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首先是柳薇薇自己,有手段,能哄住戚興城的心,再加上還是他的初戀,為他生了一對兒女,他對她的信任,可謂是堅不可摧,因此萬不能跟她硬碰硬——硬碰硬的結果,她前世已經(jīng)領教過了。 其次,柳薇薇還有一個哥哥,柳文德早在戚悅母親去世前就進入了戚家的公司,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戚興城的“大舅哥”,對他客客氣氣,如今都那么多年過去了,他早已在公司里站穩(wěn)了腳跟,她若想將他趕出去,談何容易? 而后看她自己這邊,她只有她自己。 收拾了半天,房間總算像個樣子了,戚悅坐下休息了會兒,捧了杯水慢慢喝著。 她才剛逃離訓練營不過一天,在那邊的事就好像發(fā)生在過去,遙遠得不可思議。訓練營的事,她決定不再插手。當初是她爸把她送進去的,現(xiàn)在出了問題,他理當善后。然而在其他事上,她沒辦法再給予他全部的信任——將她的未來押寶押在一個隨時可能變的人身上,并不是聰明人該干的事。 她一定要有完全歸屬于她自己的力量! 現(xiàn)在她孑然一身,出了什么事,就只能仰賴別人,將自己的未來完全依托在別人身上,而這個別人,卻一點安全感都無法給她。 但她現(xiàn)在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而且她從前也沒讀過大學,零零碎碎的東西知道一些,但真正懂的東西不多,要怎樣才能暗地里培養(yǎng)完全屬于她自己的力量? 戚悅忽然想起了之前黎英邵那亮閃閃的眼睛,那是一種對未來的美好期許。雖說她告訴對方,她給他錢是為了培養(yǎng)他,讓他將來助她一臂之力,但事實上,她那么說只是為了讓黎英邵安心承她的好。畢竟若有一個陌生人無緣無故對她示好,她也會充滿戒備。但現(xiàn)在,她忽然覺得,如果將來給黎英邵自由選擇的機會,那時候他依然肯幫她,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她爸爸不可靠,母親早已去世,薛家在更早的時候就敗落了,她母親唯一的弟弟,也早早因病而逝,只留下孤兒寡母。她的境況,跟戚嫣戚哲比起來,可真是一團糟,至少他們還有個舅舅可以依靠。 等等…… 戚悅忽然記起,那五年里,她曾經(jīng)遇到過她的表妹薛思然,也就是她舅舅的唯一女兒。那時候薛思然在一家娛樂會所當服務生,她見到薛思然的時候,薛思然正被幾個小流氓糾纏,當時她拉著孫曉暉一起上去把那幾個小流氓揍了一頓,沒等薛思然道謝就立刻離開了。她想,薛思然并沒有認出她來,因為那時候她已經(jīng)變得太多太多,但薛思然一直沒變,除了五官長開了更漂亮了之外,她還是那個溫柔的小表妹。 后來,或許是被這件事嚇到了,薛思然很快就辭職離開了,從那以后,戚悅再沒有見到過她。 此刻,舅媽和薛思然母女相依為命,境況應該比幾年后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舅媽溫柔堅強,薛思然柔和卻也堅韌,在薛若琳去世,戚興城娶了柳薇薇進門之后,二人就沒有再來拜訪過。那時候,戚悅正自憐自艾加上跟柳薇薇斗氣,哪里還記得舅媽和表妹? 可現(xiàn)在,她必須去找她們。 戚悅手上利落,飛快地將房間收拾好,正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午飯只有戚興城,戚悅和柳薇薇三人在。戚嫣跟柳文德的女兒柳婷婷出去玩了,午飯不回來吃,而戚哲剛才負氣跑了出去,估計也自己在外頭解決了。他那么大的人了,身上又帶著錢,大白天的,這小區(qū)附近治安又好,出不了事。 不過柳薇薇作為母親,難免擔心,飯桌上也念叨了幾句,戚興城本來就不贊同柳薇薇約束了戚哲的愛好,聽她念叨,就不冷不熱地說了幾句,柳薇薇反應也是快,眼睛立刻紅了,惹得戚興城又是一陣安慰。 戚悅只低頭吃飯,對于面前看到的一切,視若未睹。 過去她跟孫曉暉學到的很重要一點就是:打不過就跑?,F(xiàn)在她不是柳薇薇他們的對手,自然不會再像愣頭青一樣沖上去找死。她會以最大的耐心來對付他們,為此就算花上幾年,她也要安心等待。 吃過午飯,戚悅跟戚興城說了一聲要出門,就拒絕了他給她派司機的提議,打了個車直奔她舅舅家?,F(xiàn)在正是暑假,又是周日,想來舅媽和思然應該都在家。 