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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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的時候,徐開慈尚且能有精力和程航一斗嘴,那會他還能抬手推一把準(zhǔn)備爬上病床的程航一。 到了七月末,徐開慈已經(jīng)很難有精力再和程航一大聲講話,無論程航一怎么勸他吃東西,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上那么幾口。 迫于家里的要求,檢查和保守治療也還在做,但是檢查報告上的數(shù)據(jù)一次比一次差。每次都是把他送回病房后,醫(yī)生又單獨把他的家人拉出去,讓他們勸徐開慈認(rèn)真考慮手術(shù)的事情。 所有人都不甘心,唯獨徐開慈自己怎么都不肯松口。 他就寧愿這么耗著,哪怕他自己也一天比一天難受,一天比一天虛弱,他也不肯點頭。 一開始徐開慈還能溫和客氣地回絕,還能好好嗑勸他的那些人說話。后面大概也是煩了,又或者真的不愿在身體極度難受的時候還費口舌去談這種事情,態(tài)度也強(qiáng)硬了起來。 這會干脆當(dāng)著全家老少的面,又和徐春曄吵了一架。 徐春曄被氣得夠嗆,指著徐開慈的手指頭都在顫抖,罵人的話掛在嘴邊馬上就要砸向徐開慈。還好被程航一及時攔住,他慌亂地將徐春曄拉出病房,結(jié)結(jié)巴巴地和徐春曄說:“伯父您先消氣,我哥身體不舒服脾氣難免大一些,您這會再罵他他更不愿聽,您要不……先回去,我再想想辦法……” 徐春曄又氣又急,今天醫(yī)生又把他拽出去問手術(shù)的事情。 這件事簡直要成徐春曄的一塊摳不得的瘡疤,每問一次就讓他難受一次,某種意義上他比任何人都想徐開慈能松口。 偏偏徐開慈到現(xiàn)在都還在死咬牙關(guān)。 出了病房,徐春曄一腔怒火轉(zhuǎn)移到程航一身上,他狠狠地剜了一眼程航一,“你最好知道你為什么還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和他這么膩著,他要是真不行了你也準(zhǔn)備好收拾東西回老家吧?!?/br> 在醫(yī)院這種要求安靜的地方,他的聲音不大,但不愧是徐開慈的父親,冰冷那個勁兒有過之無不及,輕飄飄一句話殺傷力就足夠的強(qiáng)。 程航一抿著嘴唇點了點頭,小聲回答他:“我知道,我知道的,等他……等他好了我會消失的?!?/br> 徐春曄一臉別扭地看著程航一,好像自己剛剛一拳只打在了棉花上,怪郁悶的。他轉(zhuǎn)過身朝著病房里的喊了一句:“走不走?還是你們要陪著他一塊兒在這等死?” 病房里的人本就因為爺倆突然吵起來還尷尬著,這會聽到徐春曄的聲音更是不約而同地縮了下脖子,悻悻地跟著出了病房。 程航一疲憊地站在門口,目送著這群人稀稀拉拉地走遠(yuǎn),他突然也覺得好累,忍不住想找個地方抽根煙。 手剛摸到打火機(jī)又想起來什么,他手放著口袋里的打火機(jī)抽了出來。 他用力地搓了兩把臉,手碰到眼睛的時候疼得倒抽了幾口涼氣。前幾天徐開慈情況很不好他一直沒日沒夜地陪著,熬夜熬多了,下眼瞼長了顆不大的麥粒腫。 為了遮著這玩意兒,他還假模假式地買了個黑框眼鏡戴著,但仔細(xì)看還是能看得出來他眼睛最近一大一小,更別說手突然碰到。 他突然覺得很疼,眼睛很疼,心上某個地方也像被狠狠擰了一把,疼得他難受。 調(diào)整好狀態(tài),程航一云淡風(fēng)輕地走進(jìn)病房,沖著還歪靠在床上的徐開慈笑了一下。 “多大事兒,不就是想死嗎?還至于和他吵起來,你什么時候聽過他的話了?”程航一故意說得輕松,企圖讓氣氛緩和回來一些。 剛剛在外面他就聽到了,徐開慈痙攣過。想也正常,他情緒那么激動痙攣已經(jīng)是小事了,沒像前幾天那樣厥過去就算好的。 他湊近徐開慈,替他把掛在鼻子上的氧氣管扶好,又伸手進(jìn)被窩里摸了摸,應(yīng)該是有人幫他換過了,還行省去了很多麻煩。 就算是床頭被搖起來徐開慈也很難坐的得穩(wěn),現(xiàn)在正以一個扭曲的姿勢靠著,一條腿曲著又用軟墊頂在他腿前面。 要不是知道他是癱瘓病人,乍一看會覺得他的坐姿像個二流子。 