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只是縱然如此這人實力并不算強,地上的法陣陵煙雖看不出作用,但也知道這并非是這個小小魔將就能夠畫得出來的,想來在他的背后還有人才是。 陵煙想到此處,心下冷笑,便要現(xiàn)出真身將這家伙和他背后的人一道逼問出來。 而另一方,眼見此地還有東天閣小仙所留下來的斷劍,沉玉當即也明白了過來,他斂目沉眸,便要準備出手。 壓抑的氣氛之中,那魔將露在外面的那雙眼驟然圓瞪,他揚起執(zhí)在手中的一把巨大木杖,身上黑色的斗篷因風而劇烈抖動起來,地面的陣法倏然亮起一陣光芒,紅光熾然便要將陣中的陵煙和沉玉二人吞噬殆盡! 就在這關鍵時候,沉玉與陵煙幾乎在同時有了動作! 陵煙反手一把捉住身旁沉玉,想要將這人給扔出陣法,好自己毫無顧忌的出手,然而對面的沉玉與陵煙的想法相同,兩個人雙手緊扣,一下子竟是誰也沒動。 電光石火之間,兩人抬眸對視一眼,正欲再有動作,卻忽聽帳篷外傳來另一道聲音,“總算是叫我找到了,這回可沒得跑了吧?!” 隨著這道聲音闖入眾人視線的是一名身著道袍的年輕男子,他身上掛著幾個酒壺,沖進來的時候酒壺撞在一起哐當作響,進入這帳篷之后他一眼就朝那魔將瞇眼看了過去,動作如行云流水般反手扔出幾張符咒落在地面。霎時之間地上金光大盛,乍然震碎未及完成的陣法。 那人動作極快,不待旁人反應,便又是一道黃符擲出,直往那魔將身上襲去! 陵煙和沉玉二人正待阻止,但卻被對方所牽絆,只得眼睜睜看著那黃符帶著破竹之勢沖向那魔將,將那他整個身體生生震成湮粉! 陵煙、沉玉:“……”他們喬裝那么久,就是為了找著魔將身上的線索,沒想到被人給一張符拍沒了。 穿著道袍的年輕人自身后揮出拂塵,輕輕松松趕走了帳篷里的幾只小妖,這才來到陵煙和沉玉面前。兩個人這會兒正為魔將線索丟失的事情發(fā)愁,想著要不要捉幾只小妖問問情況。那年輕人只當他們兩個凡人被眼前的情形嚇傻了,于是拍了拍兩人的肩笑道:“妖怪都被我打死了,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逃出去?” “……”陵煙不想逃出去,她只想將眼前這個莽撞壞事的青年給扔出去。 年輕人顯然沒有看出陵煙的心思,他接著道:“你們這對小情人運氣不錯,今日被我給救了,也罷,我就送你們一程!” 他說著就要帶著二人往帳篷外去,沉玉靜了許久,此時終于開了口,輕聲問道:“小情人?” “嗯?難道不是?”年輕人微微挑眉,垂目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他們這才發(fā)覺,方才在陣法中二人相互牽住對方的手,竟是到現(xiàn)在還未松開。 沉玉迅速的松了手,面上無甚變化,但卻微微背過了身去,陵煙倒是沒有什么不自在,她松手之后多看了一眼沉玉,眉梢輕輕揚了起來。 年輕人倒是不管他們二人如何,只拉著他們就往外去,那人動作極快,不多時就帶他們到了營寨外面安全的山道上,旋即道:“這里沒有妖怪了,山上面危險你們趕緊回去吧,我回去救其他人。” 他說著也不再管這兩人,兀自回身又回了營寨當中。 留下陵煙與沉玉二人面面相覷。 他們兩人本是懷著各自的心思來調(diào)查和救人,但如今線索被那突然出現(xiàn)的年輕人給破壞了大半,救人的活也給給搶走了,兩個人這番偽裝進來營寨中晃了一圈,竟什么都沒有做,又被好端端的送了出來。 陵煙緊蹙雙眉,這般一想,覺得今天的事情顯得有些荒唐。 但好歹她已經(jīng)查到了東天閣的事情絕非尋常,此事的主謀與這一群妖怪有關,事情或許應該向著妖界那邊去查才對。她靜思片刻,打算先行離開,回去通知魔界眾人將那魔將的事情好好調(diào)查一番,等到那壞事的青年走了之后,她再來捉幾個小妖詢問一番情況。 這般想著,陵煙折身便往山下而去。 然而走了沒幾步,她便又不得不停下腳步。 回過頭來,陵煙看到了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她身后的沉玉。 “唐公子,有事?”陵煙問道。 沉玉現(xiàn)在的確有事,因為一直到剛才離開營寨,他才發(fā)現(xiàn)一件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事——他把赤衍弄丟了。 