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于副將?！庇崦歼h(yuǎn)向他行禮致謝。

    “阿遠(yuǎn)，你怎么就如此肯定？就算勸動知府大人，可若是地動未至，豈不是徒惹笑話？還擔(dān)個散播謠言的罪名？”俞章敏拉住了她，皺了眉頭小聲問她。

    這事非同小可，如今俞宗翰又不在，沒人能替他們說話。

    “大哥，怕什么？反正有魏將軍給我們墊底呢，話是他們說的，可不是我們說的?！庇崦歼h(yuǎn)附耳過去，偷笑，“這些日子我總心神不寧，昨夜夢到天搖地動，今天又見到這些異象，不做些什么我于心難安。一會去了府衙，還望大哥能勸勸知府大人，再有就是那個瘋道人，他既有先知，不妨也請出來問一問?！?/br>
    “你不是能說，何必要我去勸？”俞章敏瞪了她一眼，與她并行前往府衙。

    “哥是俞家的大公子，說話才有人信，我嘛……一介女流，知府不會聽我的?！庇崦歼h(yuǎn)眨眨眼皮，雙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姑娘家？剛才那種情形，也就你敢那么對魏家軍那么說話了！”想想剛才的情形，俞章敏都替她捍了把汗。

    俞眉遠(yuǎn)吐吐舌，笑嘻嘻地不說話了。

    ……

    傍晚，天寒卻無風(fēng)，天邊的云聚成奇特的形狀，霞光從云邊渲染開，光芒最勝的地方，直指棗溪方向。

    俞章敏、于平和東平府的知府柳源山在府衙里商談了一天，出來時面色均已沉冷。

    事態(tài)確實比他們想像得都要嚴(yán)重，只是為了避免民眾恐慌，柳源山把各縣上報的異象都壓了下去。

    “不過昨日，柳大人也已將近期發(fā)現(xiàn)的異象都修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往山西巡府那里了，如今正等他示下。阿遠(yuǎn)，要不你還是先行回京！”俞章敏對候在官衙花廳里的俞眉遠(yuǎn)道。

    “俞公子所言及是。四姑娘，你還是同我回京吧?！庇谄綇暮竺嫔蟻?，面色也異常沉冷。

    “我不回去?！庇崦歼h(yuǎn)斷然拒絕，“不止我不回去，于副將你也不能回。若然此地真有大災(zāi)，將軍你不能袖手旁觀，若然此地沒有大災(zāi)，那么阿遠(yuǎn)生命無礙，你也不會受魏將軍責(zé)罰。你說對嗎？”

    于平沉默。

    軍人天命使然，他的確放不下這里。

    俞家四姑娘肯定也是料到這一點，才逼他前來見知府。

    這是身為一個軍人的血性。

    這個小姑娘，當(dāng)真不容小覷。若魏將軍真是對她動情，那么由她做這個將軍夫人，于平他服氣！

    堂堂魏家軍的主母，自然不能是尋常的閨閣女子。

    “給你五天時間，五天后，不管怎樣我都帶你回京?！庇谄奖拔揖婉v在城外半風(fēng)坡，如果姑娘有事，可遣人過來。這幾天，還望姑娘保重。”

    俞眉遠(yuǎn)不點頭也不搖頭，只問：“于副將帶了多少人馬？”

    “不多，三十來人。”于平回道。

    俞眉遠(yuǎn)失笑，魏眠曦竟然派了三十多人來找她？

    他到底想在她這里找什么？

    “據(jù)我所知，魏家軍有一批人馬在離這里不遠(yuǎn)的赤潼關(guān)駐守，如果此間大災(zāi)，于副將可有辦法調(diào)請他們前來救災(zāi)？”她又問。

