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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謹然記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裴宵衣扶額,毫不意外。

    第29章 蜀中青門(十四)

    江玉龍維持著伸出雙手的姿勢,遲遲未動。

    春謹然挑眉:“怎么,不敢?”

    江玉龍居然大方點頭:“當然不敢。倘若如你所言,青宇少爺被人喂食劇毒,那我探鼻息之際,手指難免會沾上。春少俠,這是想讓我死啊。”

    春謹然笑了:“早料到你會這樣狡辯。丁若水!”

    “來了——”隨著一聲吆喝,丁神醫(yī)款款走下樓梯,進入正廳。

    春謹然問:“結(jié)果如何?”

    丁若水答:“已檢查完畢,青宇少爺只口中舌上染毒,嘴唇、臉頰均未發(fā)現(xiàn)劇毒粉末,床榻被褥我也從里到外檢查過,安全整潔。”

    春謹然重新轉(zhuǎn)向江玉龍:“所以江少爺是想告訴我,你探鼻息探到了青宇少爺?shù)淖炖铮俊?/br>
    江玉龍的笑容終于崩塌,腳下無根一般搖晃起來,最終后退兩步,才堪堪穩(wěn)住。

    “是不是有些后悔,想著如果下毒的時候沒有那般謹慎就好了?!贝褐斎痪o緊盯著他,不給他一絲喘息機會,“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毒藥粉末沾到青宇的嘴唇或者臉頰,那我們很有可能就會破解你的手法,所以你百般注意,不想留下任何破綻??蛇@,偏偏就是你最大的破綻!”

    “你只是運氣好而已!”江玉龍再也無法偽裝,激動起來,“要不是你恰巧在來的那天撞破了我和小桃,就是借你三個腦袋,你也不可能識破!”

    “是啊,”春謹然很是感慨地點點頭,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可是我為何就如此好運呢?”

    江玉龍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卻最終無言。

    “其實不是我好運,而是壞蛋通常都不太好運,因為……”春謹然湊近他,一個字一個字道,“舉頭三尺有神明?!?/br>
    江玉龍與他對視半晌,終是喪氣地低下了頭。

    青長清原本不信,聽到此處,也不得不信了,拍案而起,痛心怒斥:“江玉龍,我自問待你不薄,為何你要害我青家!”

    事已至此,江玉龍索性破罐破摔,狂笑道:“不是我要害青家,是天不佑青家。青平已死,青風又已被你厭棄,那我就再送青宇一程,自己來給你當這個孝子賢孫。反正青門今天的聲望也是靠當年江家的勢力才起來的,以后交給我,改姓江,也并非說不過去?!?/br>
    青長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手顫巍巍地指了江玉龍半天,才罵出一句:“畜生!”

    可有人的動作比他快,在他罵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林氏已持劍刺向江玉龍!

    江玉龍早已看見林氏的動作,飛快閃過,同時懊惱地喊道:“青平不是我殺的!”

    “你剛剛已經(jīng)承認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反悔?”林氏才不管他說的,一劍不中又是一劍!

    春謹然這才明白,林氏拖著不適的身子也要過來,是因為她要親手為兒子報仇!

    只見林氏身手敏捷動作舒展,劍法雖算不上玄妙,但也自成一派,加之怒急攻心,真乃招招致命,劍劍封喉!

    饒是江玉龍的武功在林氏之上,可面對一個已經(jīng)瘋狂的母親,他還是有些招架不住,加之手上并無兵刃,最終竟只能滿屋閃躲。

    在場的人都有些傻眼,但也并沒有人出面阻止。如果林氏真的把江玉龍殺了,那也是天理循環(huán),報應不爽!

    可春謹然卻這樣干了。

    一個跟頭翻到林氏面前,堵住她的去路,同時掏出袖里劍,鏘地一聲擋住對方的劍鋒:“不要這樣!就算你想殺他,也要等我把話問清楚!”

    “還有什么好問的!”林氏不為所動,猛地收回長劍,下個瞬間又再度刺向春謹然!

    現(xiàn)在的她只想為兒報仇,阻擋者,殺無赦!

    于是林氏與江玉龍的纏斗,變成了與春謹然的攻防。

    正廳內(nèi)的眾人對于這飛速轉(zhuǎn)變的場面有點適應不來,紛紛愣神。

    春謹然卻已隨著打斗不知不覺移動到了他想要的位置。

    終于等到林氏又一劍刺來,春謹然不再閃躲,也不再用短劍抵擋,而是猛然抓過身旁的元氏當做rou盾!

    元氏一驚,條件反射地閃躲,險險避開劍鋒,同時為防止對方二次攻擊,以手為刀,迅雷不及掩耳地砍向林氏手腕!

