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節(jié)
他沒說話,任由她拉著往人群里走。 不得不說,被她哄著的滋味還真是不錯。 季黎明覺得,自己這個小性子可以使得持久些,這樣引兒就能多哄自己一下了。 澹臺引只顧拉著季黎明著往前走,全然不知季黎明心中的想法,一邊走一邊抬目看著周圍的店鋪,準備尋找合適的進去挑件禮物送給季黎明算作補償。 澹臺引涉世不深,閱歷也淺,再加上第一次戀愛,根本不知道情人之間應該送什么東西才能更有意義,她頓了腳步四下看,一時沒了主意。 轉過身,澹臺引滿臉歉意地看著季黎明,“要不,你告訴我,你喜歡什么,我們再去買?” 季黎明哪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東西,不過只要是引兒送的,他自然都是喜歡的,陡然聽到澹臺引讓他拿主意,他也愣住了,四下瞧了瞧,也沒拿定主意。 這時,路邊一個婆婆突然道:“兩位一看就是有緣人,不妨來穿紅豆吧!贈紅豆,托相思,一生一世不離棄。” 澹臺引聞聲望過去,只見老婆婆面前擺著一個小竹籃,竹籃里面全是顆顆晶瑩飽滿的紅豆,色澤鮮亮,看起來質地不錯。 紅豆竟然代表相思么? 澹臺引來了興趣,拉著季黎明直接去到老婆婆跟前蹲下。 “婆婆,這些豆子真的代表相思么?”松開季黎明的手,澹臺引撥弄著竹籃里面的紅豆,好奇問道。 老婆婆和藹一笑,“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姑娘一看便是初次戀愛之人,這東西送給心愛之人是最好不過了,老身賣了十幾年的紅豆,對于看人面相看姻緣的事也學會了皮毛,你們二位呀,緣分深得很,一生順順暢暢的,毫無阻礙。這可不就是命定姻緣么?” 澹臺引撇撇嘴,覺得這老婆婆的話有些假。 老婆婆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惱,笑著道:“老身說這些話并非為了誆姑娘買我的紅豆,我這紅豆本不值錢,老身只是拿來打發(fā)時間的,方才這些話,句句真心,二位是難得的天定好姻緣,這輩子可要牢牢拴住咯,只有把這輩子過好,才有資格談論下輩子的事兒,老身見過不少小情侶前來都是求問三生姻緣的,這輩子都還沒個結果,老身哪里敢為他人斷言三生呢?” 季黎明雙眼一亮,覺得這老婆婆說的話極其中聽。 只有把這輩子過好,過出個結果來,才有資格談論下輩子的事兒。 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蹲下身,季黎明滿臉笑意,“既然婆婆賣了這么長時間的紅豆,那您應該也知道這竹籃里哪些紅豆最好,那就麻煩您為我們挑選兩串紅豆的數(shù)量罷?!?/br> “誒……”老婆婆應聲,笑著低下頭為兩人挑選紅豆。 挑選好以后,老婆婆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玉石鋪子,道:“那個鋪子是我侄兒開的,這些紅豆都還沒鉆孔,你們拿著去找我侄兒,他會給你鉆孔然后串起來的?!?/br> 季黎明雙手接過紅豆,與澹臺引一起朝著老婆婆所指的玉石鋪子走去。 鋪子的老板是個極其年輕的男子,見到兩人捧著紅豆進來,立刻明白了用意,迅速讓店內的小廝將紅豆拿去鉆孔,他則笑著讓澹臺引和季黎明坐下,又讓婢女奉了茶。 季黎明接過茶盞,吩咐道:“待會兒紅豆鉆了孔,先不要急著串起來,把紅線和紅豆都拿過來,我們自己串?!?/br> 青年男子笑著應了聲,道:“小哥說的是,自己串才更有誠意。” 不多時,紅豆鉆好了孔,小廝放在一個小盒子里捧著回來,里面已經(jīng)放了兩根紅線。 季黎明拖過裝了紅豆的小盒子,笑看著澹臺引,語氣低緩輕柔,“引兒,我們兩個一起串怎么樣?” “嗯?!卞E_引點點頭,當先拿過紅線,就著鉆了孔的紅豆串起來,季黎明也不甘落后,拿起紅線與她一起開工。 季黎明時不時偷看一眼澹臺引,見她神情專注,瑩白指尖捏著紅豆串進紅線的樣子說不出的認真可愛。 心神一動,季黎明恍若置身夢中,心中直嘆自己定是上輩子好事做多了才會在今生遇到她。 季黎明沒有五百年前的記憶,此時的他并不知道其實上輩子他和澹臺引是有過擦肩緣分的,只不過他是帝王,給不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最終選擇放了手沒有娶她。 