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誰???” “俞大人家夭折的四姑娘,你一定聽說過,兩年前驚鴻祭舞,一箭射殺逆王霍九的神箭俞四娘!” “你瞎說什么,那人不已經(jīng)死了!”旁人大驚。 后頭幾人正猜疑著,霍錚已轉(zhuǎn)身吩咐道:“步輦呢?” 俞眉遠卻一拉他衣袖:“我們走走吧?!?/br> 皇宮這么大,她也就兩年前在這里與他策馬馳過,倒沒機會走上一走。 “好。”霍錚同意了。 轉(zhuǎn)頭向?qū)m人交代了幾句,霍錚就領(lǐng)著她往景儀園里緩步行去。 …… 每年的年初一,都是文武百官進宮朝賀拜年的日子。帝后二人一早就要去承天壇中上香,過后皇帝就去乾華殿廣場上接受百官朝拜,皇后便會領(lǐng)著后宮妃嬪、公主、皇子妃等去壽寧宮給皇太后請安。 總之這一天從早到晚,都沒個好歇。 這年恰逢皇太后鳳體微恙,免了所有人的請安,皇后崔元梅就安心在坤安宮里見一眾妃嬪等諸人。 拜年的俗禮完畢,崔元梅命宮女賜發(fā)一早備好的荷包并金銀錁子等物給眾人。 “娘娘今日可有喜事?”陳嬪領(lǐng)了賜謝過賞之后坐回原處,和眾人一起陪崔元梅閑話家常。 “你怎知本宮有喜事?”崔元梅聞言笑著反問。 她今日著了皇后冠服,珠翠環(huán)繞的雙鳳翊龍冠,明黃的大衫霞帔,將她本就端莊大氣的模樣襯得愈發(fā)散出股威儀來。 “娘娘今日笑中自藏喜意,定是有好事,不知可否說與妾身們同喜一番。”陳嬪捂了嘴,吟吟笑語。 崔元梅生得大氣,雖然并非十分強硬的脾氣,然平時也不常笑,可今日她卻一直在笑。 陳嬪這番話說得殿上眾人都跟著笑了,氣氛也就沒那么拘謹。 “敢情你們一個個兒的,成日眼睛都安在我身上了,連我有喜沒喜都瞧得出來?”崔元梅打趣道,果然不像往日那般輕易不與人說笑 長寧坐她榻下,摸了把金爪子正數(shù)著玩,聽了這話不由道:“母后,陳嬪娘娘這是說你平常太兇,你還笑呢。” “妾身不敢。”陳嬪忙站起,“娘娘鳳儀無雙,常令我等欽慕,故而常留心娘娘,妄能學得娘娘風儀一二。” “行了,你快坐下吧。長寧這促狹鬼,跟你說笑呢,你還當真了。”崔元梅瞪了眼長寧,擺手安撫陳嬪。 長寧做了個鬼臉,大笑。 諸妃便都隨之笑起。 “唉,好沒意思,說了半天兒,娘娘都沒告訴我們在高興什么,可見娘娘是要偷偷藏在心里自個兒樂,倒叫我們一陣好猜?!弊谧笫椎谝晃坏腻有χ亮司洌寄恐g皆是張揚的艷色。 她生得明艷照人,額間點了朵三瓣梅,梳著靈蛇髻,髻上左右行簪一支步搖,身上是套暗金海棠紋的百幅千水裙,妖嬈嫵媚,正與皇后的莊重相反。 “淑妃,說起這喜事兒,你那里倒有件真正的喜事吧?也不見你說與我們一起高興?!贝拊啡孕χ?,眼中的喜色卻淡去。 “哦?我能有什么喜事瞞過娘娘和眾姐妹去?”淑妃慢條斯理喝口茶,道。 淑妃張慈心,為首輔張軼的嫡女,如今是惠文帝后宮中位分僅次于皇后的妃子,也是皇帝身邊最為得寵的妃子,這么多年來盛寵未衰,近兩年則更加寵到了頂峰。 只是惠文帝不管再怎么寵她,對皇后卻始終尊而重之,從未有過換后的念頭,是以這大安的后宮仍舊緊緊握在崔元梅手里。 “我前些日子聽太醫(yī)院的人說,簡兒的媳婦已有喜近三月了,這還不是喜事嗎?你怎還讓她站在后面?若是不小心動了胎氣,傷了皇嗣可就不好了。”崔元梅說著招來宮女,“快給五皇子妃賜座?!?/br> 張淑妃俏臉一變。 站她身后的五皇子妃覷了她一眼,忙躬身謝座:“枕月謝皇后娘娘賜座?!?/br> 長寧無趣地打了個哈欠,有些厭煩這樣的對話,便徑自站起:“母后,皇嫂帶著翎兒出去好久了,我去尋尋他們,順便……去迎迎二皇兄?!?/br> 一句話,說得底下眾妃臉色各異。 長寧的二皇兄,不是晉王還有何人?晉王已有兩年未在宮里露面了,據(jù)聞是病重,如今怎又忽然回來了?莫非是…… 正小心翼翼坐到宮人搬來的椅子上的五皇子妃聞言身體一僵,險些錯了座兒。 “你小心些?!睆埵珏D(zhuǎn)頭暗喝一句。 五皇子妃輕輕應(yīng)了聲,便將目光怔怔望向殿門。 …… “累嗎?若是累的話就先去我宮里歇一會,我們晚上再去見母后也一樣?!被翦P拉住俞眉遠,心疼道。 皇城太大,從一個宮殿到另一個宮殿要走上許久,俞眉遠走了這么久,已開始喘氣。 “我不累?;屎竽锬飪赡隂]見你,怕是想得狠了,如今她既要召見,我們就別多耽擱了。”俞眉遠走得有些熱,將兜帽從頭上拂下。 回兆京時,霍錚本打算將她與楊如心等諸人安頓到香緹別苑去,待宮里旨意出來,再送她回俞府住到大婚之日,可不想皇后一聽說他們到了兆京,就命人召了他二人進宮。 “你在緊張?怕見未來婆婆?”霍錚扶住她的手腕,與她并肩前行,兩人身后是隨行的宮人,離得遠遠跟著。 “誰緊張了?”俞眉遠橫了他一眼,把手抽回,朝前跑去。 這地方的雪還沒掃去,積雪沒到腳踝,一踩下去便嘎吱作響,拔腳出來時就是個深印子,俞眉遠跑到松樹下,回頭看自己踩出的一串腳印直笑。 霍錚搖搖頭,快步跟上。 俞眉遠把手筒一摘,彎腰摸了團雪,就往霍錚扔去,可那雪才剛砸出,她身后的松樹卻忽然一陣顫動,樹上覆的雪粉簌簌落下,灑了她滿頭滿肩,有些滑進衣領(lǐng),叫她透骨的涼。 后面有人推了松樹? 俞眉遠狐疑轉(zhuǎn)頭,并沒看到人,只聽到奶聲奶氣的聲音。 “不許欺負我爹!” 俞眉遠低頭,看到雪團似的小人從自己身邊跑過,踩著雪踉踉蹌蹌地沖向霍錚。 霍錚腳步猛地煞住,腳被那雪團用力抱住。 兩人對望一眼,愕然望去,小雪團抬了臉,露出張玉雪般的臉,興奮地沖霍錚直嚷:“爹爹,抱翎兒!” 還別說,這小雪團生得真和霍錚有幾分相似。 “你……兒子?”俞眉遠一瞇眼,問道。 “我沒!”霍錚哭笑不得,蹲下身去一把抱起那小雪團。 小雪團身上穿了大紅的狐皮小襖,脖子上掛著鑲著翡翠的長命鎖,頭發(fā)結(jié)了辮,戴著小小的金冠,正中一顆碩大明珠格外醒目,通身的華貴,并非尋常宮妃所出之子的打扮。 霍錚一抱起他,他雙手就纏住他脖子,很高興地嘰哩咕嚕說話,說的內(nèi)容霍錚和俞眉遠都聽不懂。 “翎兒!” “霍翎!” “世子殿下——” 兩人正面面相覷著,松樹后頭有人尋來。 看到抱著小雪團的霍錚與俞眉遠,尋來的人不由停步,驚愕地望著他們。片刻之后,其中一人大聲叫起。 “二皇兄?!