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可才剛轉(zhuǎn)身,他便驀地睜眼。 “你尋我?”微啞的聲音響起,有一人站在寢殿門口紅柱的紗縵下,斜倚著身子,勾著眼角看他。 霍錚這才發(fā)現(xiàn),殿里的炭火攏得比平時暖,四周縈繞著幽幽香氣,催人情動。 俞眉遠(yuǎn)垂落長發(fā),松挽著半髻,只簪著飛鳳簪,素淡至極,可臉上卻描了長眉,勾了眼角,點(diǎn)過檀唇,額間貼了櫻花鈿,雙頰淡淡的紅,半啟唇的模樣嫵媚非常。紗縵微揚(yáng),半遮著她一身風(fēng)情,她身上只著半透的月白紗袍,腰際纏一條桃紅的長汗巾,襟口隨意攏著,掩不住那絲若隱/若現(xiàn)的飽滿,落進(jìn)霍錚眼里,滿目生色。 見他眼神燒起,久久不語,俞眉遠(yuǎn)腰肢一扭,緩緩走向他。裙裾飄過,她勻凈修長的小腿如一截鮮嫩新藕,自月白紗中時隱時現(xiàn)。 “叮鈴……” 細(xì)碎鈴音響起,勾魂似的動聽。 霍錚目光落下,看到她手腕腳踝上皆纏了串金色小鈴,隨她步伐而動。 她赤足而來,巧笑嫣然,是無人能及的妖嬈。 “殿下,今日是我生辰,你要聽我的?!?/br> 檀唇輕啟,她輕輕開口。 今日是她生辰,她不愿想離愁,不愿問明路,只求與他一夕歡/好,忘卻所有! 作者有話要說: 雙十一啊啊啊啊! ☆、第166章 臨別 “你不冷嗎?”霍錚目光跟緊她,聲音變得莫名沙啞,口干舌燥。 俞眉遠(yuǎn)已拉著他坐到桌邊,又從食盒里取出壽面。她動作很輕,只是舉手抬足之間,總會不經(jīng)意間展露隱隱約約的風(fēng)情……霍錚看得要瘋。 屋里炭火地龍燒得極暖,淺香浮動,寒意不侵。她聽了他的問題,嘻嘻一笑,忽然折身坐到他膝上。 可才坐下,她臉上浮起些紅暈,又想站起,卻被他圈來的手牢牢按住。 “你不熱嗎?”她只好抬頭反問戲謔他。 霍錚正在冒汗,她的指尖劃過他的臉頰,擦下細(xì)密汗珠。 不是因?yàn)檫@屋里的暖度,是因?yàn)樗氖箟摹?/br> “熱,正好借你涼快涼快?!彼f著埋下頭,將臉貼上她的臉。 果然,她的臉頰冰涼涼的,像夏日握的玉石,而他的臉卻很燙。 “殿下給我賀壽的面?”俞眉遠(yuǎn)扭開臉,轉(zhuǎn)移話題。 “我親自煮的,你嘗嘗?”霍錚便在她臉頰上蹭了蹭,又用鼻尖戳戳她的耳垂,手也不大老實(shí)起來。 俞眉遠(yuǎn)便持筷在面中挑了挑,將壽面兩頭都挑出。 “快點(diǎn)祝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彼鄄ㄈ缢?,橫來如煙。 “年年歲歲?我比較希望……天天如此。”霍錚意有所指說著。 她已滿臉嫣紅的將壽面一端挑起,道:“殿下陪我一起吃吧。壽面不斷頭,長命又百歲,阿遠(yuǎn)和霍錚都可以長命百歲。阿遠(yuǎn)陪你到老……” 言罷,她將面放入唇中,又挑了面的另一頭到他唇邊。 霍錚只覺得再堅硬的心,在她的溫柔之間,都要被融成纏綿的水。 “霍錚守你到老!”他替她端起碗,含下她送來的面,緩緩?fù)街休p吸。 一碗面,兩人共食。 他們吃得小心,生怕將面咬斷,面慢慢減少變短,最終只剩兩人唇瓣間的一小段,像絲一般牽著二人。 誰也沒有咬斷面的打算,霍錚倏爾將余面全吸入口中,兩人間最后的距離都徹底消失,他的唇粘過去,舌尖勾攪進(jìn)她口中。