但沒有二流子會扭曲地用腳背貼著床面,也不會像徐開粗這樣有氣無力地眨著眼睛,連喘粗氣都費勁。 徐開慈還煩著,被程航一半是調(diào)侃半是玩笑地這么一說,他橫眼罵道:“全世界就他最不配勸老子活著?!?/br> 程航一沒忍住還是掀開被子替徐開慈揉著肌rou僵硬的腿腳,這會聽到徐開慈這么說先是愣了一下,后面想想又覺得徐開慈說得對。 他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也不知道是最近徐開慈有些貧血還是長年就這么在室內(nèi)呆著,程航一覺得徐開慈這雙腿白得有些過分了,多少還是要帶一點血色才好看。 頭頂突然間傳來一句話,這句話穿過耳膜像一把鋒利的冰刀扎進(jìn)心里,疼得程航一喘不過氣來。 ——“第二個沒資格的就是你程航一?!?/br> 程航一自己都沒察覺,聽到這句話他眼眶立馬就紅了,抱著徐開慈腳的雙手也在簌簌發(fā)抖。 他都不敢去看徐開慈,可低著頭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捧著那雙變形的腳愣著,好像只要自己不說話徐開慈就能看不到他一樣。 可是頭頂還繼續(xù)傳來聲音,聲音不大,氣勢也比以前小很多,甚至以現(xiàn)在的音量來說,放在以前還沒有任何一次兩個人吵架時徐開慈的聲音大。 可就是這樣的音量,這樣的架勢,偏偏要比以往每一次吵架更讓程航一難受,像刀扎著一樣疼,疼得程航一眼淚忍不住地掉,疼得他也張開嘴才覺得呼吸通暢一點。 “過去這幾年,你但凡在乎我一點,但凡在乎我一點。程航一但凡你在乎我那么一點點,但凡你每次抬腳就走的時候能回過頭想想我,能心軟一次,我都不會那么絕望?!?/br> “可你呢?你在干嘛?你去哪兒了?以前不主動分手是怕別人戳著脊梁骨罵你,現(xiàn)在厚著臉不肯走又是怕什么?怕我就這么死了自己以后午夜夢回良心不安?” “我求你們這些人,能不能不要再來我床前勸我,做這些感動自己的事情?” 知道徐開慈是還在生氣,就算不是生氣,就是單純想發(fā)泄也行,可這些話從他嘴巴里說出來程航一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徐開慈很少會那么直白地發(fā)泄自己心里的不痛快,他始終有一股氣定神閑的氣勁兒。 這下子別說要做點什么,程航一連看都不知道要看向,他難受地撇過頭去,很快又轉(zhuǎn)過來。 紅著眼眶,嘴唇哆嗦個不停:“所以我沒資格勸你,我也不會勸你?!?/br> 這下倒換成徐開慈愣住了,剛剛因為激動他的肢體有些輕微的顫抖,這會自己停了下來身體卻還不肯善罷甘休,還仍舊我行我素地抖著。 眼看就要坐不穩(wěn)。還算好,程航一在跟前,不會讓他摔下。他一把扶住徐開慈,將他曲著的那條腿拉開,一把攬進(jìn)懷里固定住他,抱著他。 “我沒資格勸你,也不是怕午夜夢回良心難安,我就是想陪著你……” “……”徐開慈沒什么話好說的,悶在程航一的懷抱里有些郁結(jié),原本還以為程航一能稍微駁他幾句,他可以接著發(fā)泄。 他太煩了,太難受了。現(xiàn)在別說勸他活著,就是勸他接著做保守治療他都不愿意了,這個病房,這張病床像一個籠子一樣困著他。 每天睜開眼睛就是穿著白大褂的人圍在他的床前說這說那,再然后就是沒完沒了的輸液。 且不論以后要如何,此時此刻的徐開慈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的情緒一直處在焦慮和激動中,就算被程航一死死地抱在懷里也擋不住身體簌簌發(fā)抖,肢體在床上不停地蹭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程航一知道自己只是這么抱著他的話并不管用,他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擁抱,想了想他將自己溫暖的掌心覆上徐開慈的后腦勺,手指穿過徐開慈茂密的頭發(fā),輕輕地揉著。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已經(jīng)很累了,你想歇著,你想就這么算了。我不勸你,我不鬧你,我聽話我就陪著你。所以別生氣好不好,以后他再說什么我都給你擋下來,我就讓你清清靜靜的?!?