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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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正是桂子飄香時節(jié),到了月末,今秋的桂榜便在城門口張貼了出來,于城中又是一樁熱鬧事。伶俜沒有去湊那熱鬧,但寧府上下一片歡騰,她該知道的也都知了。表哥寧璨有驚無險中了舉人,雖然排名并不算靠前,但京師人才濟濟,他有幸沒落榜,寧尚書就已經(jīng)高興得合不攏嘴。而今年的解元,果不其然是蘇冥。京師與別個省會鄉(xiāng)試到底有所不同,每年的解元,不說十拿九穩(wěn)中狀元,但一甲三名中,總該有一名是囊中物。 籍籍無名的秦王坐館,在桂榜提名之后,一鳴驚人。京中想要結(jié)交的人便多了起來,蘇冥不喜應(yīng)酬,卻也不得不同這些人周旋。 等到應(yīng)寧璨的約上寧府,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后。 “恭喜蘇兄高中解元,在杭州時,我就想著以蘇兄的才學(xué),連中三元不是問題,來年恐怕還得看蘇兄打馬游街。”寧璨不是個多有抱負的人,中了舉人就喜得燒了幾天香還愿,對蘇冥是心悅誠服地欣賞。 蘇冥只淡淡笑:“同喜同喜,不過是運氣不錯罷了?!?/br> 寧璨對他的謙遜不以為然,眨眨眼笑道:“我這回勉強中了個舉,只怕明年春闈有點危險,我爹也就指望我能謀個三甲同進士出身,不落榜就萬福。這段時日我想常上蘇兄府上,讓蘇兄指導(dǎo)一番,不知是否方便?”說完斜了眼一旁的表妹,:“當(dāng)然,我會把十一帶上的。” 伶俜嘴角無語地抽了抽,她這個表哥雖是讀書人,但也委實是個妙人,讀了四書五經(jīng)受了禮教訓(xùn)誡的,男女私相授受,是為大忌。但他卻對此不以為然,總想著幫兩人,也不知道他那些書是怎么讀的。不過也慶幸有這么個表哥,不然她和蘇冥想要見面,恐怕就更加艱難。 如今秋深日高,涼風(fēng)習(xí)習(xí),正是最舒爽的季節(jié)。荷塘里的蓮謝了,但一池秋水盈盈,映著秋陽,也是一片好風(fēng)光。三人進了池上水榭,寧璨又拉著蘇冥說了好些話,這才反應(yīng)過來,要把地兒留給兩人,起身故意打趣道:“我去一趟茅房,十一你好生招待咱們的解元郎。” 蘇冥只是拱手笑,伶俜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寧璨嘿嘿地笑,可剛剛從水榭月門出來上了游廊,便見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了過來。他嘖了一聲,只得趕緊又鉆了進去。 伶俜咦了一聲:“表哥,怎么了?” 寧璨沒好氣道:“太子來了。”罷了,又不滿地咕噥,“還真是把咱們寧府當(dāng)成他家了?!?/br> 蘇冥笑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若說起來,哪里不是他們天家的?!?/br> 腳步聲走近,幾人便噤了聲。守在外頭的寧府小廝,對這位儲君早就熟悉不過,見到來人,躬身道:“小的見過殿下?!?/br> 宋玥隨意揮揮手,大步走了進去。