舅舅家原本在另一個別墅小區(qū)有房子,但在舅舅去世后不久,舅媽就將無以為繼的工廠關了,別墅賣得的錢當了工人們的遣散費。好在家里還有一套小房子,多年存款又剩一些,舅媽就找了份保潔的工作,日子過得雖普通卻還舒心。 戚悅敲開門的時候,母女二人剛吃好飯,見戚悅到來,開門的方瑜十分吃驚。 “悅悅?你怎么……來了?” “是表姐來了?”薛思然聽到門口的聲音,忙走了過來,見果真是戚悅,她的眼睛立刻一亮,忙上前挽住戚悅的手,拉她進屋,柔柔地笑道,“表姐,你來之前怎么也不早跟我們說一聲?我跟mama差一點就要去超市買東西了?!?/br> “我只是想來碰個運氣,沒別的事?!逼輴偟?,“不然我們就一起去吧,正好我們也很久沒有一起逛逛了?!?/br> 薛思然剛滿十五歲,雖得了她mama的真?zhèn)?,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溫柔得不行,可她的眼神總是十分靈動,讓人一見就覺欣喜。 薛思然聞言看向自己的mama:“mama,那我們就跟表姐一起去超市吧?買點好吃的。”她又轉頭看向戚悅,眼神中滿是期待,“表姐,今天你留下來住一晚好不好?都快開學了,以后我肯定更見不著你了?!?/br> “是啊,悅悅,今天你就留下吧。反正現(xiàn)在是暑假,你跟……你爸說一聲。”方瑜道,“牙刷毛巾我們可以去超市買,你想要怎樣的,自己挑?!?/br> 戚悅沒有多猶豫:“好?。 ?/br> 隨后,她就給戚興城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對此,戚興城當然不會有什么異議。 超市就在不遠,三人一起慢慢走過去。 薛思然很是興奮,面上一直帶著笑,說著話就沒有停下的時候:“表姐,我下學期就是初三了,學的東西越來越難,都快把我腦袋都弄大了。” “你現(xiàn)在就在預習初三的課本?”戚悅笑著說。 薛思然道:“哪里是我想的啊。我們學校非要我們去補課,不去都不行,我昨天才剛回來,明天還要再去。表姐,晚上你幫我看看題目,有些題我都不會做?!?/br> 方瑜笑道:“思然,你表姐好不容易才來一趟,你別煩著她?!?/br> “表姐才不會嫌我煩呢!對不對,表姐?”薛思然看向戚悅撒嬌道。 戚悅笑著點點頭。 方瑜笑罵道:“你?。【蜁囍惚斫??!?/br> 自從訓練營逃出后回到家中,戚悅還是頭一次這么輕松。 三人在超市中好好地挑選了一番,買了不少的東西,結賬后,三人先將東西寄存在超市,又去了不遠處的菜場,買了不少菜?;厝サ臅r候,每個人手上都拎著不少東西,一回到家,薛思然就躺在了沙發(fā)上,輕聲哀嘆道:“好累啊,手都快斷了?!?/br> “才拎那么點東西,怎么就那么嬌貴了?”方瑜笑道,“還不快給你表姐拿些零食?” “舅媽,沒事,我自己拿就行了?!逼輴偯πΦ?。 超市的袋子還放在二人面前,里面買了不少的零食,戚悅和薛思然二人將零食一股腦兒拿出來攤放在茶幾上,看著面前的這一大堆,薛思然轉頭看著戚悅,又是一聲哀嘆:“表姐,我mama對你比對我好啊。之前她就算讓我買零食吃,也不會買這么多的!剛才買的時候還覺得不多,這么攤開一看,原來我們買了這么多啊,不小心吃到保質期過了可怎么辦呀?!?/br> “不會,我?guī)湍?,今晚就能全部解決?!逼輴傂χ?。 “那可得把你吃成個大胖子了?!毖λ既谎谧煨α?。 今天方瑜特意調休,跟薛思然一起放假,母女二人也沒事做,本來就打算去過超市后就窩在家里看電視,現(xiàn)在多了個戚悅,三人就干脆玩起了斗地.主,這一玩就是一下午,眼看著時間不早,方瑜讓戚悅和薛思然二人接著玩,她去廚房做飯。 戚悅也起身道:“舅媽,我?guī)湍惆??!?/br> 方瑜嗔笑:“悅悅,你有幾斤幾兩重,舅媽還不知道嗎?你快去坐著吧,難得來一趟,我怎么好讓你進廚房?去吧,舅媽手腳快,一會兒就好?!?/br> 戚悅想想也對,就沒堅持,回去跟薛思然擠擠坐一塊兒。 兩人玩斗地.主畢竟玩不起來,二人便打開電視,邊慢慢聊天,邊看電視。借此,戚悅得知了不少二人的近況。 過了會兒,方瑜從廚房里探出頭來提醒道:“一會兒就可以吃晚飯了,別再吃零食了。” “知道啦!”薛思然和戚悅異口同聲地回道。 看了半個多小時電視,方瑜做好了晚飯,招呼二人趕緊洗完手過來。 戚悅和薛思然乖乖地洗了手,端端正正地坐在飯桌前,看著一桌子的菜嘆道:“好豐盛??!” “別光顧著看,吃呀?!