阿遠?!” “長寧,好久不見?!庇崦歼h笑開眼。 舊友重逢,喜上眉梢。 …… “翎兒,快過來娘抱?!苯撼』趑嵘焓郑氚阉麖幕翦P懷里接過來。 “不要?!被趑嶙鰝€鬼臉,巴著霍錚不肯松。 “皇嫂,隨他吧?!被翦P笑笑,抱著霍翎往坤安宮行去,“我與皇兄身量相仿,怕是翎兒將我認成皇兄了?!?/br> 江婧只好隨他們,邊走邊道:“是啊。這孩子從小就愛粘他父親?!?/br> “皇兄向父皇請命,親自帶兵去西北與薩烏作戰(zhàn),已有兩個多月了吧?!被翦P拍拍霍翎的背,問起霍汶。 俞眉遠跟在霍錚旁邊,對小霍翎報以十分好奇?;趑岚涯X袋擱在霍錚肩上,見她望來,便冷哼一聲,把頭扭開,似乎還記著剛才她砸霍錚的仇,小表情逗得俞眉遠樂不可吱,她忍不住拿指輕輕捏住他握成拳頭的小手。 嫩藕似的小拳頭,像宴上的白團子,一壓就是個小印子,看得她心都酥化了。 這是太子霍汶的長子霍翎。她離京之時,江婧才懷上霍翎,一轉(zhuǎn)眼時間,霍翎都已會跑了,好神奇。 “喜歡孩子?”長寧把頭湊到她耳邊低語。 “嗯?!庇崦歼h點點頭。 她的確喜歡孩子,從上輩子開始就喜歡,可惜她沒有機會有自己的孩子。 那一世里魏眠曦有個妾室難產(chǎn)生下兒子后便亡故,俞眉遠憐那孩子沒有親娘,便抱到自己膝下養(yǎng)著,視如己出,那段時間魏眠曦常來她屋里看孩子,他們夫妻關(guān)系落在外人眼中便有些破冰的跡象??刹辉胛好哧氐哪赣H厭棄她這媳婦,更恨魏眠曦接近她,就想辦法把孩子推進湖里,陷害于她??纱蟾耪l也沒有想到,大夏天落水竟也引發(fā)嚴重傷寒,幾天高燒下來,孩子就沒了。 孩子不是她腹中所出,又有魏母刻意陷害,無人信她。最后是周素馨偷偷跑到魏眠曦跟前,認下了罪,才平息魏府后宅這場子嗣風波。也正是這事,將周素馨送進了偏院,也讓她自己被關(guān)進佛堂,終日不得安生。 她與魏眠曦,從那時起,就已永世回不了頭。 想起舊事,還有那個緣分太淺的孩子,她心頭忽然酸楚難當。 他夭折的時候,才剛剛學會叫她“娘”……那曾是她上輩子無盡苦海中唯一一點期待。 “哦……”長寧意味深長地開口,而后道,“叫我二皇兄多努力些。” 俞眉遠一聽陡地漲紅臉,酸楚通通不見。 “長寧!”她輕斥道。 “我已經(jīng)有霍翎這個侄兒了,還少個侄女……”長寧眼珠一轉(zhuǎn),嘻嘻笑起。 霍錚聽到身后的絮語,轉(zhuǎn)頭跟著笑:“我也喜歡女兒。” “……”俞眉遠被這兩人說得語塞,半晌才拋下一句話,“我不想和你們這對兄妹說話!” 言罷,她跑到江婧身邊,道:“江jiejie,我和你一道走。” 豈料,江婧挽了她的手,輕輕一拍,以過來人的身份開口:“有兒有女才好,福氣雙全。一個哪夠!” 俞眉遠徹底不想開口了。 這家人,真是討厭。 …… 霍錚與俞眉遠今日回宮的消息,崔元梅一早就得了信,如今在坤安殿上等了多時仍未見著人,她心里有些急,就索性命眾嬪妃、皇子妃等諸人陪同著去了坤安殿外的梅林賞梅。 梅林是去坤安殿的必經(jīng)之路,她能早一些見到霍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