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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默讀在線閱讀 - 第118節(jié)

第118節(jié)

    “哪個趙哥?”肖海洋先是愣了愣,隨后立刻回憶起來,“你是說那個跟你們住同屋,號稱是何忠義老鄉(xiāng)的趙哥,叫‘趙玉龍’的?”

    馬小偉咬著嘴唇點點頭。

    肖海洋皺起眉——他記得,當時是王洪亮打算讓馬小偉背黑鍋,充當這個犯罪嫌疑人,把詭異非常的何忠義案草草結案給市局看,但他知道里面有貓膩,于是跟著同樣心存疑惑的陶然,私下里走訪了何忠義生前幾個的熟人,其中就包括趙玉龍。

    這個人并不是什么關鍵人物,因為案發(fā)時,據說他回老家奔喪了,肖海洋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才得知何忠義死了,匆匆趕回燕城。他其實連證人也算不上,只能說是為了了解死者背景情況的一次普通走訪。

    除了他和陶然,其他人可能都不知道有這么個人。

    但細想起來,這個路人甲一樣的趙玉龍?zhí)峁┑木€索卻相當關鍵——何忠義的白色手機來路、何忠義和張東來的沖突,都是在和他談過話之后才進入警方視野的,最重要的是,何忠義當天為了去承光公館見趙浩昌,穿得頗為正式,腳上那雙鞋就是問他借的,所以趙玉龍很可能掌握了何忠義的動向。

    當時最先查到“承光公館”的,其實是費渡,因為他那天恰好偶遇過何忠義問路,但仔細想想,有趙玉龍這一番供詞,即便沒有費渡的偶遇,警方也會很自然地視野轉向承光公館那邊,進而意識到馬小偉支支吾吾不肯說的“案發(fā)現場”可能根本不是案發(fā)現場,而是另有隱情。

    一瞬間,肖海洋心里已經閃過無數個念頭,他略微抿了一下發(fā)干的嘴唇:“你不是說這個趙玉龍案發(fā)當晚回老家奔喪去了?”

    “他是說他回老家了,可是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他就又突然回來了,忠義沒回來,其他人不在,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馬小偉帶著哭腔說,“他突然把我晃醒,拿著網上你們沒來得及刪的照片給我看,問我這是怎么回事……我一睜眼就看見……看見忠義哥……我……我……”

    馬小偉一回憶起那件事,就有點話不成音,嘴里“你你我我”地胡言亂語半天,干脆一把捂住臉,悶聲哭了起來。

    肖海洋:“……”

    他保持著冷眼旁觀式的漠然僵坐片刻,然后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鬼鬼祟祟地伸出手,墊著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馬小偉的肩頭,輕輕一碰又縮了回來,仿佛馬小偉是一只人形刺猬,會扎手。

    “趙哥問我這是怎么回事,還說忠義哥就在樓底下,下面都是警察,我不敢相信,扒開窗戶往外一看才知道是真的,腦子里‘嗡’一聲,然后就聽見趙哥在旁邊說,‘他們好像是在那個三角地發(fā)現忠義的’,我一聽,嚇死了——那就是昨天晚上買賣‘那個’的地方,忠義哥怎么會跟他們扯上關系?他從來不碰這些,我知道……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壞了,肯定是我賣的那個手機惹的事?!?/br>
    “你認為何忠義是看見了你賣他寶貝的新手機,所以沖上去和毒販子理論,想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結果才被那些人殺了?”肖海洋問,“是你自己這么想的,還是別人誤導過你?”

    馬小偉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行吧,”肖海洋無奈,這傻孩子被人利用都不知道,“然后呢?”

    “忠義哥跟我可好了,我要不是那什么……我也不會偷他的東西?。∥液ε?,就把什么話都跟趙哥說了,問他該怎么辦,可是趙哥說‘要是王洪亮他們殺了人,忠義哥死也是白死’。”

    肖海洋聽出了什么,沉聲問:“你的意思是,趙玉龍也知道王洪亮他們的事――他吸毒嗎?”

    馬小偉搖搖頭:“他不是我們一起的那種,不過趙哥在這好多年了,待的年頭比誰都長,他什么事都知道。”

    肖海洋又是一皺眉——因為他們和趙玉龍談話的時候,看不出來趙玉龍是個“什么都知道”的神通廣大人,不光如此,他還假裝自己是剛從外地回來,對何忠義的死亡原因一無所知!