狈借さ?。 戚悅和薛思然立刻拿起碗筷,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方瑜做菜是一絕,比戚悅家的陳阿姨做得好吃,戚悅多年未再吃到過方瑜親手做的飯菜,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飯,直吃得肚子都快撐破了,才停下。 飯后,三人一起出去散步消食。薛思然笑瞇瞇地說:“我們像不像是三個孕婦結伴出來溜達?” “瞎說什么呢?!狈借ばαR。 薛思然笑得更歡了:“不信你看啊,mama。你瞧瞧我們的肚子,多大啊,說不是孕婦,都沒人信。” “還是舅媽做的飯菜太好吃了。”戚悅接道,“直接把我吃成了三四個月大的孕婦。” “你們兩個啊?!狈借o奈地搖頭笑著。 等消食過后回到家中,薛思然先去洗澡,戚悅幫方瑜稍微收拾了一下這個小卻溫馨的家,便道:“舅媽,我有話想對你說。” 方瑜不意戚悅突然變得嚴肅,奇道:“怎么了,突然變得那么正經(jīng)?是哪里不舒服嗎?” “不是啦,舅媽,我們先坐下,你聽我慢慢說。”戚悅擺擺手。 方瑜疑惑的在沙發(fā)另一邊坐下:“到底是什么事?” 戚悅道:“舅媽,我想請你幫我一件事?!?/br> “什么?”方瑜依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開公司?!?/br> 方瑜皺著眉,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開公司?” 從今天看到戚悅起,方瑜就覺得自己這個外甥女變了。從前戚悅跟他們這邊走得就挺近,戚悅人小嘴甜,挺討人喜歡,所以她還挺歡迎這個外甥女來的,但在她眼中,戚悅一直都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被她的父母慣壞了,本性倒不壞。沒想到今天一見,戚悅的表現(xiàn)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以前那個驕縱任性的小姑娘已經(jīng)看不出半分影子,現(xiàn)在的戚悅,看上去竟像是又長了幾歲,像個大人一樣了。 對于戚悅的成長,她不是不高興的。之前薛家跟戚家的來往其實并不多,后來戚興城做的事漸漸暴露出來后,她老公就不太愛再去戚家拜訪了,就算來往也只跟自己的meimei。因此戚悅母親去世之后,繼承老公遺志的方瑜便不再跟戚家有老來往,唯有戚悅過來玩的時候,她還跟過去一樣熱情,心無芥蒂。也是因為她憐惜這個家庭不完整的女孩。她老公早逝,她家也不容易,可至少沒有戚家那種亂七八糟的事。 “舅媽,你沒有聽錯,我也沒有說錯?!逼輴傉?,“我想請你幫我,開公司?!?/br> 方瑜吃驚地看著戚悅,半晌沒有回過神來。這種事,在她聽來,就如同天方夜譚一般。她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家庭婦女,拿什么本事去幫戚悅開公司?更何況,他們要開什么公司,開公司的錢又要從哪里來? “舅媽,我知道我這話你聽起來會覺得荒謬,現(xiàn)在我就說說我的想法?!逼輴偩徛暤?,“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我爸非常聽那個女人的話,而我現(xiàn)在還在讀書,很多事都插不上嘴,就算說了我爸也不會聽。那個女人聯(lián)合她的哥哥,現(xiàn)在就在占我們家的便宜,等到將來我長大了,戚家能留給我的東西還有多少?我爸那個人,我也不指望了,我只希望在我獨立出來之后,不是一無所有。所以,我想請舅媽你幫我?!?/br> 方瑜明白了戚悅的考量,深感同意,憐憫之時,她又暗暗吃驚,沒想到這個外甥女,竟然已經(jīng)想到那么遙遠的事了。 “悅悅,你爸不會什么都不留給你的,他畢竟是你爸爸?!狈借竦?。只是這話說出來,她自己心里也沒底。 “舅媽,現(xiàn)在我爸或許還能認我是他女兒,可將來呢?他畢竟會老的,老了之后,人會越來越糊涂?!逼輴偙砬閲烂C,絲毫不為自己在背后議論自己的父親而感到不安,“實話告訴您吧,之前半個月,他就聽了柳薇薇的話,把我送進了一個拯救訓練營,那里面亂得不行,要不是我想方設法逃了出來,現(xiàn)在還不知道會成怎樣呢!” 方瑜吃驚道:“他竟然真的那么做?” 