    上輩子的這時候，魏眠曦人應(yīng)該就在赤潼關(guān)，所以大災(zāi)降臨時，魏軍是最早趕到此的一支軍隊，這輩子不知為何他留在了京里。

    他重生而回，明知這事遲早要發(fā)生，難道不想再救了？

    若是這樣，這個男人……

    俞眉遠(yuǎn)覺得心里發(fā)寒。

    于平被問得一愣，她想的事情聽起來好遙遠(yuǎn)，卻又合乎情理。

    “要調(diào)拔兵馬需要將軍令旗，我沒有這個權(quán)力?！庇谄綋u頭。

    魏家軍是私兵，名義上屬于朝廷，實際卻只認(rèn)一個人——魏眠曦。

    “我知道了，多謝將軍。”俞眉遠(yuǎn)多不糾纏這問題。

    于平匆匆告辭，俞家兄妹也心事重重回了行館。

    ……

    回了行館，霍錚尋了借口離了俞眉遠(yuǎn)出來。

    幾個轉(zhuǎn)彎，他進(jìn)了順安館附近的一條小巷里，看到墻角留的記號后便一縱身，躍上墻頭，疾掠到了另一處小宅。

    左尚棠正躺在天井的躺椅上喝酒，冷不丁被落到椅旁的霍錚嚇得彈起。

    一晃眼，他以為來了個女羅漢。

    “殿下，不帶你這么嚇人的！大門在那兒！你能不要這么進(jìn)來嗎？”

    “沒時間跟你說笑。小左，你拿云谷的折劍令跑一趟興渠孟廣義孟老爺子府上，就說我交代的，讓他準(zhǔn)備糧、被、帳篷、炭、水、常用傷藥等物候著?！被翦P很快交代著。

    興渠離東平府很近，官道修得齊整，如果東平府真的地動，從那里運送物資過來是最快捷的。孟廣義是興渠的富戶，又是江湖中頂頂有名的大義之人，也出自云谷，讓他幫忙最為妥當(dāng)。

    “殿下，出了什么事？”聽他說得慎重，左尚棠也將臉色一凝。

    “我不敢確定，東平府可能有大地動，這些東西先備下，以防不時之需?！被翦P亦無法確定此事，但觀近日東平異象，再加上魏眠曦的話與俞眉遠(yuǎn)的態(tài)度，他心里半信半疑。

    東平府及其轄下有數(shù)十萬的百姓，若是遇到大地動，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不管這場地動會不會發(fā)生，他都要防患于未燃。若是沒有地動，損失的最多只是銀兩，若一旦天災(zāi)降臨，救的可都是性命。

    孰輕孰重，霍錚心里自然分明。

    “地動？這些事不是應(yīng)該由官府出面？為何不找山西省巡撫？”左尚棠大驚過后疑道。

    東平府隸屬山西省，要找也是找山西巡撫。

    “官府辦事層層上報，本就浪費時間，再加上此事是真是假尚無定論，且莫說他們信不信，就是信了，等他們商定對策，恐怕東平府早已生靈涂炭?！被翦P還裹著“曇歡”的“皮”，只有一雙眼眸，明亮如星。

    左尚棠點點頭，霍錚之言有理。

    “不過……”霍錚卻將語鋒一轉(zhuǎn)，“以防萬一，你找完孟老爺子后，也拐趟山西省府將此事報給巡撫吳元定，就以我的皇子之名。吳元定是我大哥的人，幾分薄面還是會給我的。快去吧！”