    肖海洋忽然覺得后脊有些發(fā)寒:“他讓你怎么做?”

    “趙哥悄悄下樓看了一圈,說是有一輛沒見過的警車,有在旁邊圍觀的小兄弟,說是還看見警察局長跟人點頭哈腰的,”馬小偉小聲說,“趙哥說這件事現在肯定是鬧大了,上面下來人來查了,我們也許有機會給忠義哥申冤?!?/br>
    肖海洋匪夷所思地問:“你趙哥連哪輛警車不是分局的都看得出來?他還認識分局負責人王洪亮?”

    馬小偉理所當然地點頭:“趙哥認識很多人,他什么事都能打聽清楚。”

    肖海洋無言以對,這些沒長大就到花花世界里到處亂碰的小男孩對“人脈”的迷信堪比邪教,對于他們來說,沒有什么是不能用一句“上面有人”解釋的,如果不能,那就再加一句“里面有兄弟”。

    “趙哥說,按理說警察會到忠義哥住的地方來問,但殺人的和調查的都是一撥人,來問話也只是走個過場給上面的頭頭看,我們要是想伸冤,就必須得讓上面的人聽見,得去分局里面鬧,可是分局是他們的地盤,這樣一來,等于是當著他們的面告發(fā)他們,趙哥問我敢不敢,敢,就照著他教的去做,保管沒事,最多是關兩天就放出來,上面肯定有人護著我,不敢也沒關系,反正忠義哥跟我非親非故,我也不是故意害了他的?!?/br>
    “趙哥還跟我說了好多掏心窩的話,說見過好多像我一樣的年輕人,最后都爛在泥里,被人拿草席一卷就拖到城外燒了,運氣好的能通知家人,有些就當成流浪的處理,父母親人都不知道,他說讓我按著他說的做,如果能算立功,以前小偷小摸和‘抽面’都能一筆勾銷,不會抓進去,還可以免費去戒毒所,出來以后就跟普通人一樣,誰也不知道我走過歪路。”

    馬小偉委委屈屈地抹了一把眼淚,肖海洋不熟練地生出些許惻隱之心,少見地把“他就是想騙你去當炮灰”這種冷酷又真實的話咽下去了。

    肖海洋前前后后和馬小偉聊了一個多小時,心里才有了底,告辭離開,臨走的時候,他突然又想起什么,推了推眼鏡,肖海洋回頭問:“趙玉龍雖然謊話連篇,但沒有指使你干什么犯法的事,怎么我剛進來的時候你好像有點害怕?”

    馬小偉臉色蒼白地抬起頭——

    “這個馬小偉說,他從市局離開去戒毒所的路上,有一輛車一直跟著他,然后沖他舉起一行字,說他做得很好,車里的人戴著墨鏡,絕對不是他趙哥,這件事把他嚇著了,馬小偉以為那是句反話,類似于‘看你干的好事’之類的意思,是他和趙玉龍私下里商量的事被人知道了,王洪亮一黨有漏網之魚,在恐嚇他?!毙ずQ笞隈樎勚奂业纳嘲l(fā)上,筆桿條直地匯報。

    駱聞舟家沙發(fā)很軟,一坐就陷進去,然而肖海洋不肯跟著沙發(fā)隨波逐流,活像比別人多長出三百多根骨頭,硬是把軟沙發(fā)坐出了冷板凳的效果,跟旁邊的費渡形成鮮明對比。

    費渡手肘撐著沙發(fā)扶手抵著頭,沒骨頭似的癱成一團,旁邊駱一鍋有樣學樣,脖子一歪搭在他腿上,睡成了一張貓餅,把費總有型有款的褲子蹭成了一條毛褲。

    費渡、肖海洋、郎喬和駱聞舟圍著一張小茶幾,暫時把駱聞舟家客廳當成據點,桌上的電話通著仍在住院的陶然。

    “趙玉龍我有印象,”陶然在電話里說,“不光小肖,我都沒看出有什么問題來,如果是真的,那也未免太可怕了……喂?信號不好嗎,怎么總有雜音?”