她往后一倒,軟軟掛在他臂彎間,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鈴鐺一陣細(xì)響,俞眉遠(yuǎn)已被他抱起。 霍錚并未抱她回床,而是將她抱到自己書案上,叫她懸腿而坐。 “霍錚……”她卻又猶豫了,“回……榻上吧。 她微喘,這兒的光線太明亮,她羞澀于他的目光。 “不要?!被翦P搖頭,清明已散,像只溫柔的狼。 他說著,拿起筆架上掛的狼毫…… 鈴鐺亂響,她顫抖著抓住他的手腕。他卻沒放過她的打算,筆尖勾勒劃過,她發(fā)亂簪斜,滿眼迷亂。 “霍錚!”她又愛又恨地叫他一聲,驀地圈了他的頸把他重重拉下。 對付他,就該反客為主,否則要被他拆吃入腹了。 他手一松,狼毫筆落地。 …… 羊脂玉似的小足勾在半空,腳背繃緊,上下晃動著,腳踝上的金色鈴鐺隨之顛顫。 鈴音時急時緩,急時如夏日驟雨,傾覆而下,不絕于耳;緩時又如古寺撞鐘,雖遠(yuǎn)雖慢,一聲一聲卻沉重悠長。 細(xì)碎聲音夾在這陣鈴聲里,把暮光時分的昭煜宮染出無邊綺色。 直到暗夜籠來,明月浮升。 俞眉遠(yuǎn)倦得趴在他胸膛上,再也動彈不得。 滿室凌亂。 “霍錚,明年我的生辰,你也陪我過,好嗎?”她迷迷糊糊地說。 “好,每一年生辰,我都陪你?!彼@著她的發(fā),既愛且憐又心疼。 “那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 她咕噥著睡去,只剩他在燭火之間望她平靜的睡顏,久未能寐。 …… 俞眉遠(yuǎn)十八歲的生辰,無聲無息就過去了。 這生辰一過,霍錚的遠(yuǎn)行迫在眉睫。俞宗翰那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要霍錚開口,隨時都能走,霍錚便將日子定在了她生辰后的第五日。 俞眉遠(yuǎn)臉上笑意不減,每天都忙著替霍錚打點(diǎn)行裝的事。 昭煜宮的庫房被她翻個底朝天,俞眉遠(yuǎn)領(lǐng)人一箱箱搬到院子里,再由她仔仔細(xì)細(xì)地挑過去,選能叫他帶走的東西。 “阿遠(yuǎn),別cao心了,我只要帶著你做的兩身衣裳就足夠了。”霍錚拿她沒轍,趁著她坐在庫房門外的藤椅上暫憩時攔住了她。 “那不成,那兩身只是寢衣與薄袍,哪里夠?”俞眉遠(yuǎn)捏著眉心道。 霍錚此去鳴沙關(guān),光在路上就要耗費(fèi)掉兩月時間,季節(jié)從初春跨入初夏,鳴沙關(guān)那地方又干燥熾熱,等他們尋完皇陵回來,怎么樣也得到秋天,回到兆京只怕是冬天了。她恨不得讓他把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帶著,可他輕車簡從,東西帶多了又不方便,于是她挑挑揀揀,刪了東樣又添了西樣,總也削減不下,愁壞腸子。 “真的夠了,你歇歇好嗎?人都累瘦了。”霍錚蹲到她面前。 “我累也就累這兩天,能換你一路順心,也是值得?!庇崦歼h(yuǎn)不以為意地推推他,“你快讓開些,他們把箱籠搬出來了?!?/br> 她說著站起,指使宮人將箱籠一字排開后再全部打開,她便上前俯身挑揀。 霍錚從后面望去,她背影細(xì)瘦,力量卻無窮,叫人眼燙。 …… 二月轉(zhuǎn)眼就過去,三月雨季,兆京下起了綿密細(xì)雨,春寒撲來,潮冷入骨。 