里頭的人見他進來,起身行禮,他揮揮手,目光在三人身上掃了一眼,然后看了看神色淡漠的伶俜,又在清風(fēng)明月般的蘇冥身上落定,走上前一步,勾唇笑道:“不成想我四弟身邊竟臥虎藏龍,有蘇解元這般的人才。” 兩人幾乎沒打過甚么照面,一個秦王手邊的幕僚,對于擁有整個內(nèi)閣的宋玥來說,自是不足掛齒。但今日他眼神和語氣都有些不同尋常,尤其是那雙寒星般的眸子,落在蘇冥那張清朗淡漠的臉上,像是要在上面鑿出一個洞來。蘇冥心中納罕,卻未表露,只拱手作揖道:“殿下過譽,不過是運氣好罷了?!?/br> 宋玥看著那張陌生的臉,卻不知為何,越看越生出了一絲熟悉感,不由得眉頭輕蹙,然后冷哼了一聲:“聽聞蘇公子經(jīng)常受寧公子之邀,上寧府品茗對弈。只怕蘇公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水榭中的三人俱是心頭大震,伶俜抬頭去看宋玥,正對上他冷冽又譏誚的表情。她心道不好,別是這貨已經(jīng)猜到她和蘇冥有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照他的性子,肯定不會就此作罷。 宋玥沒給她胡思亂想地機會,直接抬手對她一指,冷聲道:“跟我來!” 寧璨見狀,忙上前訕訕道:“殿下,您這是作何?表妹膽子小,你可別嚇壞了她!” 宋玥斜看了他一眼,從鼻子里哼了聲:“膽子???我看她膽子大得很?放心,我就是借一步跟她說幾句話,這是你們寧府,我不至于做什么?!?/br> 說罷甩甩袖子,折身往外大步走。伶俜惱火地瞪了眼他的背影,又默默朝蘇冥看了下,才小碎步跟上去。 兩人走到游廊另一頭,宋玥才定下步子,轉(zhuǎn)身冷冰冰看她:“我問你,中秋晚上你在哪里?” 伶俜心中一個咯噔,那日自己是和蘇冥在清河上游船,莫不是被他知道了?她支支吾吾道:“去賞月觀燈。” 宋玥繼續(xù)問:“和誰一起?”那日回去后,他找人查了幾天,終于是查到蘇冥跟寧璨私交甚好,經(jīng)常應(yīng)邀上寧府喝茶。實際上他先前也略有所聞,只是完全沒多想,中秋夜無意間所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幾年來,他處心積慮,對她可謂是掏心窩子,他可以接受她心中一直有著沈鳴,但萬萬不能接受她有了別人,還是一個小小的王府幕僚。 伶俜聽他這樣一問,就知道那日她和蘇冥一起,八成是被他知道。她硬著頭皮:“本來是和青蘿一塊兒,后來各自去玩,我撞見蘇公子,就上了他租的畫舫?!?/br> “好個撞見?”宋玥輕喝一聲,“你也別隱瞞我,那日你和他靠在船舷邊放燈,我都看到了?!?/br> 伶俜哂笑:“沒錯,我是跟蘇公子私會,但這跟殿下有何干系?秦王殿下都不在意,太子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些?若不然把這事捅出去,讓我去浸豬籠?” 宋玥一張英朗的臉氣得鐵青,抬手就給了她一耳光:“我一心一意為你鋪路,想讓你成為人上人的太子妃和皇后。你半點不珍惜,我以為你是為沈鳴守節(jié),如今一轉(zhuǎn)眼你卻跟個幕僚廝混?你賤不賤?” 這一耳光徹底打斷了兩人之間最后一點牽扯,伶俜捂著臉,紅著眼睛哂笑著看他:“這樣多好,這才是你,裝深情很累吧?” 宋玥被他氣得再揚起手,但看著那雙蒙上了層霧氣的眼睛,到底沒再下手,只冷著臉道:“既然你這般不知好歹,我也不用再把你放在心尖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嫁給秦王,更不會讓你嫁給那個蘇冥。