過身邊桌案上一直放置的卷軸展開:“在下繪制了山川地貌圖?!?/br> 青長清開了眼界,誠心贊嘆:“萬川先生還真是,真是……” 春謹(jǐn)然知道他找不出詞兒了,好心幫忙補(bǔ)完:“清新脫俗?!?/br> 第64章 霧棲大澤(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