/br> 原本一開始,徐開慈是不讓程航一這么摸著他的,他的頭一直亂動,肩膀也跟著扭著,好像渾身能動的地方都在抵抗。 奈何力氣不大,也就折騰了一小會他就累了。加上鼻子上的氧氣管移了位,徐開慈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僵持了還沒一會就認(rèn)命地趴在程航一懷里喘著氣,再沒吱聲。 等身體也稍微平靜下來,徐開慈才慢慢開口道:“我真的太累了,這樣的日子我真的煩了?!?/br> 程航一還在輕輕拍著徐開慈的背,他還是沒學(xué)會怎么安慰別人,還是用著幾年前的這種笨辦法。 只不過這次顯得比上次溫柔真誠了很多。 連帶著身體還悠悠地晃著,像真的在哄睡一樣。 “那讓我把你偷走吧,我也不想接著在醫(yī)院里了,我們出去幾天?” 靈光一現(xiàn)的一個想法,卻在說出口的一瞬間程航一想立馬付出行動。他松開懷抱將徐開慈放回到床上,一大一小的眼睛亮亮的,笑著拉著徐開慈的手摩挲著:“真的,我?guī)愠鋈滋彀?,喘口氣。你爸今天被你氣得夠嗆,估計不會來了,被發(fā)現(xiàn)了我頂著?!?/br> 像巧合一樣,又或者說心有靈犀,徐開慈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點了頭,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程航一已經(jīng)在幫他找衣服。 病號服寬寬大大尚且不覺得有什么,等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程航一才覺得徐開慈真的病得厲害。以前徐開慈的肩膀?qū)掗?,什么衣服都能撐得起來,現(xiàn)在套在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就算這張臉再好看,也看起來沒什么精神,滿是蒼白的病氣。 程航一把徐開慈抱上輪椅,單膝跪在他面前替他把腳揉著好久,順開所有蜷著的腳趾才把鞋子套上。 等真的出病房前,徐開慈才真的反應(yīng)過來,自己要被程航一“偷”走了。 他還沒有真的適應(yīng)過來要和程航一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就算之前的這幾個月他大多數(shù)時間都和程航一單獨在這個病房里呆著。 不重要,重點是他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和程航一在生死以外的地方相處。 他稍微扭頭,帶著不確定地看著程航一問他:“你到底想干嘛?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被徐春曄知道了,能一巴掌扇死你?” 程航一點點頭,不置可否地回答道:“我知道啊。” “那你還……我說過了程航一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沒有那個精力再去和你……” “我知道?!背毯揭焕@過輪椅,轉(zhuǎn)到徐開慈面前,他彎下腰目光與徐開慈平齊,眼里還帶著一點波光。 “我知道你沒什么精力了,我也知道你沒什么想法了,我還知道你已經(jīng)自我放棄了,但你總不想死前最后的時間還天天憋在醫(yī)院里吧?跟我回家吧,回家呆幾天?!?/br> ※※※※※※※※※※※※※※※※※※※※ 本來上午就要發(fā)了,但是很多不合理的就改了好幾遍,最后干脆重寫了,那些情節(jié)還得往后挪一挪。抱歉來晚了,磕頭了。 emmmm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期榜單會把我慈放在業(yè)界精英這個榜里,精英個屁,給各位因為榜單進(jìn)來的小伙伴賠個不是吧。 還是那句話,謝謝你們看我的文。 感謝在2021-05-24 14:53:21~2021-05-25 22:49: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in 3個;whynotdd、白白唐 2個;f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