這本也不是什么緊要的事。 但作為神界至尊,沉玉日理萬機,從不在與三界安危無關的事情上花時間,比如認路。 這種事情從來都是由赤衍來負責的。 第四章 沉玉與陵煙視線交匯在一起,隔了大約有一道微風拂過的時間,他開口道:“我送你回去?!?/br> 陵煙已經(jīng)有許多年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了,她先是睜眸看了沉玉一會兒,這才不禁挑眉笑到:“好,你送我回去?!?/br> 萍水相逢一場,兩人既然都一起被送出來了,陵煙覺得自己也不能夠丟下這個凡人不管,便帶著他一道往山下而去。 不知是否是因為先前那年輕人的關系,安岳鎮(zhèn)當中此時早已沒有了妖物,鎮(zhèn)子里面眾人開始修繕被妖怪破壞之后的建筑,四周一片喧嘩。人來人往之中,陵煙回頭對沉玉道:“我家離這不遠了,這里已經(jīng)安全了,你就不必再送了?!?/br> 沉玉看著四周的景致,終于輕聲道:“嗯。” “那我就先走了。”陵煙道。 她也沒等沉玉回應,自己轉(zhuǎn)身便要走,只是剛走了兩步,就回頭又道,“你也早些回去吧,從這邊到鄰鎮(zhèn)恐怕還得花不短的時間。” 沉玉雙眸低垂,看不出情緒來,“……嗯?!?/br> 陵煙笑了笑,徑自走了。 直到陵煙的身影消失之后,沉玉才終于微微苦惱的皺起了眉,站在這滿大街的人群當中,視線不住往周圍探去,卻不知應該選擇前方哪一條道路才好。 。 道別了沉玉之后,陵煙先是到了鎮(zhèn)外一處隱蔽的樹林當中。 這林子不大,但樹木卻十分茂密,將其中的情形遮得嚴嚴實實。陵煙劃出魔咒,開啟陣法,很快便聯(lián)絡到了魔界那頭的魔將青冥。 花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陵煙將這兩日來自己在安岳鎮(zhèn)當中所見所聞之事統(tǒng)統(tǒng)告訴了青冥,這才接著道:“東天閣的事情幾乎已經(jīng)能夠確定是妖界所為,你再往這便查下去,他們?nèi)魺o底牌絕不敢這般招惹神魔兩界,你要小心?!?/br> 青冥聽得連連應聲,末了才道:“魔尊大人,您什么時候回來?” “再過兩日?!绷隉煶烈鞯?,“看過了秋翎我就走?!?/br> 青冥遲疑著似乎是要說些什么,陵煙又問:“怎么?” “屬下聽說……神界那邊也在調(diào)查安岳鎮(zhèn)這群妖怪的事情。” “哦,這么說神界的人倒是沒蠢到底?!绷隉熾S口道,“神界是誰在調(diào)查此事?” 青冥:“……聽說是神尊。” 這倒是大大出乎了陵煙的意料:“那個愛咬人的小鳳凰?他竟然親自來了?” “是?!?/br> “我知道了?!苯?jīng)過了最初的驚訝之后,陵煙很快就不再追問,不管來的人是誰,對于陵煙來說都沒有什么好擔心的,頂多就是她跟那小鳳凰再打上一架,將那手臂上的一啄之仇報回來。她重新又吩咐了幾句,叫青冥調(diào)查出了結(jié)果之后再作聯(lián)系,青冥自是立即答應下來,陵煙揮手間眼前紅芒落下,便斷了這道陣法。 該吩咐的都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陵煙自林間走出,這才接著要去做還未曾做完的事情。 陵煙來到安岳鎮(zhèn),本是為了祭奠一個人。 這件事本是她每年都會做的事情,卻沒想到這次來到鎮(zhèn)上遇上了一些事情,所以此事便耽誤了下來,一直等到現(xiàn)在。 她離開樹林之后,又在路旁酒肆買了些酒,隨后來到了郊外一處偏僻的竹林當中。 竹林的深處便是秋翎的墳冢,此地是當初陵煙選擇的,說是安靜,沒有什么人會來打擾,但叫陵煙沒有料到的是,她來到此地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那墳前已經(jīng)有人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之前才與陵煙分別的沉玉。 沉玉正低頭看著那墳冢上沒有刻字的石碑,手中端著一個玉瓶,正將瓶中的東西傾倒在墳頭土地上,似是在無聲祭拜。 陵煙看著他的動作,不覺微微驚訝,這才緩步走了過去:“你認識她?” 沉玉早已發(fā)覺了陵煙的到來,他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是途經(jīng)此地,看四下無人,想他在此定十分寂寞,便想與他說說話。” 