    霍錚的親兄長，乃是當(dāng)朝太子，元后崔元梅所出的皇長子霍汶。

    “是。殿下，那你自己可要保重?！弊笊刑那ヮI(lǐng)命。

    語罷，他馬上動身，未行兩步，又被霍錚叫住。

    “等等?！被翦P咳了兩聲，“把你這里的黑糖都給我?！?/br>
    “……”左尚棠看他的目光頓時沒了先前的尊敬。

    ……

    兆京，將軍府。

    于平離府的第十日。

    “唔——”悶哼聲響起。

    “忍著點?！蔽好哧氐秃纫宦暎稚嫌昧?。

    “撲”的細(xì)響，他拔起一支利箭，箭尖處帶出一片血水。

    “啊?！彪[忍的哼聲響過，坐在他對面矮榻上的人將手攥得死緊。

    玄色夜行衣，玲瓏身形，銀亮面具，這人赫然便是隱藏在俞家的月鬼。

    “好了?！蔽好哧靥嫠チ思纸o她上好藥，仔細(xì)將她肩頭傷口裹好。

    “多謝。”那人將衣襟拉上，遮去圓潤肩頭，整好衣裳。

    燭光微晃，她臉上的銀亮面具折射出無數(shù)光點，模糊了她的目光。

    “不必言謝。你我二人合作，你若出了事，我也麻煩?！蔽好哧叵磧羰稚涎?，拿潔白的棉巾將雙手仔細(xì)擦干站起。

    “只是因為這樣？”她按按肩頭，聲音里有絲嘲弄。

    “不然還有什么？”魏眠曦反問她。

    “你喜歡俞眉遠(yuǎn)？”她繼續(xù)問著。

    魏眠曦將手里棉巾扔回盆中，水花四濺。

    他眼中閃過嗜血恨意，如刀刃毫無遮擋地沖向月鬼，她猛得一怔，心里浮起寒意，不明白他的恨意從何而來。

    “永遠(yuǎn)別向她動手，一次也不要，否則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你和你主子?！?/br>
    上輩子，他為了替俞眉遠(yuǎn)解毒，與月鬼作了交易，豈料他完成了對方要求的事，可她卻給了他一顆假的解藥。他不止沒救回俞眉遠(yuǎn)，反而加速她的死亡。

    慈悲骨根本就沒有解藥！

    她給的藥是催毒之物。

    若非這一生月鬼于他還有大用，早在見到她的第一面，他就將她殺了。

    “哼！”月鬼冷哼一聲，將目光轉(zhuǎn)開。

    魏眠曦收了恨，平靜道：“九王狡詐，身邊又有你們月尊教星神使輔佐，對你們的事也了如指掌，如今布下陷井正是為了擒你，這段時間你藏緊點，別再冒然出現(xiàn)?！?/br>
    月尊教以月為尊，奉星為神，在教主之下還有兩位長老，一喚月尊者，一為星神使，為月尊教身份僅次于教主的兩個人。從很早以前開始，整個月尊教便已這兩位長老為頭分成兩派，由教主從中制衡。只是數(shù)年前與大安朝的一場大戰(zhàn)，導(dǎo)致月尊教教主傷重，近年已油盡燈枯，新教主未立，兩位長老為了權(quán)力開始數(shù)年的爭斗，導(dǎo)致月尊教分化嚴(yán)重。

    由星神使為首的一派依附了當(dāng)朝九王，卷進(jìn)大安朝的王位之爭；而以月尊者為首的一派則致力于尋找月尊圣物、皇陵地圖與秘笈《歸海經(jīng)》的下落。

    潛在俞家的月鬼便屬于月尊者這一支。

    如今兩派勢如水火，不死無休。星神使要輔佐九王謀逆，潛藏在京中的月尊一支自然也是要極早鏟除的眼中釘。

    “你不好奇我是誰？”月鬼忽換了語氣。

    “好奇?！蔽好哧剞D(zhuǎn)身走近她，手沿著她的面具緩緩撫下，最后捏住了她面具的下巴。

    “按我教教義，看到月鬼真面的人，一種是死人，一種是加入月尊教并娶我，將軍你想做哪一種？”她微仰臉，目光勾魂奪魄。

    魏眠曦手卻忽然然一沉，毫無憐惜地掐緊她的頸。

    “這兩種我都沒興趣！把你的勾魂媚術(shù)收了，滾回去藏好！有事我會再找你。替我傳話給你主了，月尊一支如今式微，不想死得太慘，就乖乖按我說的與我合作?！?/br>
    他松手，將她往后一推。

    月鬼倒在榻上，背上冷汗涔涔。

    “你想要我們與你合作什么？”

    “現(xiàn)在不是時候告訴你們，等著就是。”魏眠曦冷道。

    月鬼見他又從架上扯下棉巾拭手，似乎極其厭棄對她的觸碰，眼中浮出恨光。

    “將軍救我一次，我也送將軍一個禮物吧。有人讓我們殺俞章敏，我們已經(jīng)派人跟去東平，你的俞眉遠(yuǎn)若是跟他在一塊兒，刀劍無眼……要是不小心傷到她，將軍可千萬別怪……”

    她話沒說完，便有一道凌厲氣勁襲來，她倉促閃避，那氣勁從她喉間刮過，在她脖子側(cè)面留下了一道黑青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