戚悅沉重地點頭。 方瑜面露難色:“悅悅,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真的找錯人了,我從來都沒有開過公司,什么都不懂,幫不了你。” “不懂可以學。”戚悅忙道,“舅媽,我也不懂,如果開公司,我們就要一起學習。說實話,我也只有你一個人可以依靠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br> “悅悅,開公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我心里實在沒底?!狈借げ]有松口,“生意場上的事,我一個女流之輩,又能懂多少呢?” “舅媽,你別太小看了自己。這么多年來,這個家就靠你一個人撐著,你真的很厲害?!逼輴傉\懇地說道。 方瑜道:“家庭和公司,畢竟不一樣?!?/br> 方瑜并不是個對自己沒有自信的人,她撐起這個家庭一直到現(xiàn)在,也是事實。但開公司和支撐家庭確實是兩碼事,她不認為自己能做好那種大老爺們才能做到的事,因此無論戚悅怎么說,她都不肯松口。 戚悅一時間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暫時偃旗息鼓。但她并不會放棄,在她看來,舅媽如果能把公司開起來,是一件對誰都有利的事。其一舅媽家的境遇可以更好,不會出現(xiàn)多年后薛思然還要去打工賺錢差點被欺負的事,其二作為她自己的私心,她也能有幫手,有屬于她自己的勢力。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舅媽自愿幫忙上,否則一切免談。 正如戚悅對方瑜說的那樣,戚悅連高中都沒有讀完,那五年里學的最多的是怎么打架,怎么勾心斗角,怎么演戲,對于商業(yè)上的事,一點都不懂。 但她會去學習??稍趯W習的過程中,她也想嘗試著做些什么。像是股票期貨之類的東西對她來說太高端,她不懂,而且現(xiàn)階段她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錢去投機,她現(xiàn)在想做的是那種腳踏實地的公司。然而對于做什么產(chǎn)品,她也沒有一個清晰的想法,只能說是有個模糊的念頭。 看到方瑜,了解目前她的生存現(xiàn)狀之后,這種念頭便變得清晰起來。 薛思然很快就洗完澡出來了,方瑜和戚悅二人就沒再提那些事。薛思然并未發(fā)現(xiàn)二人間的氣氛有些微妙的不同,笑瞇瞇地撲到方瑜身上撒嬌。 這一晚,戚悅和薛思然看了會兒電視,很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薛思然要去學校上補習班,而戚悅也準備回家了。吃過早飯,送走薛思然之后,戚悅又跟方瑜談了一次。 “舅媽,我知道你覺得我就是小孩子,說的事不過是小孩子胡鬧??晌艺娴氖钦J真的,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你不幫我,我也會自己再想辦法,這個公司,我是一定要開起來的。”戚悅先鏗鏘有力地說了自己的決心,才放緩了聲音道,“舅媽,我知道你的擔心。不過請你放心,我不是什么都沒有想過的。錢的事,我這邊會解決,而開個什么樣的公司,我也有了個初步的想法?!?/br> 方瑜想著打消戚悅著不靠譜的念頭,可見她說得認真,也只好問道:“你說說看?!?/br> “舅媽,你現(xiàn)在是不是認識了很多做保潔的朋友?”戚悅不答反問。 方瑜疑惑地點頭:“是啊,怎么了?” “我想開的,就是家政公司?!逼輴偟?。她想起未來一兩年,慶臨市的家政行業(yè)迅速變得紅火。有錢人越來越多,并不吝嗇每個月花個幾千請家政服務人員,就算是普通人家,有時候也會請鐘點工。她還記得,那個時候新聞里經(jīng)常說,好一點的月嫂月薪一萬都難求,普通的“保姆”一個月也要四五千,并且還不包括帶孩子。這個市場不小。 “家政公司?”方瑜道。她現(xiàn)在是在一座大廈做保潔,月工資也就兩千,母女二人的生活費是夠了,但要是算上思然的教育費用,那就有些捉襟見肘,好在家里還有存款,只是她計算過,等思然上大學了之后,家里的存款也差不多耗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