上輩子的澹臺引傷心欲絕之下削發(fā)為尼遁入空門,從此青燈古佛常伴。 而上輩子坐在至尊之位上的季黎明,心里裝著無邊孤單。 五百年前的她和他,一個夜夜對燈誦經(jīng)念佛,一個日日埋首奏章,都在企圖用認真與專注來趕走心頭蝕骨的思念。 紅豆串好,季黎明動作輕柔地拉過澹臺引纖細的手腕,親手替她戴上。 飽滿晶瑩的紅豆相互摩擦,發(fā)出細碎的聲音,一顆挨著一顆,好像一顆顆炙熱跳動的心臟。 澹臺引望著他專注的樣子,忽然無聲笑開。 季黎明收了動作以后,澹臺引趕緊把她那串也拿過來親手給季黎明戴上。 “引兒……”季黎明在她低頭那瞬輕喚。 “嗯?”她抬首,嘴角噙著笑。 “其實我不太喜歡這東西?!彼溃骸按宋镒钕嗨迹闳羰菚r時刻刻都陪在我身邊,我哪里還需要相思?” 澹臺引翻了翻眼皮,“誰說要你相思了?不過就是個象征性的禮物而已?!?/br> 季黎明抱住她,“可是它象征著相思,只有分離的人才會相思,你又不會離開我,相思什么?” 眼下是在人家鋪子里,澹臺引被她這么一抱,臉上紅得快要滴血。 “你放開我?!彼_踹他。 “我不?!奔纠杳鞅Ьo她不放,“除非你先答應我,不會離開我。” “發(fā)什么瘋?”澹臺引很是無語,感受到旁邊幾道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又羞又惱,低聲道:“我不會離開你,這輩子都不放過你,總成了吧?你快放開我,這么多人看著呢,你不要臉我還要!” 季黎明聽著這話,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總算知道她不會離開他,輕笑一聲,他慢慢松開她,嘴里嘀咕,“還沒抱夠呢!” 澹臺引扶額,“早知道就不跟你出來了,弄得我臉都沒了?!?/br> 季黎明笑著站起身,拉過她戴了紅豆的那只手腕,出去以后掏了一錠銀子給老婆婆。 老婆婆被他嚇了一跳,忙道:“兩串紅豆只要四十文錢?!?/br> 季黎明搖頭,“剩下的,是謝禮,我和引兒馬上就要大婚了,算是承了老婆婆的祝福,這些錢,您可不能不收,都是沾著喜氣的呢!” 話都到了這份上,老婆婆也再無話可說,笑著將銀子收下。 離開之際,季黎明忽然開口問:“老婆婆,既然您不能斷言三生,那您能否看前世?我特別想知道上輩子我和引兒是個怎樣的姻緣?!?/br> 老婆婆盯著季黎明和澹臺引看了片刻,突然之間臉色有些不好,搖頭道:“并非老身有意把天機賣關子,而是老身覺得,你們二位能有今生的圓滿結局已經(jīng)足矣,上輩子如何,那都是上輩子那兩個人的事兒了,你們是你們,他們是他們,還是不要一概而論的好,免得徒增傷感?!?/br> 老婆婆話已至此,澹臺引又是懂得占卜的,立即便聽明白過來,合著她和季黎明上輩子并沒有圓滿結局,正因為上輩子不圓滿,所以這輩子來彌補遺憾了。 笑著謝過老婆婆,季黎明拉著澹臺引緩步離開。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提上輩子的事。 季黎明是聰明人,他相信老婆婆的那番話澹臺引也聽明白了,既然兩人都知道上輩子不美好,又何必再提起增添悲傷,這輩子,他在她身邊疼她寵她,她在他身邊不離不棄,這就夠了。 過好這輩子,才有資格談論下輩子。 從集市上回到客舍,已經(jīng)黃昏時分。 季黎明去柜臺點了幾個菜便與澹臺引一起上了樓。 回房之前,兩人輕聲推開千依的門進去看她,見她仍舊在熟睡,不忍心打擾,所以退了出去把門帶上回了房。 小廝送飯菜上來的時候請示了一句要不要給千依送過去,季黎明擺手道:“暫時不用,待會兒她醒了,我再叫你們?!?/br> 小廝依言退下去了。 季黎明和澹臺引兩人在房間用飯,一直到吃完,千依都沒有醒過來。 眼看著天色黑了,季黎明與澹臺引下了樓,吩咐掌柜,“待會兒若是我meimei醒過來,記得把我之前點過的那幾個菜給她弄出來送上樓去?!?/br> 掌柜笑著應了。 季黎明這才放心地走出客舍。 “現(xiàn)在去離宮嗎?”站在客舍外的大街上,季黎明替澹臺引系緊身上的斗篷,柔聲問。 “就現(xiàn)在罷。”澹臺引道:“再晚的話該宵禁了,天氣也冷?!?/br> “那就聽你的。”季黎明笑笑。 兩人借著夜色掩飾一路輕功飛躍成功進了離宮。 感受到了齊縉公寢殿里氣息交雜,澹臺引小聲道:“里面有人,我們先去房頂上偷聽?!?/br> 說罷,兩人足尖輕點,輕輕松松就上了殿頂,揭開瓦片往下面瞧。 