等了娶了妃,再把你納進來,跟上輩子一樣做個最下賤的妾?!?/br> 伶俜被他激怒,冷笑:“宋玥,你以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玥鄙薄道:“我是太子,以后還是皇上,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闭f罷,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雖然宋玥動手,并未叫水榭里的人看到,但見著他氣勢洶洶離去,蘇冥和寧璨也猜到不妙,兩人趕緊沿著游廊疾步走過來,寧璨見伶俜低著頭,詢問:“怎么了?” 伶俜只是搖搖頭。蘇冥蹙了蹙眉,不顧不遠處還有兩個小廝,走上前將她的臉捧起來,看到那白皙的左臉上一片五指紅印,倒吸一口涼氣,不可思議道:“他打你了?” 伶俜小聲道:“那日中秋他看到咱們在一起?!?/br> 寧璨咦了一聲:“中秋你們在一起么?” 蘇冥沒理會他的問題,只繼續(xù)道:“不打緊,總歸現(xiàn)在你是和秦王有婚約,我又中了解元,他不會拿我怎么樣?!?/br> 伶俜點頭:“這個我也知道。” 蘇冥看她紅腫的臉,心里跟針刺得般疼,恨不得把宋玥剮了的心都有了,又自責(zé)自己沒護好她。也不管寧璨在旁,捧著她的臉撫摸揉弄:“我會幫你討回來的。” 伶俜自是知道不假,如今秦王要上位,宋玥遲早是個炮灰,估摸著死得也不會好看。寧璨一聽卻是急得不得了:“蘇兄可千萬別沖動,十一也真是倒霉,不知怎么就招惹上了那尊大佛。太子也忒不講道理了點,秦王愿意成人之美,他在這里指手畫腳算是個什么事?!” 三人正站著說話,那廂本來已經(jīng)走到寧府前院的宋玥,火氣稍微平息了幾分,想了想,停下步子,抬起右手怔怔看了看,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剛剛打了伶俜一耳光。仔細一思忖,雖然心中挫敗,但伶俜不喜歡自己,甚至喜歡上了別人,那也是她的自由,他再想辦法就就是,他一個男人打她做甚么?這一巴掌,恐怕把她推得更遠了。 他嘆了口氣,又轉(zhuǎn)身往回走,只是剛剛走近荷塘,便見著蘇冥明目張膽地捧著伶俜的臉揉弄,他心里頭剛剛壓下去的火氣頓時又躥上來,幾大步?jīng)_上游廊,不等人反應(yīng)過來,直接將蘇冥的衣襟拎起來,要將人摔進荷池里,但蘇冥卻是一個轉(zhuǎn)身化解開來,堪堪退了兩步站住,拱手作揖道:“太子殿下,請問小的做錯了何事?” 宋玥怔了下,蹙了蹙眉:“你會武功?你到底是誰?”說罷上前掐住他的手腕試探了一下,內(nèi)息薄弱,不過是普通練家子,他這才松了口氣,又嫌惡地將他的手甩開。 蘇冥道:“在下乃秦王|府幕僚蘇冥,太子殿下應(yīng)該知道的?!?/br> 宋玥看著這人不卑不吭的神色,忽然靈光乍現(xiàn),在他清朗的臉上巡視了一遍,又看了看一旁的伶俜,然后冷笑了兩聲:“我知道了,秦王求婚原來是為了成全你們。因為知道你一個幕僚爭不過我,所以他就幫你們這一把,能為一個幕僚做到這一步,我那四弟可真是熱心人兒!”說完唇角勾起一絲譏誚的笑意,“孤對你這個幕僚,十分有興趣呢!” 待他再次離開,伶俜憂心忡忡看向一臉沉靜的蘇冥:“世……蘇公子,太子他會不會做什么?” 蘇冥搖搖頭:“讓他知道也是好事,皇上正要給他選妃,這回恐怕他不會再推脫?!?