    駱聞舟站起來,一言不發(fā)地把靠著費渡打呼嚕的駱一鍋拎起來扔進了貓窩。

    “我按著當時咱倆登記的身份證信息查了,”肖海洋繼續(xù)說,“確實有趙玉龍這么個人,也確實來過燕城,但是五年前就回老家了,普通話很差,和咱倆那天見的完全不是同一個人,而且據說在本地丟過一張身份證?!?/br>
    “在那邊住小平房的都是最窮的年輕打工仔,初來乍到,兩手空空,這個趙玉龍雖然在人堆里不扎眼,但把他拎出來單獨看,確實有點和那些小青年不一樣的地方,怎么說呢……就是很整潔的那種體面。”陶然在電話里說,“這事怪我,當時只當是他家里可能有所什么難處,沒有深究?!?/br>
    “那這個假趙玉龍在這干什么?”郎喬問,“暗地里搜集王洪亮他們參與販毒的證據,義務為民除害?”

    費渡:“聽馬小偉的意思,這個人已經潛伏了很久,真要為民除害早就除了……”

    “只是沒用到這顆棋子,所以見死不救而已。”駱聞舟接上他的話音,同時瞪了費渡一眼,“嗓子疼少說話,聽你說話我就難受?!?/br>
    郎喬:“……”

    她總感覺自己發(fā)表了一句非常錯誤的問話,感覺目光沒地方放,只好投向旁邊和自己一樣多余的肖海洋:“所以這個假趙玉龍究竟是誰?”

    第148章 埃德蒙·唐泰斯(十九)

    肖海洋遲疑了一下:“這個我還沒找到?!?/br>
    “我倒是有點線索?!瘪樎勚酆鋈徊逶捳f,“這也是我把你們都叫來的原因?!?/br>
    “查王洪亮的時候,我去鴻福大觀救陳振,遇上了一個假前臺服務員;隨后,育奮中學那案子里,馮斌在鐘鼓樓被殺,我和費渡沿著那倆孩子走過的路去查過……”

    “啊?”郎喬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你們倆去情……那個哪,查、查案子???”

    她說完,周圍一片寂靜——肖海洋并不知道她在說些什么玩意,費渡撐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笑得像個伺機飲人魂魄的大妖怪,嚇得郎喬不敢同跟他對視,默默挪開視線。

    駱聞舟則比他“慈祥”多了,只是拿出個很舊的檔案袋,手法熟練地在郎大眼額頭上抽了一下:“就你機靈!”

    郎喬:“……父皇,我傻!”

    駱聞舟白了她一眼,把那個快要散開的舊文件袋展平:“我們在馮斌出事的地方碰見了一個冒名頂替的假巡邏員;追捕盧國盛的時候,龍韻城的監(jiān)控被人調換過,保安‘王健’事后失蹤——假保安;后來重新調查王瀟,我們翻看過育奮中學11月6日當天的監(jiān)控記錄,發(fā)現王瀟證詞里提到的幾個女同學并沒有回學校,當時跟著她進入衛(wèi)生間的其實是一個清潔工?!?/br>
    “假清潔工?!瘪樎勚垲D了頓,“再加上這一個,假趙玉龍,聽出規(guī)律和作案手法了嗎?”

    “都是小人物,明面上的身份要么是孤身在外的外地人,要么是臨時工,都是流動性很大的行業(yè),偽裝難度低?!?nbsp;肖海洋立刻回過味來,接話說,“而且好像都有原型,比如真的有一個趙玉龍,籍貫、姓名、年齡、甚至部分工作經驗都對得上,這樣,萬一有人去查,只要不是刨根問底的查,也不容易查出破綻!”

    “你還漏了一個,”費渡聲音很輕地說,“董乾撞死周峻茂之前,一直接觸的那個假快遞員也沒找到。不考慮動機的情況下,我覺得那起案子歸入這一類更合適。”

    “服務員、巡邏員、保安、清潔工、快遞員……” 郎喬打了個寒顫,發(fā)現這種事不能多想,想多了容易得被迫害妄想癥——服務員可以隨便給酒水食物做手腳,巡邏員和保安幾乎都是安全的象征,清潔工像是任何環(huán)境里的隱形人,出入哪里都不會惹人懷疑,快遞員可以敲開無數毫無戒心的家門。