齊縉公病重,自然是臥于床榻之上,此時的床榻前,跪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日里帶著神醫(yī)去木屋準備給舍塵看病卻發(fā)現(xiàn)舍塵不見了然后傷心之下突然醒悟過來看透一切的雛陽君。 只聽得床榻上偶爾傳來一聲聲咳嗽,齊縉公年邁蒼勁的聲音傳來,“你,你說什么?上交兵權和官員任免權?” 雛陽君頷首,“是,唯有把齊國大權交付給女帝,齊國才能在女帝的庇佑之下永保昌盛,不至于被周邊楚國和魏國覬覦?!?/br> 齊縉公對于這件事的反應非常大,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伸出枯槁而顫抖著的手指著雛陽君,“你簡直,好大的膽子!” 雛陽君滿面無奈,“大哥,都這種時候了,我們若是再不想辦法做出應對,一旦讓楚國和魏國鉆了空子打進來,齊國必敗,您好好想一想,如今您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軍心渙散,到時候我們拿什么來與那兩個大國抵抗?” 齊縉公言語間盡是不甘心,“即便是這樣,我們也不能就這么把大權交付燕京,你這是直接把齊國版塊完全劃入燕京了啊,即便君主之位不廢,可坐在君主之位上的人有等同于無,這樣的齊國,還有何存在的意義?” “大哥。”雛陽君道:“齊國必須存在,因為齊國不僅僅只有君主,還有千千萬萬的黎明百姓,如果我們選擇開戰(zhàn),選擇硬碰硬,那么遭殃的肯定是百姓,為什么我們有和平解決的方法不用,偏要陷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呢?” 齊縉公又咳了兩聲,長嘆,“難道除了交付權利,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雛陽君沉吟一瞬,道:“大哥之所以還能支撐著一口氣,到底是為了蘭祭那個孩子,我已經(jīng)找到了他的所在之處,如若你真是為了他好,那么就把兵權和官員任免權交出去,興許他知道了,還能原諒你一二?!?/br> 聽到雛陽君提起蘭祭,齊縉公一時激動,竟然又劇烈咳嗽起來,忙問:“蘭祭……我兒在哪里?” 雛陽君答:“他如今是秦王身邊的人。” “什么?!”似是不敢置信,齊縉公僵在半空的手臂垂落下去,雙眼渙散,像是片刻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念想。 雛陽君趕緊上前來,嘴里高呼,“大哥,大哥你怎么樣?” 齊縉公好久才緩過氣來,眼珠子勉強能轉動了,他深深看了一眼雛陽君,突然之間老淚縱橫,“是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們母子,如若將齊國交付給女帝能再見到那孩子一面,我死而無憾了?!?/br> 雛陽君大為所動,跟著便紅了眼眶,嘴里連聲道:“我一定會找到蘭祭并把他帶回來的,大哥你一定要等著,這么長時間你都等過來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我定會讓他趕回來看你。” 齊縉公艱難地點點頭,疲累地閉上眼睛,擺擺手,“你退下去吧,寡人累了?!?/br> 雛陽君慢慢站起身退出了寢宮。 殿頂上,澹臺引把瓦片放回去,與季黎明對視一眼,低聲道:“看來是我們多慮了,這個齊縉公對蘭祭有著很深的愧疚感,既然他們有意舉國托付給女帝,那看來,輪不到我們cao心了,回去吧!” 季黎明應了聲,攬住她的纖腰,兩人沿著來時的路依舊一路輕功飛躍回客舍。 千依已經(jīng)醒了過來,小廝按照季黎明的吩咐將飯菜端了上去。 千依正待用飯,忽見季黎明和澹臺引走進來,她笑道:“你們倆這是去哪兒了?一身的寒氣?!?/br> “出去了一趟?!奔纠杳鲊鹋枳聛?,看著千依,“你今日有沒有感覺好一點了?” “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鼻б赖溃骸案绺缂热粵Q定了明日便啟程,那就不要因為我而再三耽擱了,否則無法趕在除夕夜之前到達燕京,我會愧疚的?!?/br> 季黎明拍拍她的腦袋,“當然得一切以你為主啦,若是明日你還是病蔫蔫的樣子,我們自然不可能就這么啟程,得等你完全康復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