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李夜秋未出聲。 傷口一圈化膿發(fā)黑,血干了,粘成了蓋,樓南按了按,中間有血滲出,按成太醫(yī)原先的法子,只需將化膿處清理掉即可,只不過,樓南卻是連發(fā)黑處一起除去,刀落下,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住了,除了顏落。 要問疼不疼,那鐵定很疼,可李夜秋愣是面不改色。 樓南邊清傷口邊道:“王爺可還好?!?/br> 李夜秋擠出一絲笑意:“好得很。”這一刀刀落的,還真把他當死人呢。 待清理完,灑了藥,再包扎上,整個過程快得很,成太醫(yī)方才顫巍巍地卷袖子都卷了老半天。 樓南放下袖子彈了彈:“需要忌口的,想必府上的人都很清楚,那便不在府上多做打擾了。”轉(zhuǎn)身,再快要邁出屋時又回頭道:“對了,每半月的施針,一次都不能落下。”話罷,帶著徐藥片刻未再停留,離開了。 石伯端著血水盆退下了,成太醫(yī)從頭木到尾,后收了藥箱也告退了。 李宏軒起身,看了看李夜秋的傷處:“皇兄只管在府上好好歇著,過幾日朕會再來?!彼陨耘查_步子,又看向一旁的芷蘭:“想來,云浮這時應當隨母后回了宮,皇姐不如同我一道回宮?” “剛回京,一身風塵,總要收拾妥當才是?!避铺m笑道:“明天我自會進宮去見她。” 李宏軒點頭道好,等李宏軒出了屋,江離抬手淺笑:“那臣也就先行告辭了?!?/br> 滿滿一屋子走得只剩下兩三人,李夜秋揉了揉眼眉,傷口到了這會才察覺到疼了,好在有顏落陪著,看向顏落,不料卻碰上芷蘭的眼睛,芷蘭笑道:“你好好歇著,就不打擾你了?!?/br> 見她要離開,李夜秋問:“要去哪里?” 芷蘭嘆息:“去看看云浮那丫頭方才有好好回去沒?!?/br> “明天進宮?” 芷蘭站在門檻處道:“嗯,我倒是挺想進宮瞧瞧宮里的那個。”話在這頓了頓,她看向還杵在那的水玉:“還傻站在那做什么?走吧,讓你家王爺好好歇一歇。” 水玉看了看李夜秋,再看看顏落:“那王爺,你好好歇著?!?/br> 這下,可算是都走干凈了。 李夜秋有些疲憊了,好像也有些困了,這腳剛搭上床榻,顏落問:“你困不困?” “嗯?!?/br> 顏落順勢從床尾爬上去:“我陪著你吧,要是有哪不舒服,我可以幫你哦?!?/br> 這趟南下,回府時,李夜秋身上多了個窟窿,不過也多了個媳婦,這應當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挺好,他媳婦呢?偏頭,他媳婦......居然就這么睡著了。 第四十五章 第二日天氣大好。 不用進宮,李夜秋也是難得落了個清閑日子,睡到巳時才醒。 往日,不管夜里睡下得再晚,隔天依舊辰時前醒來,不像顏落,無論夜里睡得再早,可還是睡不飽,最好一輩子都窩在被褥里才算夠。 他掀被,想下榻,可卻有什么壓著他的衣角,偏頭,倒是忘了,昨個顏落在這屋睡下了。 顏落縮成一團側(cè)身躺著,腿壓著李夜秋的衣角,嘴里咬著自個的袖子,唇角邊還能看到淺淺的口水漬,穿著的里衣因她睡得不安分,腰間系著的布繩已松,衣內(nèi)的那件藕色的肚兜隱約露出了一半來,幸好有長發(fā)遮擋著,要不,這一大早的,看得,傷口緊繃著,可比樓南下刀那會疼多了。 就像芷蘭有回說的,顏落懂得還是太少,應當讓她自個多出府走走。話確實很在理,小時爬爬這床榻當她是小娃娃哄著,漸漸的,等到了這會,小丫頭就認為是稀松平常了。只是,別說她現(xiàn)在是瞧不見,就算是往后能瞧見了,李夜秋都不會讓她獨自出府。府外和府內(nèi)不同,她想象里的美好,也許終有一天會幻滅。小八就是個例子,沒斷奶時就帶回了府,從小嬌氣慣了,難得仗著石伯在身旁便沖出去和狗吵架,還以為會像在府里一樣,誰都順著它,可到頭來被咬了,才明白外面的險惡,不僅不敢再獨自出府了,還覺得自個連狗都不如。 都說它是狼?不,它琢磨,應該是狼狗,所以不如狗這事,不能怪它。 拉起被子給她蓋上,再將衣角輕輕地抽離開,下了榻,走到桌邊,喝了口水,再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傷口。