/br> 伶俜想到剛剛他說的要娶妃,讓后讓自己當(dāng)妾的事,憋憋嘴道:“太子性子倨傲,恐怕是傷了自尊,說要讓我做妾?!?/br> 寧璨啐了一口:“太子就可以胡作非為么?還有沒有天理!” 蘇冥低頭看了看伶俜猶在發(fā)紅的臉,溫聲道:“你趕緊回去再敷敷臉,不然明兒恐怕就不能見人了?!?/br> 伶俜點點頭:“那你自己小心點。我怕太子明的不來來暗的,對你下黑手?!逼鋵嵥仓肋@樣的可能微乎其微,雖然宋玥是個不講規(guī)矩的,但也算坦坦蕩蕩,恐怕下黑手打悶棍這種事還是不會做的。 蘇冥輕笑:“我有分寸?!?/br> 送走了蘇冥,回到別院的伶俜,對著銅鏡一照,看到那腫起來的半張臉,不免又對宋玥腹誹了一百遍,那些上輩子不好的記憶再次襲來,先前還對他要再次一次于心不忍,現(xiàn)在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 而被詛咒的宋玥回到宮中,直接來到了李貴妃處。李貴妃一眼看出他臉色不對:“我兒今日是怎么了?” 宋玥道:“母妃,孩兒想好了,決定娶裴都督女兒明惠鄉(xiāng)君為妃。” “哦?”李貴妃一雙鳳眸微微挑起,“孩兒這是想通了?不再執(zhí)著于那位明月鄉(xiāng)君了?” 宋玥閉了閉眼睛,心中像是被棍子猛打一般得疼,其實還不甘心,只是真心經(jīng)不起那樣的踐踏,既然她無情,也別怪他狠心,總歸是不愛,往后大不了一輩子互相折磨。他點點頭:“天涯何處無芳草,先前是我太愚笨。” 李貴妃吃吃笑開:“我兒能想通,母妃心里也就放心了。你舅舅現(xiàn)在是失勢了,你正缺一只好臂膀。如今內(nèi)憂外患,沒什么比兵權(quán)在手更有用。你父皇也有意讓你娶明惠鄉(xiāng)君,如此正好?!?/br> ☆、95.第一更 沈瀚之和李貴妃的那點緋聞韻事,到底是沒讓皇上查出個子丑演卯來。后宮雖被整飭一番之后,流言暫且消了下去,皇上和李貴妃到底有情分在,知她因此事居宮中不出,哭了好多回,最后還病了一場,也猜得出太半是因為李貴妃盛寵無衰多年,如今非嫡非長的兒子又成了儲君,遭了后宮其他幾個嬪妃嫉妒。只是這樣的流言傳了出去,到底有失皇室的面子,帝王性疑,心胸比針眼兒還小,沈瀚之定然是不能再留。 距離上次來這里,已經(jīng)是十幾日。李貴妃因著病了一場,還未還透徹,白皙的臉上帶了些病容,因著未施粉黛,便顯出了幾分天見尤憐的憔悴感,哪里還是平日里那兒雍容華貴的寵妃。見著景平帝福身行禮,眼淚啪嗒又落了兩滴下來,沒入地上雪白的波斯絨毯中。 景平帝到底是憐香惜玉,挽起瀾袖將美人兒扶起來,柔聲道:“這些日子讓愛妃受委屈了?!?/br> 李貴妃低頭拿著絲絹掖淚,抽泣道:“臣妾不怕受委屈,只是想到自己待陛下明月可鑒的真心,被人故意拿來污蔑糟踐,這比誅心還還狠?!?/br> 景平帝默了片刻,道:“朕自是相信你的,這段日子未過來愛妃這里,都是因為政務(wù)繁忙。沈侯爺主政吏部多年,忽然被人參了幾本,說他貪贓枉法。朕知他是你娘家人,本想保他,但證據(jù)確鑿,朕委實不好徇私?!?/br> 李貴妃心中冷笑,深宮之中就是這般,即使是同床共枕記載,也沒個真心相待。查不出她和沈瀚之的首尾,也要拐彎抹角試探她一番。若是自己拼命求情,這jian情沒查到也能給她落實兩分;若是大義凜然讓他不要徇私,只怕又被他當(dāng)做翻臉不認人的冷血無情人。伴君如伴虎,好在她與虎謀皮多年,早已對這人了解至深。她低著頭誠惶誠恐道:“臣妾不懂朝堂之事,不敢妄言。