    可矛盾的是,這些被賦予了額外信任的服務性行業(yè),有時候恰恰是人員流動最多、換人最頻繁、進出審查最不嚴格的。

    “頂替一個假身份,能在一定時間段內長期潛伏,這很可能是同一個團伙。”駱聞舟從文件袋里取出一張照片,“但是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了其中一個‘線頭’?!?/br>
    “這個女的叫朱鳳,就是潛入王瀟學校的那個假清潔工,能確認這個人的身份,是因為她有案底。十四年前,朱鳳新婚丈夫被殺,兇手后來被判定為有精神障礙的無行為能力人,免于刑事處罰,事后朱鳳不服,曾經潛入過精神病院,意圖行兇復仇,未遂,這起案子后來收入到第一次畫冊計劃,” 駱聞舟頓了頓,從檔案袋中抽出七個薄薄的卷宗,遞給眾人傳看,“你們可能還不知道,第一次畫冊計劃出了一點意外?!?/br>
    郎喬:“什么意外?”

    “第一次畫冊計劃似收錄了幾個因為種種原因沒能逮住嫌疑人的未結案件,就是你們手上的這幾份,都是舊案,有些是技術限制、有些是時過境遷證據不足……各種原因吧,總之嫌疑人都沒有付出應有的代價——加上那個精神病免于刑事處罰的,總共有七個案子——這點資料是我坑蒙拐騙偷才弄來的,是違規(guī)的,得嚴格保密,不要離開這間屋子——而這些未結案,在被收入畫冊計劃之后,每一起案件中嫌疑最大、卻因為證據不足沒能被逮捕的人,都先后離奇死亡。”

    “死因也很微妙,”費渡一目十行地掃過舊卷宗,“比如這起精神病殺人案,被關進精神病院的兇手,和他入院前殺害的死者死因很像,都是被同一種型號的刀具多次刺傷胸腹部,兩個人的傷口分布也幾乎一致,這個精神病被殺的當天,他住的醫(yī)院曾經突然停電,部分監(jiān)控失靈,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迷昏了值班護士,撬開門鎖——而捅死他的兇器、血衣最后在隔壁病房找到,兇器上還發(fā)現了隔壁病房患者的指紋……不過那位瘋得太厲害,幾乎不能和人交流,什么也問不出來,即便真是他殺的也只能不了了之?!?/br>
    “一個精神病殺了人,然后被另一個精神病殺了?”電話里的陶然說,“這算什么?因果報應?”

    “一起事件是因果報應,這么多起接連發(fā)生,恐怕這‘報應’不是純天然的?!辟M渡笑了一下,然而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笑意隨即消散,目光有些發(fā)沉——用某種方法暗中收集惡性事件的受害人,把他們像是棋子一樣布置起來,利用不起眼的小人物織一張網……如果不是他晚生了十幾年,費渡幾乎懷疑這是他自己干的,他忍不住偏過頭咳嗽了幾聲。

    “讓你少說話了沒有?”駱聞舟皺起眉,推了一杯溫水到他面前,“再插嘴我把你的嘴粘起來?!?/br>
    “之前的畫冊計劃是因為這個被叫停的?”郎喬問,“那這些人是誰殺的?”

    “那一次畫冊計劃的負責人是燕公大那邊的一個資深教授,名叫‘范思遠’,我查了查,老楊、陸局、顧釗——這些曾經在燕公大學習或者進修過的,都當過他的學生,后來這人銷聲匿跡,兩三年以后檔案狀態(tài)才更改為‘死亡’?!?/br>
    肖海洋聽見“顧釗”倆字,大腦先短路了一半,直眉楞眼地問:“什么意思?”

    “意思是,這個范思遠很可能是先失蹤,失蹤幾年后‘死亡’?!瘪樎勚垡蛔忠活D地說,“很可能只是法律意義上的‘死亡’?!?/br>
    肖海洋猛地抬起頭。

    “但是為什么?動機呢?”郎喬說,“老大,我用一下你的口頭禪——依據呢?”

    “動機恐怕要抓住人以后才知道,依據要你們去找,不然我把你們都叫來干什么?”駱聞舟雙手一攤,混成頭兒就這點好,可以嚴以待人、寬以待己,問別人要依據的時候就大喇喇地伸手,別人問他要依據的時候,就指使手下小弟們自己去查,“理論我給了,同志們,驗證理論就靠你們了!”

