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節(jié)
…… “娘娘!他們攻進來了,皇上已經被逼自盡,如今正往這里來,您快逃吧?!?/br> 宮女慌張而來,滿面涕淚地跪在空蕩蕩的殿中央。 魏枕月?lián)]手,叫她離開。 濟陽行宮不如兆京的皇城,這里很冷。歲末的寒意夾著凜冽的風,從敞開的宮門涌入,似乎再穿多少件衣服都擋不住寒意。 魏枕月平靜坐在殿中,聽宮外喧囂的刀刃聲與漸漸逼近的腳步。 充滿刀光劍影的廝殺聲里,忽有幾個聲音傳來。 “俞帥的鞭法越發(fā)了得,改天與我切磋切磋吧?!币粋€渾厚聲音響起。 “鎮(zhèn)遠將軍過獎了,若要切磋俞四隨時奉陪?!苯又闶乔宕嗟呐?,悅耳動聽,入耳便覺精神十足。 “呵,你可莫忘了你這鞭法是誰教的。當日苦苦要我收你為徒,我現在給你機會,你拜我為師如何?”清潤的男音仿佛有形,似冬日暖陽。 殿上的魏枕月眼中起了波瀾,涂了正紅胭脂的唇緩緩扯開些笑,像回憶起某些遙遠的日子,無憂的少女時光中有個人忽然闖入,叫她記了一輩子。 “當時不收,現在你沒機會了!”一串鈴般笑聲跟著響起,無絲毫改變。 “也罷,比起當你師父,我還是更愿意做你夫君。”清潤的男音跟著笑起,朗朗長笑,散霧拔云。 魏枕月目光盯住大殿門口,殿口的光芒之下,有人疾步而來。 霍錚與俞眉遠并肩入殿。兩人身著同樣的鎧甲,頭上皆是雪羽戰(zhàn)盔,霍錚的英俊添了沉穩(wěn),俞眉遠的嬌俏添了英氣,誰也不會遮去誰的光,誰也搶不了誰的風采,像一分為二的兩枚半月玉壁,合在一起時方成圓滿。 天造地設似的合拍。 進了殿,他們便收起在外頭時嘻笑怒罵的模樣,俞眉遠目光隨意從殿上掃過,最后落在魏枕月身上,魏枕月便覺得她這目光犀利逼人,與從前已不可同日而語。 一年的沙場征戰(zhàn),俞眉遠身上早就添了果毅沉著,無需言語便帶三分威懾氣勢。 浸過血的眼眸,自有不動聲色的凜冽。 與她一比,魏枕月頓覺得自己這身皇后的行頭可笑可悲,像重重束縛,緊緊把她綁在這里。為了今日的相逢,她特地穿上了厚重繁復的皇后冠服,往臉上擦了一層又一層脂粉,她想著,即便是死,她也要從從容容,叫他驚艷。 可如今,她忽然發(fā)現,他身邊那人便是素面朝天,不著紅妝,也勝她萬分。 而從她做選擇的那日起,她就已經一敗涂地,這愛情,她連戰(zhàn)場都沒有踏上過。 霍俞二人并不說話,只將一切交由姜夢虎處理。姜夢虎還算客氣,開口請魏枕月出殿,并沒動粗。畢竟是皇親,名字都記在皇家宗譜之上,他自然也要將他們帶回京城聽憑霍汶發(fā)落,只是可惜霍簡自盡了,只留下魏枕月,且無子嗣。 魏枕月整整衣冠站起,這衣服壓得人透不過氣,然而她仍要一步一步,在他們目光下從容走過。 行至殿口,她止步。 借著殿門口的陽光,俞眉遠看清楚了盛裝的魏枕月。 分明正值大好年華,卻透出垂暮死氣。 “霍錚,她到底有什么好,能叫你與我哥哥如此癡戀?”到底心有不甘,她轉過頭,尖銳開口。 霍錚和俞眉遠對視一眼,淡道:“無關好壞,她縱有萬般臭脾氣,我也戀她,因為她是俞眉遠?!?/br> “……”臭脾氣,他在說她?俞眉遠瞪他一眼。 “是嗎?你真不計較她與我哥哥的事?怕是你未親眼所見吧,她在我靖遠候府與我哥哥柔情蜜意,又與他大婚,滿城皆知她一女二嫁,當真水性……” 尖厲的嘲笑未說完,就被長劍出鞘聲打斷。 霍錚抽出腰間佩劍,劍刃壓在魏枕月頸上,他的溫和沉斂被洶涌殺氣取代。 魏枕月嚇得心一顫,第一次覺得心里溫柔無雙的男人如此可怕。 “我想你需要明白兩件事。第一,就算她真的被迫嫁給你兄長,只要她心在我身上,縱天涯海角我也誓必追回,其余的事,無關緊要;第二,她從沒嫁給你兄長,嫁他的另有其人。若再讓我聽到這般言論,我手上這劍神佛難擋,必誅之。帶走!” 沉喝如雷,敲入耳中,叫魏枕月神色委頓。 姜夢虎在她背上重重推了一把:“魏氏,快走!有功夫說這些諢話,不如想想自己的死活。” 兩人遠去。長劍歸鞘,霍錚轉頭對上俞眉遠似笑非笑的眼。 “你發(fā)這么大脾氣做什么?”她揉揉他眉心,將他緊蹙的眉揉開。 從她踏出俞府邁入江湖,拋棄了閨閣束縛開始,她便對這些事無謂了。再好的名聲,也搏不來一個自由自在的前程,她既放開手,便不會再在乎這些。 重生之時,她告訴過自己,這輩子哪怕只得一日,她也要痛快而活。 率性而為,恣意而活,那才是她這輩子所求之物。 而霍錚……他是她這輩子的意外之喜。 他拉下她的手,臉色放緩:“不想你受委屈。” “別人委屈不到我,這天下能叫我委屈的人,只有一個?!?/br> 他便用食指指著自己:“你是說我嗎?” 俞眉遠挑挑眉,往外走去,不回答他。 他兩步追上,與她并肩同行。 殿外陽光正燦,照著行宮四處結的冰,愈發(fā)璀璨。 …… 承和十三年歲末,俞眉遠和霍錚在回朝的征途中過了年。 大軍駐扎在桂豐城外的三里坡上,因為攻打濟陽大捷,再加上又是過年,故而霍錚下令在此休整三日。 伙夫搭灶生火,拿碩大的鍋煮了滿滿rou,rou香四飄,饞得人口水幾乎流下。 篝火生起,烤架支起,從城中采買的整只整只的羊被架在火上,撒上香料,勾得人兩眼發(fā)直。 美中不足之處,便是行軍過程中仍不能飲酒,但有rou也足慰軍心。 入了夜便是所有人縱情之刻。 篝火熊熊,照著著人臉紅紅火火,痛快地吃了一頓rou,有人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三弦,咿咿呀呀彈起,唱一曲思鄉(xiāng)之情。這場戰(zhàn)從薩烏進犯開始,已經長達五年,將士們五年未歸過家。 終于,戰(zhàn)事了結。 “我軍大捷,你唱那喪氣的勞什子做什么?;亓司┱摴π匈p,就能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如今要唱就唱點痛快的?!苯獕艋⒆ブ蛲茸叩襟艋鹎埃β暼缋?,“取戰(zhàn)鼓來,隨我再唱一曲戰(zhàn)歌,愿我大安千秋萬代永世長安,再無戰(zhàn)事,愿我與諸位同袍之義永存?!?/br> 戰(zhàn)鼓擂動,震徹河山。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姜夢虎放聲吼起,四野將士附和,聲傳百里。 戰(zhàn)歌叫人沸騰,有人沖到篝火前踩著鼓點跳起舞來,很快就其他人也跟上,手舞足蹈。 “晉王殿下,俞帥,難得大伙如此高興,你們一起來吧!”姜夢虎吼過幾闕,轉頭看到霍錚和俞眉遠站在帳外朝著這里直笑,便喊道,“兄弟們,快把殿下和俞帥拉過來!” “得令!”幾人行了軍禮,而后嘻笑著圍向霍錚和俞眉遠。 霍錚和俞眉遠被眾人拱得不行,只得上前。 “久聞俞帥昔年天祭弓舞英姿,與晉王殿下九宵長劍絕妙,不知今日兄弟們可有緣一飽眼福。兄弟們,來!請殿下和俞帥與我們共舞!”姜夢虎又是一聲笑喝。 “晉王!俞帥!晉王!俞帥!”四野便響起他二人之名。 “弓沒帶在身上,我用長鞭,給殿下奏曲舞劍吧。”俞眉遠便不再推脫,揚聲長笑。 霍錚將長劍出鞘,劍花輕挽,笑望她。 長鞭三響,她嬌喝:“起鼓!” 戰(zhàn)鼓再起,戰(zhàn)歌再興,長鞭落地如裂,與戰(zhàn)鼓同動。 九霄劍舞如蛟龍,瀚海清光,長芒掠空。 俞眉遠輕叱一聲,縱身掠起,折身擰腰,碧影鞭空抖,帶起四周落葉卷向霍錚?;翦P長劍疾揮,接下這陣落葉于半空疾劃。 震劍長鳴,如龍吟撕空,落葉卷成鳳形,盡數奔入篝火,燃起一陣青煙。 他飛至她身邊,攬過她的腰,與她一起落地。 這一生,她是妻,是友,也是同袍,是他一世所守。 作者有話要說: 注:“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詩經·國風·秦風》 此章如名,明日完結! 結局處請容我皮厚地廣告一下新坑——《白月光與朱砂痣》 主要是求個預收藏?。】又窞椋簒et/onebook.php?novelid=2523385 暫定的簡價: 姜桑梓與江善芷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兩個姑娘,都是八字一樣命盤也該相似,可偏偏這兩人南轅北轍,一個朱砂痣似的嬌艷,像人間妖花;一個白月光般靈透,像水間清蓮。兩人簡直天生宿敵。 一不小心,太皇太后老眼昏花外加耳背,搞錯了太子妃人選,把姜桑梓指給了霍翎。 洞房花燭夜,兩人……不幸魂穿。 (此文雙男主,雙女主,四位主角,歡脫輕松言情向,大概有無腦宮斗宅斗,邏輯死,考據無,閱文時請別帶腦,屬于正經文寫多了所以寫點不正經的) 以下是小段子: 1、姜桑梓這輩子有個宿敵,就是太子太傅家嫡出的姑娘江善芷。 她們兩人同日同時出生,就像約好似的,連名字都取得差不多,故而從小到大就被對比著長大。 都說她們一朵是高嶺白蓮,一朵是人間妖花。 江善芷善良清純如同池間清蓮,于是她就成了禍國殃民的小妖花。 對,沒錯,因為太皇太后老眼昏花外加耳背,聽錯了名字,把江善芷聽成了姜桑梓,然后她就成了太子妃,再接下去就要開始禍國……殃民了…… 都怪那該死的江善芷! 還有就是,怪她長太漂亮咯? …… 江善芷很冤枉,她什么都沒做過,偏不知為何就成了眾人口中的小白蓮。 她腦袋不太好使,反應太慢,只好拿眼睛瞪人。 那些人便管那叫無辜。她這一無辜,別人就受不了了,恨不得掏心掏肺給她! 怪她腦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