若是表哥真的做了貪贓枉法的事,便是辜負了陛下的信任。但表哥如今是臣妾娘家唯一的親人,還望陛下給他一條生路,讓他回故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臣妾就已經(jīng)滿足?!?/br> 景平帝滿意地笑了笑:“我也正有此意,雖則沈侯爺貪贓枉法是事實,但當(dāng)年救過我朕一命,這么多年身居高位,也算是勤勉克己。若是朕做懲罰太狠,保不準(zhǔn)會被臣下說冷血無情,以后誰還敢給朕賣命。況且他曾為太子先生,太子對他有孺慕之情,朕也得考慮太子的感受。這樣吧,朕就免了他的職,準(zhǔn)許他告老還鄉(xiāng)?!?/br> 李貴妃心中愈發(fā)好笑,沈瀚之將將不惑之年,正是平步青云,大有作為的時候,皇上竟然給他弄個告老還鄉(xiāng)。這么多年的功勞,一朝就化為泡影。好在她早有準(zhǔn)備,不然被人抓了把柄,只怕比沈瀚之還要慘。她默默看了眼容光煥發(fā)的景平帝,但眉目之中也看得出了老態(tài)。但只要這人一日時候皇上,太子一直未登基,他們母子就要過如履薄冰的日子,就要暗防隨時可能撲過來的黑手。她不愿再等了。 她福了福身:“陛下宅心仁厚,表哥定然會感恩戴德?!?/br> 沈瀚之被罷了官,他為官多年,在朝中本是根基深厚,若要活動活動,不見得沒有轉(zhuǎn)機。但聽聞李貴妃在后宮失寵,不敢輕舉妄動,怕連累宮里的那兩個人??倸w宋玥還是儲君,又要和裴家結(jié)親,這么多年的功夫也就沒白費。等日后皇上升天,太子繼承大統(tǒng),他自是又能起復(fù),花團錦簇指日可待。這樣的春秋大夢,支撐了他二十余載,殺妻弒子,也從未后悔。直到臨行前,身邊僅有素衣的安氏沈朗幾個丫鬟小廝相伴,輕裝簡行,自己也不覺凄涼寒酸。 沈朗今年剛剛得了秋闈經(jīng)魁,還沒入仕,正在準(zhǔn)備來年會試,但他是個孝子,也不怕耽擱這幾個月的溫書復(fù)習(xí),執(zhí)意要送父母去蘇州。 從京城到蘇州,路途漫漫,馬車也要走一個月上下,如今又是冬日蕭瑟之時,出了京畿之地后,即使是走官道,也時常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沈瀚之雖然這條路走過許多次,但每回都是大陣仗,隨從小廝少說也有二三十人,今次卻不到十人。 過來保定府之后,有很長一段荒涼之地。一行人還未到下個驛站,已經(jīng)天色將黒。 趕著馬車的福貴朝坐在車廂內(nèi)的主子道:“侯爺,咱們得再加快點,這邊臨近滄州,民風(fēng)彪悍,山匪橫行。要是天黑前趕不到下個驛站,怕是有麻煩?!?/br> 他話音落,沈瀚之還未發(fā)話,他旁邊的安氏先忍不住陰陽怪氣抱怨:“這回就這么幾個人跟著,要真是遇上劫匪,還不是跟螞蟻似的讓人隨便拿捏。不過侯爺堂堂一個首揆,如今落得這般凄涼,回了鄉(xiāng)估摸著都得被人當(dāng)做笑話,要是就這么落在山匪手上,也一了百了?!?/br> 沈瀚之輕飄飄瞥了她一眼:“看來你真是只能共富貴,不能同患難。果然我對做妾的不能抱個什么希望。不過你一個妾本來就是笑話,還怕誰笑話你?” 安氏被噎了不輕,惱羞成怒道:“侯爺也講點良心,我心甘情愿跟著你會鄉(xiāng)下,你還這般擠兌我?那寧氏呢?寧愿出家,也不跟著你?!?/br> 沈瀚之被戳到痛處,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她。 