    郎喬:“……”

    “這七宗未結案,要一件一件去查、去追溯,挖掘當年受害人生前的近親屬以及任何有親近關系的人,任何一條都不能放過,如果這一系列‘假人’真的都是舊案的牽連者,那背后人的身份不言而喻——肖海洋,你又怎么了?”

    肖海洋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抬起有些發(fā)直的眼:“駱隊,這個范思遠既然受這多人信任,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他也是十四年前的知情人?顧叔叔疑心市局有內鬼,又不能判斷誰有嫌疑的時候,會不會尋求其他幫助?比如自己的老師?出賣顧叔叔的人有沒有可能根本不在市局?”

    駱聞舟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突然響了,他沖肖海洋打了個手勢接起電話:“嗯……嗯?什么,今天嗎?好,我知道了,謝謝。”

    眾人看著他,駱聞舟放下電話:“調查組決定對陸局的調查先告一段落?!?/br>
    郎喬先是一呆,隨后喜形于色:“陸局洗脫嫌疑了!”

    “沒有,只是暫時,”駱聞舟飛快地說,“調查還在繼續(xù),這段時間他不能離開本市――這樣,你們先去查,費渡病沒好別亂跑,在家做一下信息匯總。我去看看陸局,順便和他仔細打聽打聽‘畫冊’的事?!?/br>
    調查員客客氣氣地把陸有良請到門口,還派了輛車準備送他:“陸局,您是回單位還是回家?市局現在也確實有好多工作需要主持?!?/br>
    陸局腳步微頓,突然說:“我能見一見老張嗎?”

    調查員一愣,十分彬彬有禮地說:“這恐怕……”

    “當然不是私下見,你們派人在場看著也行?!标懹辛颊f,“我和老張一起共事了很多年,感情上和理智上我都不愿意相信他有什么問題,讓我們倆聊幾句,也許能想起些什么遺漏的地方——要不你先請示一下上級?”

    調查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起電話走到一邊。

    一個小時以后,張春久和陸有良被領到一個簡陋的小會客間里,兩人面面相覷,各自露出個恍如隔世的苦笑——張春久看起來更消瘦了,陸有良鬢角的白發(fā)比前幾天多了一半,可見都被折騰得不輕。

    “是我沒管好你留下來的攤,才不到一年弄出這么多事,連累老哥了。”陸有良說。

    張春久卻沖他豎起一只手,略有些急切地打斷他的話音:“老陸,當年不是我?!?/br>
    陸有良沒料到他居然連寒暄環(huán)節(jié)都省了,直接就要進入主題,不由得看了在一側旁聽的調查員,調查員悄無聲息地按下了錄音筆。

    “我知道不是你,”陸有良嘆了口氣,說,“咱們兄弟這么多年了,互相都知根知底?!?/br>
    “當年顧釗私下調查羅浮宮的事,我并不知情,他肯定是挑了個最信任的人,”張春久壓低了聲音,“你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誰!”

    陸有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你是說……”

    “你聽我說,這幾天在這配合調查,人家把我最近幾年的工作安排全排查了一個遍,其中有個人問我,為什么第二次申請啟動‘畫冊計劃’,”張春久飛快地說,“我當時都聽愣了,我說‘什么畫冊計劃?’他們就把我打過的報告給我看――老陸,我確實打過一份報告,你知道我一直想完善咱們內部的電子檔案管理,除了智能外勤系統,我還想把案卷分門別類,加上理論研究成果,為以后辦案做參考,我在報告里只提了這些,沒有給這個項目起過代號,更沒說過它叫‘畫冊計劃’!”

    陸有良倏地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捏緊了自己揣在外衣兜里的手。

    “這個項目是我離任之后才批下來的,”張春久說,“老陸,誰給它起名叫‘畫冊’的?為什么要叫這個?”

    陸有良張了張嘴,好一會,才有些艱難地說:“如果不是你,就是燕……燕公大那邊?!?/br>
    “范思遠是真死了嗎?”張春久一字一頓地說,“誰要復活這個‘幽靈’?誰要誣陷我——我們?誰藏在隊伍里偷偷往外傳遞消息?老陸,讓你手下那幫孩子們去查,揪出這個人才能還我一個清白!”

    陸有良幾乎是魂不守舍地坐上了車,他知道司機名義上是送他,實際仍在暗地觀察他,然而張春久方才的幾句話一直在他耳邊徘徊——你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