    林氏手腕吃痛,佩劍脫手落地,發(fā)出當啷一聲脆響。

    佩劍落地的聲音驚醒了元氏,只見她維持著攻擊林氏手腕的姿勢,呆愣在原地。

    林氏也在這突來的變故中,恢復了些許理智,她看著地上的佩劍,又看看元氏,一臉的不可置信。

    春謹然環(huán)顧眾人,微微一笑:“不用我多說了吧?!?/br>
    “……非常用。”回答他的是房書路。

    天色已大亮,東升的旭日帶來新一天的暖意和朝氣。

    但天青閣里,卻好似仍在昨夜,且這漫長黑夜,不知何時才會過去。

    “青平出事的時候,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春謹然緩緩道,“兇手給青宇下毒,已經(jīng)引起了我們的警覺,甚至我們已經(jīng)開始懷疑,兇手就是青門中人。那為何兇手還要頂風作案?而且那時青風已被當成疑兇禁足,兇手這時候作案,不是擺明要幫青風消除嫌疑嗎?哪個兇手會傻到去救自己的替罪羊?再說回青平被害,我們是聽到打斗聲才趕過去的,所以我們堅定地認為兇手會武功,并且與青平進行過搏斗。但我們之中所有會武功的人,那時都有不在場證明,于是青平之死,就變成了懸案,變成了外來人行兇??墒俏也恍?,我不信會有這樣一個外來人,挑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候,冒著巨大的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行兇,而行兇的結(jié)果居然是幫所有‘被懷疑者’洗清嫌疑。更重要的是,若水已經(jīng)查過,青平少爺除了胸口的致命傷,再無其他傷痕,因此可以推斷兇手并未經(jīng)過打斗,而是輕而易舉,一擊致命。那么問題來了,什么樣的人可以讓青平少爺毫無防備與反抗?答案只有一個……”

    “熟人?!狈繒方涌?,他已經(jīng)明白了春謹然的意思。

    春謹然欣慰地點點頭,隨后沖著丁若水伸出手。丁神醫(yī)心領神會,立刻將抱在懷中多時的銅盆遞上——自從在青宇房間脫離了春少俠的懷抱,此物便一直由丁神醫(yī)保管。

    春謹然將銅盆反拿在手中,盆里沖下,盆底沖上,依次給在場的人看:“這是我從青平少爺房間取來的銅盆,你們仔細看看,底部是否有砍痕?”

    持盆繞正廳一周后,春謹然才公布答案:“這便是我們聽到的打斗聲。兇手故意用兵器砍盆制造兵刃相接的聲音,吸引我們前去,由此制造兇手與青平發(fā)生過打斗的假象,掩蓋她與青平認識的事實。并將我們深深地引入兇手會武功的死胡同。當然,兇手確實是會武功的,因為丁若水仔細檢查過青平的傷口,那一刀干凈利落,正中心臟,而且不光刀刃全部沒入,甚至刀柄都嵌入了兩分,沒有武功的人是不可能刺成這樣的??墒悄莻€在我們之中的會武功的熟人,怎么做到既有不在場證明,又可以分身去殺人的呢?”春謹然一口氣說到這里,停歇片刻,才繼續(xù)道,“在幾乎想破頭也沒想出所以然來之后,我忽然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誤區(qū)。因為沒有既可以一邊與旁人面對面講話又可以一邊去殺人的方法。所以只可能是,兇手就在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里,并且會武功,只是我們不知道。”

    “所以你一下子就想到了三夫人?就因為她有動機?”房書路對此不能接受,“如果你猜錯了,剛剛?cè)蛉司蜁驗槟愕脑囂蕉涝诙蛉说膭ο拢 ?/br>
    “不,不僅僅是動機。”春謹然瞇起眼睛,陷入回憶,“當我意識到兇手可能就在被我忽略的這些人中間時,我第一個想到的確實是三夫人,因為青平死亡的最大受益者,就是青風,既消除了嫌疑,又增大了繼承家業(yè)的可能性。而一個母親為了兒子,是可以去殺人的。但問題是,從無任何跡象表明三夫人會武功,單憑動機就去這樣推測,未免冒險。所幸,我又想到了來青門的第一天?!?/br>
    裴宵衣挑眉:“又是顛鸞倒鳳?”

    “還有別的啦!”春謹然黑線,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才繼續(xù)道,“在撞破江玉龍和小桃之前,我因摸不清東南西北,跟著一個丫鬟誤入后院,而那個丫鬟,正是去給三夫人送燉好的五氣歸元湯。我當時急于尋找青門主,并未多想,后來便遺忘了,直到問鈴兒銀鐲之事時想起那顛鸞倒鳳,連帶的便也想起了這一段。”

    房書路:“五氣歸元湯有何問題?”

    春謹然:“這個怕是需要丁神醫(yī)來解釋解釋?!?/br>
    丁若水義不容辭:“尋常女子食補氣血,多半會用桂圓、蓮子、紅豆、大棗等溫補食物,至多,加一點人參。而五氣歸元湯里盡是藥性猛烈的大補之物,通常是習武之人飲用,若是不懂武功的尋常人,別說女子,就是男子也會血氣上涌,重則甚至七竅流血。”

    “還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房書路想起春謹然說過的這句話,不禁感慨,但仍有疑問,“三夫人并不知你那夜會去找青風說話,如果你不去,他也就沒有證人了,加上他本就被懷疑,三夫人這樣做豈不是幫了倒忙?”

