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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枚墨玉。 墨玉上鐫刻著極為古樸的紋路,中間豎刻兩個古老字符。 他看不懂,一直到后來,他跌跌撞撞出了桃谷,去到凡世后,找人問起,才知道那兩個字是“天宗”。 仙道第一大宗,天宗。 而他之所以出谷,便是想要找到容染,于是沒有猶豫,便往天宗去了。 跋涉數(shù)月,才終于到達。 在前往天宗過程中,他曾遇過不少危險,只是,那枚墨玉似乎是件奇物,每當有人想傷害他時,便會散發(fā)出強光,待強光消失后,那些想要傷害他的人便都消失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后來問起容染,容染也只是揉著他的頭,告訴他不必知曉。 他攀上山門三千長階。 在長階盡頭,他遇見了容染,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對方容顏。 如他想象般溫柔美好。 容染一見到他便是一怔,旋即認出了他腰間墨玉,滿面欣喜走過來。 “你終于來了?!比萑韭曇羧绱猴L拂面。 “——我已經,等你許久?!?/br> …… 葉云瀾忽然覺察到有視線落在身上。 他睜開眼,側身往視線來處看去,發(fā)現(xiàn)白衣鶴氅的男人執(zhí)劍站在不遠處桃樹下,不知道已經看了他多久。 男人身上劍意未消,有孤高冰寒之意從身上溢出,分明是剛練完劍的模樣。 這里,竟是棲云君平日練劍之地么。 葉云瀾蹙起眉,目光緊緊注視著對方手上長劍。 玄清渡厄劍。 當年他在浮屠塔中,感受過無數(shù)次對方揮出的劍氣,卻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柄名震天下的兇劍真正的模樣。 被神火重傷之后,他目力一直不佳,這樣的距離,只能隱約看到棲云君手中握著的那把長劍形制古樸,劍鞘上卻鐫刻著一抹突兀艷紅,瞧不清是何圖案。 而劍柄處,則懸著一枚墨玉,觀形狀,依稀……有幾分熟悉。 葉云瀾想要細看,忽然聽到棲云君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他本已想走,留在此地不過是對玄清渡厄劍尚有幾分好奇,聞聽此言,便收回目光,淡淡道:“不擾仙尊修行,我這就離開?!?/br> 棲云君站在原處,凝視著那抹瘦削白影漸去。 他低頭看著橫枝在他面前的桃花,抬手輕觸上面一片小小花瓣。 方才他從遠處窺見桃林中有人,恍惚間竟似與夢中那抹虛幻身影重逢。 走近方知只是錯覺。 忽然想起,云天宮內終年飄雪,除了殿內和這處桃林,其他地方皆冷寒刺骨。 葉云瀾不能動用靈力護體,又有傷在身,怕是受不得冷。 或許不該叫他離開。 只是,這念頭也就在腦海中轉圜過一瞬,便不見蹤影。 —— 葉云瀾走在空無一人的白玉回廊上。 寒風穿過他衣袍,他的面色比回廊外堆疊的雪更加蒼白。 遠處忽然傳來腳步聲。 他抬頭看,來者一身青衣,是容染。 “阿瀾可教我一通好找?!比萑究觳阶叩剿媲?,語氣有些埋怨,臉上卻含著笑意,“不過能下床走動,看來師尊療傷確有成效,我也便放心了。阿瀾,你肯定不知,之前你在賀蘭師兄屋里昏迷的時候,我有多擔心?!?/br> 葉云瀾不咸不淡道:“是么?!?/br> 容染笑容微僵,旋即又關切道:“阿瀾在云天宮里可還習慣?師尊不喜被人攪擾,云天宮不允外人隨意出入,你若有所需,便都與師兄說,師兄來為你辦妥。” “我并無需要?!比~云瀾微微抬眼望著容染,忽然道:“容師兄,我之前便說過,我不想來這里療傷?!?/br> “阿瀾之所以不愿,是因為師尊么?”容染柔聲勸,“其實,師尊雖然修的是無情道,但平日里對我,對其他天宗弟子都是極好的,并不如外人說的那般不近人情,阿瀾實在不必如此抗拒?!?/br> “并非如此。”葉云瀾道,“我只是覺得,容師兄照顧我這些年,當年的救命之恩,已經早就還清了,再如此幫我,我恐怕消受不起。” 容染:“阿瀾怎會這樣想?我照顧你,是我心甘情愿,與救命之恩無關,你何必放在心上。” “可是師兄,”葉云瀾淡淡道,“有許多事情,我已經可以自己決定,不必再勞煩師兄為我主張了。” 容染面色一白,終于明白了葉云瀾的意思,“阿瀾忽然這樣說,莫非是師兄做錯什么,惹你生氣了么?”他想了想,急切解釋道,“你當時吐血昏迷,我將你送到師尊這里來療傷,是在迫不得已,并不是不尊重你意愿……阿瀾,你不知我當時有多擔心……” 葉云瀾越過他便走。 “阿瀾!” 容染忽然提高聲音喊。 “你難道因為這點小事,就要和師兄鬧脾氣么?” 葉云瀾只往前走,沒有回頭。 容染立在原地,等了許久。 然而這次,葉云瀾卻沒有再和以前一般,處處依著他就著他。他只要表現(xiàn)出些許不虞,便會主動靠近過來,小心翼翼討他開心。 等他終于轉過身,卻連葉云瀾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五指慢慢攥到rou里,容染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夜鶯,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