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本書由(胭脂有毒)為您整理制作 ================== 出宅記(重生) 作者:落日薔薇 文案 總角相交,行至白首。 方寸后宅,焉困飛凰。 這一世,她生而妖孽…… 上一世,她苦捱八年,毒發(fā)而亡,重回兒時。 既然重生了,便是老天爺將這二十八年的記憶賜她為戈。 為何隱忍,又何需隱忍,這一世若不能痛痛快快的活,她豈非辜負這場重頭來過的相逢。 內(nèi)容標(biāo)簽: 江湖恩怨 主角:俞眉遠,霍引 ┃ 配角:俞眉初,魏眠曦 ┃ 其它:女強,爽文,虐渣男,宅斗 ================== ☆、第1章 重生 俞眉遠眼前一片黑暗,她聽得到,卻看不到。 “走了嗎?”涼薄的聲音響起。 短短的三個字像戳心戳肺的冰錐,是他一貫的淡漠。 俞眉遠并不奇怪,與他成親十二載,他對她向來不假辭色。如今她死了,這男人大概連一星半點的難過都不會施舍。 “把西園的金絲楠木棺取來給她用。給阿初備下的……赤霞錦,拿來給她換上吧?!蹦腥说穆曇暨€在繼續(xù)著,淡漠里透出些許疲憊。 俞眉遠詫異。 西園的金絲楠木是去歲他好不容易才尋來的上好木頭,匠人早已按他吩咐打造了壽方,只等著明春進獻給太妃以討好皇帝。 至于赤霞錦,雖比不上金絲楠木來得珍貴,于她而言卻更為難得。那是江南織造局上貢的料子,一年不過十匹,不是得寵的妃嬪,想摸上一摸都難。他千方百計求來一匹,月前已著繡娘趕工縫制,原來預(yù)備著給俞眉初做嫁衣,今日居然舍得給她的尸身做裝裹。 也不怕俞眉初忌諱? 真是大方。 俞眉遠嘲諷地想著。 “將軍,那是你給俞大姑娘……”旁邊有人小聲提醒他。 “不必多說,給她穿上吧,讓她走得體面點?!彼曇舫寥?。 俞眉遠似乎可以想像到他蹙眉的模樣。 相伴十二載,她只換來一句“走得體面”,當(dāng)真是對她這一生最好的結(jié)語了。 活著的時候,她便體體面面,死了以后,自然更要體面。 這可是將軍府的體面! “那大姑娘……” “她這一去,阿初也用不上了,再說吧?!彼值?。 俞眉遠忽然想笑。 她這當(dāng)家主母一死,他也要守制一年。萬沒有發(fā)妻才走,他立刻娶個良妾進門的道理,除非他不想要這將軍府和魏家的臉面了。 不過……她一死,俞眉初進門來就是繼室身份,不再是妾了。 仔細算算,俞眉遠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虧了。 倒便宜他了。 可算來算去,她盤算掙扎了一生,仍舊落個滿盤昔輸?shù)慕Y(jié)果。當(dāng)初費盡心機求來的姻緣,如今看來,不過是場笑話。罷了,自己要走的路,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走到底。 恨嗎? 她當(dāng)然恨! 但這一世塵埃已定,所有愛恨盡歸黃土。 若有再逢之機,縱然他魏眠曦剜心奉上,她也不會再與他有絲毫瓜葛。 沒有愛,自然也沒有恨。已放下的和放不下的,她通通……都舍棄。 漸漸地,外界聲音模糊,她意識淡去。踏過黃泉路,行過奈何橋,飲干孟婆湯,這一世與她再無牽絆。 死,也有死的好處。 …… 十二月三十,離大安朝惠文帝將年號改為承和的元日,僅一日之隔。 整個兆京在此之前下起了大雪,這場雪紛紛揚揚下了五日才停。 離京城數(shù)百里外的揚平莊里,田地屋舍石路已都覆上厚厚積雪。雖說瑞雪兆豐年,但這樣大的雪下起來,雪害又要凍壞許多人。這對莊里的農(nóng)人來說,算是憂喜參半的事。 揚平莊不大,只有幾百來號人,是個窮地方。莊子是屬于兆京城里的貴人俞家的產(chǎn)業(yè),不過這里土地貧瘠,產(chǎn)不了多少糧食,俞家人并不把這地方當(dāng)回事。 莊里最大的房子建在莊子?xùn)|邊最平整的土地上,是幢三進三出的宅子。那紅墻綠瓦一看就與莊里黃泥墻糊的土胚房不同,此時瓦上融化的雪化成水從屋檐上滴下,凍成了一段段冰棱,被陽光一照璀璨生輝,像掛在天邊的琉璃玉石。 有塊石頭飛起,砸中了屋檐下一根二指粗的冰棱?!斑青辍币宦暣囗懀鈶?yīng)聲而折,落到地上,斷成幾截。 “還愣著做什么,快把炭盆攏上,去把熬好的藥取來?!鼻宕嗟膮柡纫宦暵曧懼?,“四姑娘再怎么不受寵,那也是俞家正經(jīng)的骨血,要是出了差子傳回京里,仔細你們的皮rou性命!” 屋里傳出厲喝聲,檐下正在玩冰棱的丫頭一個激凌,應(yīng)聲跑去了廚房。 就像這喝責(zé)聲里說的,宅子里面住的是被攆到小莊上養(yǎng)病的俞家夫人和四姑娘。四姑娘前兩天玩冰時滑倒磕到了頭,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就連大夫來了都說不成了。俞夫人哭暈過兩次,嬤嬤都已開始準備后事,也打點好人打算上京傳訊,可不知怎地這四姑娘忽然又睜了眼。 這宅子老舊,沒有地龍,一到冬天就只靠炭盆取暖。分到宅里的是劣炭,煙大有味,但就算是這樣,這炭也就堪堪夠幾人撐過半個冬天。 如今,剩下的炭已經(jīng)全都搬到這屋里了。 俞眉遠被炭煙熏醒,渾沌的腦袋如被長戟穿破的皮鼓,鈍鈍地疼起。 “四姑娘,要喝點水嗎?” 耳邊除了忙亂的腳步聲,還傳來溫柔的聲音,似曾相識。 四姑娘? 她已許久不曾聽過這稱呼了。 難道她沒死?但不可能,她明明聽他吩咐——將她的尸身用落霞錦裝裹了,再用上金絲楠木棺,靈棚喪幡的白布要用綾羅,陪葬品挑她生前最愛的珠玉寶釵…… 莫非她在自己的靈棚上? “咳!”她想著自己若開口說話,會不會把人嚇壞,讓人以為她起尸。 心里想著,喉嚨里已經(jīng)發(fā)出了聲音。 她的喉嚨火燒火燎地疼,聲音也像敲破的鑼,嘶啞難聽。 一只手探上她的額頭。那手冰涼涼的,像府里夏日常用的玉席,能貼著她的肌膚,冬暖夏涼,叫人好不暢快。 暖?涼?她死之前已經(jīng)被毒得感知盡失,全身麻木,不知冷熱疼痛,可現(xiàn)在她卻能清楚察覺到那點叫人感動的溫度。 俞眉遠心頭又是一驚,她抬手想要拂開自己額上這只手,可手才一舉起,她便又怔住。 自己的手又小又嫩,像菱角里藏的rou,白得那樣不真實。 “四姑娘?可是有哪里不痛快?”坐在她身邊的人急切喚道,又將她舉在半空的手給握到了掌中,“阿遠?阿遠?” 俞眉遠愣愣地望向床邊的人。 多久沒聽到有人叫自己“四姑娘”了?還有這一聲“阿遠”…… 死過一場,她沒踏黃泉路,沒飲孟婆湯,這是到了哪里? …… 俞眉遠抬頭,看著身邊來來去去的人,腦海里全是雜亂無章的片段,像走馬燈上的影子,一輪輪轉(zhuǎn)過,沒有終點。 她只記得自己死的那一天,兆京下著同樣大的雪。 細白的雪將整個京城淹沒成一處冰冷的雪國,挺翹而出的屋檐勾飛如鳳翼,梁下朱紅的燈籠,是那個白雪世界中一點刺眼的殷紅。冷,即使是生起烈烈炭火,都遮擋不住滿屋寒冷,那冷從四面八方涌來、無孔不入,如同屋檐上掛下的冰棱結(jié)在了心尖。 那么冷的天,她只穿一件素白的大袖棉袍,寬大的袍子束在腰間,松得像是披在一具骷髏上,可她竟不覺得得冷。毒/藥耗盡了她的精血,掏空了她的身體。她的感知早就麻木,連痛覺都沒有了,何況是區(qū)區(qū)寒冷。 與魏眠曦十二載夫妻,她知道這個男人迷人的臉孔下有顆絕情到底的心,可她沒想過他真會對她下毒手。 果然是死人堆爬出來的男人,恩義情愛亦或生死他早都不放在眼中,除了他自己所珍愛的東西,旁人對他來說不過只有兩個字——利用。 “青嬈呢?我叮囑過她好好看著你的,這死丫頭又跑哪里野去了?”坐在她床邊的女人朝著屋外吼起,一邊又將她的肩頭按下,阻止俞眉遠坐起來。 青嬈? 俞眉遠猛地一醒。 熟悉的名字乍然入耳,讓她猝不及防地痛起來。 門被人推開,卷進來一陣寒風(fēng)。 “來了來了,周mama別催,青嬈去取藥了。”脆生生的童音氣喘吁吁說著。 俞眉遠側(cè)臉望去,門口處進來個穿青色舊襖的小丫頭,正小心翼翼地端著手里的托盤朝床邊走來。 她長得并不起眼,身量也瘦小,一身衣裙顯然是改小的,穿在身上仍有些松垮,并不合身。 “藥苦苦,我給姑娘拿了幾顆蜜棗?!鼻鄫普f著將藥擱到了床頭小幾上,目光掠過那幾顆蜜棗時露出幾許饞光。 真的是她記憶中的幼年青嬈。 青嬈跟了她整整十八年。她們同歲,青嬈三歲被買來作她貼身丫環(huán),有些懶又有些笨,心卻是實實在在地向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