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可距離開宴不過五日,小姐卻突然之間高熱不褪,莫非是天意都如此狠心?要毀了她跳出去的唯一機會? 心緒蕩至此處,倉皇之感漸漸浮上拾翠心頭,卻在與小姐對上視線時一頓。 她從未見過小姐如斯神情,猶如行過死蔭之地的一泓秋水,見之使人一個激靈。 她聽見虞莞以一種不疾不徐的語調說道:“錯過春日宴,也未必是壞事?!?/br> 春日宴是她上輩子踏錯的第一步。想到這里,虞莞的面色一凝。 比起上輩子遇到的那些腌臜事,變成老姑娘又有什么可怕?至少衣食皆是虞府供養(yǎng),不費自己一毫一厘。 她自重生時就打定主意,逃出上輩子的命數,必須錯過這場宴會。 突如其來的高熱,倒成了推拒的絕佳借口。她寧可風寒好得慢些,也不想喝下拾翠帶回的藥。 正思量著該如何與拾翠解釋,卻聽見繡樓處傳來一陣陣凌亂的腳步聲。 虞莞擰起彎彎煙眉,是誰會前來這無人問津的西院?聲音不止一人,顯然并非前來探望,甚至還不懷好意。是她那視她作無物的繼母,一直瞧她不順眼的meimei,還是…… “咚咚?!眱陕暻瞄T聲過后,門外的不速之客就不請自入。只見一個瘦高個頭、兩撇山羊胡須,一副文士裝扮的中年男子被五六個膀大腰圓的仆婦圍著,氣勢洶洶地邁步前來。 好生滑稽。虞莞不客氣地勾起嘴角。 那文士,也就是虞莞的父親虞振惟瞧見女兒嘴角笑意,以為她歡欣于父親的探望,臉上也掛了三分假笑。 繡樓的房間不大,被這烏泱泱的一片人占滿,壓得人呼吸都有些不暢。虞振惟開口便道:“女兒染恙,為父先前一心忙于公務,聽聞之后便甚為掛心惦念,不知靜養(yǎng)三日后,女兒可好些?” 掛心惦念還能讓她在這里求生不得躺了三天?恐怕是府中流言紛紛,傳入他耳中,才想起原來還有一個等著撈皇子妃位份的女兒。 眼下還有兩日,聽說女兒高燒唯恐錯過日子,這才急了眼,巴巴地趕來“探望”。 虞莞對他的來意本就有所猜測,聽了他的話之后更是倍感索然無味。她涼涼開口:“不勞父親掛心,尚未大好?!?/br> 言下之意,尚未大好也不用你來多管閑事。 虞振惟臉上薄薄的笑意頓了一下,頃刻之間便恢復笑容,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般繼續(xù)道:“若不曾大好,不如為父把你接到前院養(yǎng)病。那處也更宜人些,你好得更快,莫要錯過佳時。” 原來在這等著。恐怕那些孔武的仆婦們并非擺設,虞振惟打的是先禮后兵的主意。她若是拒絕,就要被幾個仆婦架著出門。 前院是他們夫婦二人的地盤。到時候,她縱然百般反對,也要被趕鴨子上架,捆也要捆送到宮中去。 可是就算反對無用,便要和這個刻薄寡恩的父親虛以委蛇,演那勞什子的孝順戲碼? 虞莞毫不客氣:“不如留我在此處自生自滅,說不定比在前院好得還快些。免得誤了父親的良辰吉日?!?/br> “良辰吉日”幾個字她咬得格外重些,諷刺之意溢于言表。 拾翠被她突然出言不遜嚇了一跳,輕輕抽了口氣。 “你!”被直晃晃戳中心思,虞振惟登時臉色發(fā)青。他久經官場上,人人養(yǎng)氣功夫不淺,家中又以他為尊,妻女事事順從,許久沒聽得如此直白的諷語。 虞莞不給他反應過來的機會:“與其等我病好,不如給小妹改個八字,讓她提前及笄赴宴。我看她想當皇子妃想得發(fā)瘋,不如遂了她這個心愿。” 上輩子,虞莞記得清楚,那個從小針對她的異母meimei就是用這么一招,想從她手里奪走請?zhí)?/br> 那時候,虞莞還把它看作救命稻草,緊緊抓住不肯松手。 為了防住虞芝蘭,她還給心中怨憎的父親行了跪叩大禮。 那時候的虞振惟滿面躊躇,在繼母的威逼和她的決絕中搖擺許久,才把帖子還給她,還贏得了她不少感激。 婚后但凡她有了什么賞賜都不忘捎給虞府一份,為此沒少被宮中人嘀咕。 天意多么弄人,上輩子她求之若渴,這輩子她不欲爭搶,所得的結果卻截然不同。 虞振惟的怒氣被虞莞眼中笑意徹底點燃。 他指著虞莞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既出言不遜頂撞父親,又借口推諉宮宴,對國不忠,居家不孝!冥頑至極!來人,把她給我?guī)ё撸 ?/br> 那幾個仆婦聽得一聲令下,便迫不及待架住虞莞和拾翠,向門外抬去。 “小姐……”拾翠有些慌申,她不明白為何明明小姐三日前還十分期待赴宴,只一場大病就改了想法。 又是為什么突然與老爺嗆得不可開交。 虞莞只輕輕拍了拍她手臂,回給她一個安心笑容。 “沒事。” 第3章 賜婚 虞府前院。 前院是正房夫人趙英容與她一雙兒女的住所,這回卻為虞莞生辟了一處落腳處。 虞莞雙腳落地時,已有個郎中拎著藥箱,在門口等候。待她剛一進屋,那郎中就迫不及待為她請脈。 虞振惟在一旁屏息,一動不動地等著結果。 “高熱已褪!脈象已然轉好了,調養(yǎng)幾日便可恢復元氣?!?/br> 聽到想要的結果,虞振惟的胡須微微翹起,心情快慰了少許,連帶著這個一見面就出言不遜的女兒也沒有那么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