俞眉遠(yuǎn)握著筆站在桌前寫字,殿門敞開,風(fēng)雨灌入,她冷得兩手冰涼,拿著筆也寫不穩(wěn)字。 “在做什么?”霍錚大步進(jìn)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殿里的窗子關(guān)上,然后快步走到她身邊。 俞眉遠(yuǎn)朝手心呵了兩口熱氣,仍埋著頭認(rèn)真寫字。 “前兩天楊jiejie進(jìn)宮替我看診時,我問她要了些藥給你帶著,這會幫你收拾呢?!?/br> 霍錚望去,書桌上擺開許多瓷瓶陶盒并一些裁好的紙,她正拿著小狼毫在裁好的紙張上寫著。他隨手拈起一張寫好的紙,紙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寫的是藥名用法用量等內(nèi)容,極為詳盡。 這是俞眉遠(yuǎn)的老習(xí)慣了。 “我把應(yīng)急的藥和日常用藥分開放了,傷藥與解□□都收在紫色錦袋里,放在你隨身包袱中,其余的日常藥我用木匣裝了,擱在你的行囊中。藥名用法我都寫了,一會粘到藥上,你找藥的時候就不會混淆。還有,這里有兩顆救命的藥丸,楊jiejie說了要隨身帶,你就放在身上吧?!彼跣踹哆抖谥?,“另外你身上寒毒已清,再遇上別的毒可莫像從前那樣不管不顧,你已經(jīng)不是百毒不侵之體了。” “……”霍錚半晌說不出話。 那紙雖輕,拿在手上卻重逾千斤。 “阿遠(yuǎn)。”他握住她的手,拿走小狼毫,“天冷,我?guī)湍惆伞D阏f,我寫?!?/br> 俞眉遠(yuǎn)笑著站起,將位置讓給他:“也好,我手僵得慌,寫不好字?!?/br> 霍錚坐下,聽她一字一句說著,緩緩落筆,俞眉遠(yuǎn)站他身邊手也沒閑著,把寫好的紙一張張粘到藥瓶之上。 半日時光便去。 …… 臨霍錚啟程前兩天,俞眉遠(yuǎn)就將他所有的行囊都收拾完全。 她有些愁。 景儀門口停著一輛裝行李的大馬車。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減少行囊,他的東西還是堆了一車。他們輕車簡從,這么一堆東西還真有些累贅了。她待要再減,卻怎樣也挑不出要減些什么。 “你在愁什么?不是都收拾好了嗎?莫非還有落下的?”霍錚走到秀儀門前她的身畔,不解道。 “東西似乎太多了,你不好帶吧?我想再替你減點(diǎn),換輛小些的車?!庇崦歼h(yuǎn)嘆口氣,真想把整個家都給他搬去。 霍錚低聲一笑,道:“多就多吧,我照樣帶著。最多就是行李慢行,總歸我后面要在鳴沙關(guān)那地方呆上一段時間,都能用上。這車?yán)锟捎心阌H手釀的千山醉,不許你減掉。” 若帶著這些東西能叫她的擔(dān)心少一些,便是座山,他也愿意背。 “占地方的東西,偏你要帶著!”俞眉遠(yuǎn)輕錘了一下他的肩,戲謔道。 “你親手釀的酒,親自替我整的行囊,我怎么舍得不帶。放心吧,沒事的?!被翦P將她鬢角的發(fā)絲攏到耳后,溫柔道。 “既如此,那就這樣吧,你回頭可別嫌重來怨我。”俞眉遠(yuǎn)笑起,陽光下容顏明媚。 她說著朝車夫一招手,又道:“李公公,可以了,麻煩替我送到俞府吧。” 這車行李會先送去俞府,與俞宗翰的車馬隊伍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