大約是沒有想到沉玉會說出這番話來,陵煙與沉玉在山洞中初識,到了現(xiàn)在,兩人說過不少話,但直到此刻,她才終于認真的瞧了對方的模樣。 “你不是在安岳鎮(zhèn)里么,怎么會來到這種偏僻的地方?”陵煙問。 沉玉默然,他實在不想回憶自己方才走錯路的全過程。 陵煙大概有不聽別人講話的習慣,只顧著自己將問題問出來,隨即便又道:“這里埋著的人你不認識,但是我認識?!?/br> “她是我朋友,今天是她的祭日。”陵煙徑自來到墳前,與沉玉并肩站在一起,二人一道凝目看著那無字的石碑,似有萬千思緒一道涌來。 林中有蟬聲寂然空響,陵煙的衣袂被風牽起,她唇角微勾,低聲道:“我是來祭拜她的?!?/br> 沉玉側(cè)目看著身旁的女子,從這側(cè)臉似乎讀出了些落寞的意思。 陵煙拎起手中的酒壇,便要將一壇子酒盡數(shù)灑落于地,然而她還未有動作,便像是發(fā)覺了什么,忽的朝沉玉問道:“你剛倒給她的是什么酒,聞起來怎么有些甜?” 沉玉:“……”神界里面沒人肯讓他喝酒,他身上自然沒有什么酒,先前倒的那是他臨走的時候從神界帶出來的醉瓊仙露,剩下半瓶,他全倒出來了。 “那是我家鄉(xiāng)特制的酒?!背劣窈鷣y解釋道。 陵煙也不知聽沒聽沉玉的解釋,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倏然一笑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沉玉短短的恍惚了一瞬,將這個仿佛與自己十分遙遠的問題在腦中過了一遍,隨即搖頭:“沒有。” “我也沒有,所以我也不明白她?!绷隉煂⒕茐哟蜷_,酒香霎時撲面而來,她將那一壇子酒盡數(shù)倒在面前地里,旋即像是在與好友閑談般笑到,“她啊,為了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放棄了原本擁有的一切,讓自己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只想要和那個人廝守,過完屬于普通人的一輩子。” “能夠遇上一個這么喜歡的人,能喜歡到為他做那么多犧牲,聽起來是不是叫人很羨慕?”陵煙問沉玉道。 沉玉遲疑片刻,點頭,神色十分認真。 陵煙又笑,笑得有些恍惚:“可是當她變成一個普通人之后,她就遇上了屬于普通人的困難,他們沒過上兩年日子,她就被一伙普通的劫匪給殺了,她喜歡的那個男子逃過了一劫活了下來,為她傷心了兩年,后來就跟鄰鎮(zhèn)的一個姑娘成親了?!?/br> “你說她是不是蠢得厲害,折騰了這么多事出來,到頭來什么也沒得到,還把命也賠上了。”陵煙道。 沉玉不知如何作答。 陵煙嘆了一聲,“平日都只有我一個人來看她,你大概是這么多年來的第二個,我猜她見著你應該挺高興的?!?/br> 沉玉看著眼前方方正正的石碑,卻也想象不出那里面埋葬的人是什么模樣。 陵煙嗤地笑了出來,看看天色道:“這么晚了,你還回去么?” 沉玉搖頭,不是他不回去,而是他不知道怎么回去。 陵煙便道:“那我請你喝酒吧?” 沉玉不動聲色,眼中卻倏地添了一道亮色。九百多年的人生里,他還從來沒喝過酒。 陵煙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祭拜完了之后立即便拉著沉玉一道去了酒肆,兩個人往那簡陋的酒肆里一坐,便讓小二拎來了兩壇子酒。陵煙倒了一碗給沉玉,自己又滿上一碗,兩人胡亂的碰了碗邊,陵煙便仰頭喝了起來。 沉玉坐在陵煙的對面,兩手端起碗,小口的抿了一下。 不過一口,便不禁小聲嗆咳了起來。 “不是吧,你不會喝酒?”陵煙一口酒喝完,見沉玉的模樣于是笑了起來。 沉玉嗆咳之后,微微抿唇皺眉,卻沒將碗放下,只小口的又喝了起來,雖然喝得不痛快,卻也將碗中的酒一滴不落的喝了個光。 陵煙失笑的看著他,晃了晃手邊另一壇酒,“還喝嗎?” 沉玉喝完了酒,眼睛湛然清亮,看起來像是九天之上最燦爛的星斗,他點頭細聲道:“喝?!?/br> 兩個人在酒肆當中喝了一夜,桌旁擺滿了空空的酒壇子,等到天邊漸起晨色之時,最后一壇酒才終于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