昨個,水玉又去了趟藥筑,拿了好些瓶瓶罐罐回來,夜里,按照走時樓南囑咐的,給李夜秋上藥,那會血已經(jīng)止住,現(xiàn)在胸口也稍稍自在了些?;仡^看了看顏落,想著,讓小丫頭多睡一會,等用了午飯,再帶她去藥筑。 穿了衣袍,剛要挪步,水玉推門進來,要開口,李夜秋截了他的話:“小些聲?!?/br> 水玉低低應了聲。 腰帶系上,等梳理完了,李夜秋出了屋子,輕關(guān)上門,他轉(zhuǎn)面,瞧了眼頂好的天氣,慢著步子出了竹苑。 此時,小八正在前院曬太陽,見李夜秋來了,漂亮的眼睛向右一撇,鼻子嘆出氣,一改往日撒歡的性子,安安靜靜趴著,對來人愛理不理。在吃白菜葉的小九松了口,蹦跶著就跳了過來,它是新來的,那必須同主人打好優(yōu)良的關(guān)系,歡快一跳,在經(jīng)過小八面前時,被小八抬起來的爪子一掌又給拍了回去,滾了兩圈爬起來,看著身旁的白菜葉,小九有點懵,它是誰?這又是哪? 李夜秋無奈一笑:“還有脾氣呢?!?/br> 把它撇在府里半月,這就是小八現(xiàn)在該有的脾氣。 李夜秋抬首,在前院中四下望了望,水玉道:“公主她進宮了?!?/br> 昨天夜里下了一場小雨,蕭蕭瑟瑟,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等到了今早醒來,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天氣晴好,微風吹過,濃郁的花香中還夾帶著泥土的芳香。芷蘭入宮,由宮人引著去了云浮殿,到了哪,看著還同往日一樣,花團錦簇,殿門半闔著,還未靠近,就看見有個女子靜靜坐在里處,陽光映上她消瘦的下巴,突一陣不小的風刮起,一地的落花漫天飛舞,很美,卻似乎又令她有少許惆悵。 芷蘭停步,沖引路的宮人比個噤聲的手勢。 殿內(nèi),女子起身,邁出門檻,拿起放在廊邊的竹籃,也許是打算做個花枕罷。慢慢向前走著,后頭有一個宮人跟著,年歲稍長,等女子停步,便站在了一旁。女子彎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片片花瓣放入竹籃內(nèi),好一會,才直了身將竹籃里翻了翻,不知怎的,方才好似看見有片潔白的花瓣從半空落入竹籃,可這會卻什么都沒瞧見,她輕嘆了一嘆,轉(zhuǎn)身,恰巧看到站在殿門外的芷蘭,她走過去,唇邊微笑:“皇姐,你來了。” 云浮,是這宮里頭最小的公主,從小,大家都對她疼愛有加,只不過,她從出生就同別的孩子不一樣。 她的母妃,周磬,是先帝后宮嬪妃里年歲最小的一個,帶回宮那會,不過才十四五歲,長相很是出眾,可小心思太多,不甘落于人后,總是想著法子去討好先帝,而先帝,也算是就著她,寵著她,凡事,基本都由著她的性子來。 周磬剛?cè)雽m那年,皇后所出的皇子李祿剛滿四歲,那會看著還算機靈,日后若是當上太子也無可非議,只不過,偏偏在那年,李祿生了一場大病,之后身子便時好時壞,三天兩頭要傳喚太醫(yī)來診治,入口的藥比飯還要多,此后,皇后吃齋念佛,幾乎不再出殿門。有人說李祿是被害了,被誰?沒人敢妄下定論,但很多人都防著周磬,因為總覺得這個不過及笄之年的小姑娘,沒有那么簡單,但實則,周磬確實算計過很多人,只是到頭來,她還是不夠聰明,死在了牢里。 云浮出生,即便是周磬所出,但先帝對她還是愛護有加,甚至會更好。六歲時,她從旁人那聽來了些什么,之后,性子便慢慢開始變了,有些安靜,不愛說話,時常一個人坐在殿外發(fā)呆,只是因為別人口中的周磬,似乎和她所想象的母妃不一樣,她希望,自己的母妃會像蔣琬那樣,很溫柔,被抱在懷里時,說話軟軟的,聽著很舒服,可等先帝有意將她記在蔣琬名下的時候,蔣琬死了,李慕歌被逐出了京,之后,所有事都變了,先帝駕崩,李宏軒即位,芷蘭嫁去了將軍府,李慕歌再被傳召回京,接著,在芷蘭隨韓原離開上京的那年,自個險些死在了皇宮里。 殺她的人稱是奉了太后的旨,當那人話落,云浮就被裝進麻袋丟進了城外的河里,后來是江離趕來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