    “你忘了青風正在禁足嗎,”春謹然道,“沒有我,也會有監(jiān)視他的青門弟子為他作證的?!?/br>
    佩劍掉落之后一直沉默的林氏忽然出聲:“如果我沒有發(fā)狂殺人呢?你怎么去證明她會武功?還是說,呵,你頭上的那位神明會繼續(xù)仙靈?”

    “那個,”房書路弱弱地接口,“如果你不出手,那我多半就會被冤枉成兇手,然后發(fā)狂,殺人。雖然我并不知道為何要這樣做,但謹然賢弟說這樣可以引出兇手,所以我是打算照辦的。”

    林氏歪頭看看他,又看看春謹然,笑了,帶著點尖刻,帶著點諷刺:“想得真周到?!?/br>
    春謹然別開臉,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想得再周到,也換不回青平的命,林氏的恨,他懂。

    此時的青長清已經(jīng)明白了來龍去脈,心里難受至極。若不是自己冤枉青風,她又何至于去殺人!

    然而,有一件事他卻怎么也想不明白:“楚兒,你會武功?為何當初要瞞著我,還一瞞就是這么多年?”

    元氏挑起好看的柳眉,柔聲反問:“為何要告訴你?你不就是喜歡我溫柔嫵媚嗎,你還總說大姐太老,二姐不嬌,唯獨我,盈盈一笑,柔情似水。倘若你知道我也會武功,那我不是要落得與大姐二姐同樣下場,守著一盞枯燈,獨坐到天亮,想想都討厭。”

    “娘!”青風再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元氏,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哭腔,“你怎么那么傻!孩兒就是一個不成器的東西,根本不想繼承什么家業(yè),只想只有自在的生活,你真的不必為我做到這般地步……”

    “你才傻?!痹厦鹤拥念^,溫柔至極,“孩子是娘的心頭rou啊,娘不為你,為誰?!?/br>
    春謹然吸吸泛酸的鼻子,轉(zhuǎn)身走到江玉龍面前:“該你了?!?/br>
    江玉龍不解:“青平不是我殺的,這不都真相大白了嗎。”

    春謹然:“青平的真相是大白了,可是青宇的還沒有。”

    江玉龍愣了下,繼而苦笑:“我都被你揪出來了,還想怎樣?”

    春謹然輕輕搖頭,仿佛在說,還不夠:“江玉龍,青風再被厭棄,也是青門主的親骨rou,你一個外姓,憑什么認為青平和青宇死后,你就可以戰(zhàn)勝青風,成為青門繼承人?”

    “因為……”江玉龍左顧右盼,支支吾吾半天,卻也沒因為出個所以然來。

    春謹然替他回答:“因為你的姑母說她會幫你,對嗎?”

    第30章 蜀中青門(十五)

    江玉龍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一切。

    青長清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怎么會是你?你為何要這樣做?”

    江氏沒有回答,只冷冷地看著他。

    房書路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出聲道:“青宇是她的養(yǎng)子,也是她唯一的倚仗,誰都可能去害青宇,唯獨她,說不通啊?!?/br>
    “說得通的,”春謹然猶豫再三,還是講了,“如果青宇并不是四夫人親生的話?!?/br>
    房書路皺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青長清卻一臉震驚,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個總是跑江湖的朋友那里,”春謹然有些歉意,“都是些閑話,我本沒當真,聽過就忘了。直到來到這里,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當我開始懷疑大夫人時,才把這一切與那件事聯(lián)系起來。”

    “長清叔,謹然賢弟,你們到底在打什么啞謎?。壳嘤钤趺春鋈徊皇撬姆蛉松牧??如果不是,那他是誰生的?”房書路一頭霧水,顧不得禮數(shù)不禮數(shù)的,當下追問起來。

    春謹然卻認真看了他半晌,最后堅定地搖了頭:“這是秘密,不能講?!?/br>
    “你剛才明明還說是閑話!”房書路一副“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春謹然別開臉,連與他對視都不對視了。

    一直沉默的江氏卻忽然笑了,那笑容就像沒有日頭的深秋,陰冷到了骨子里:“書路,不是不能講,是不能跟你講?!?/br>
    房書路總替父輩往來青門,所以與江氏也是相熟的,按理說江氏像青長清一樣叫他的名字,沒什么不可以。但問題是江氏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忽然如此親切,讓房書路不自覺打了個寒戰(zhàn),可出于禮貌,他還是回應道:“為何?”

    “不可!”青長清大喝,在眾目睽睽之下激動起身,只為阻止。

    可已末路的江氏又怎會在意,只淡淡看夫君一眼,便對著房書路緩緩道:“因為青宇的生母,在旗山派?!?/br>
    房書路愣住,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會扯到自己家,他有點不敢往下問了,總覺得再問,會出事。

    江氏卻不愿讓他如愿,繼續(xù)道:“青宇啊,其實是……”

    “夠了!”青長清一聲大喝,人已來到江氏面前,不由分說一掌砍到江氏后頸,江氏毫無防備,直挺挺倒了下去,“來人,把大夫人帶回房間看管起來,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原本負責監(jiān)視青風的兩個弟子,將昏迷中的江氏帶了下去。

    房書路后退兩步,怔怔地坐到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