沈朗看了看父母,這兩人一路來,每日都要吵上一番,他都聽得有些腦仁發(fā)疼。他訕訕道:“爹娘,其實回鄉(xiāng)下也是好事,咱們還有一些產(chǎn)業(yè),以后也是衣食無憂。無名利之爭,蠅營狗茍,每日蒔花弄草,落得清閑?!?/br> 安氏道:“我是沒什么圖的,就圖你明年考中功名,來日飛黃騰達,將我接回京城享福。” 沈瀚之不以為然地看了眼幼子:“就別做你的春秋大夢,官場里的水渾得很,明爭暗斗,傾軋善良,就朗兒這性子溫和的,安安穩(wěn)穩(wěn)在翰林院做個小編撰,討口飯吃便好,旁得別多想?!?/br> 安氏一聽,又怒了:“朗兒性子是溫和了些,你倒是原本有個不溫和的兒子,但是被你親手殺死了?!?/br> 見著沈瀚之面色驟變,沈朗趕緊拖著母親的手臂,哀聲道:“娘親,別說這些了?!?/br> 安氏也知自己失言,訕訕噤了聲。沈瀚之鐵青著臉瞪了她一眼,轉(zhuǎn)頭不再看她。這兩年,若說他沒生出過愧疚,自是不可能。但一步錯,步步錯,他選擇了宮里那位,必然就要犧牲掉其他。還好,一切也算如愿以償。 車內(nèi)正沉默著,忽然砰地一聲,緊接著便是馬蹄飛揚,車轱轆翻仰,三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天旋地轉(zhuǎn)倒在地上。只聽前頭福貴道:“侯爺不好!咱們遇到劫匪了!” 沈瀚之到底在官場浸yin多年,練成了一身臨危不亂的本事,雖則心中暗道不好,嘴上依舊淡定吩咐:“別跟他們硬來,劫匪不過求財,把所有錢財都給他們?!?/br> 福貴哎了一聲,只是那一聲還未落音,便聽嗚咽地悶哼一聲,顯然是被刀劍取了性命。打斗聲四起,這些劫匪一言不發(fā),許并不是求財,而是要索命。車子被人用刀劈開,里面狼狽倒地的三人露出來。 黑沉沉的暮色中,那些人穿黑衣,戴黑面巾,伸手利落,沈家的幾個隨從丫鬟,須臾之間,已經(jīng)七零八落倒在地上,沒了聲響,只有血流成河。 沈朗趕緊將父母護在身后:“各位好漢,咱們無冤無仇,你們求財而已,車子上的錢財都拿去就是,求求你們放過我爹娘?!?/br> 沈瀚之到底不是等閑之輩,在沈朗哀求時,他已經(jīng)猜出這些人哪里會是山匪,想必是直接沖著他來的。他為官多年,雖然樹敵不少,但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如今沒了權(quán)勢,頂多是痛打落水狗,遭那些人奚落一番,還不至于要下黑手取他性命。他知今日恐怕是大禍臨頭,難逃一劫,沉聲道:“各位想必是奉人之命要我沈瀚之的性命,但我妻兒是無辜的,還望放他們一條生路?!?/br> 安氏嚇得只打擺子,緊緊揪住他的衣袖,泣不成聲。 那兩個握著寒光閃閃大刀的蒙面人,無動于衷站著。待他話音落,便舉起手中的刀。只是那刀剛剛落在半空,一枚帶著勁風(fēng)的飛刀碰得一聲,將大刀打落。就在下一刻,周圍不知從哪里有涌出一波黑衣蒙面人。幾番血雨腥風(fēng)地打斗后,周遭恢復(fù)寧靜,被擒住的幾個人,還沒等訊問,已經(jīng)咬破槽牙毒藥自盡了,想來是一批死士。 沈家三人猶坐在地上,因著都著黑衣蒙面,幾乎分不清是哪一方得勝,但見剩下的這些人,沒有要來殺自己,猜出是后來那伙人,雖然還不知身份,但大約不是來取他性命的,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氣。 就在此時,一個桌青布長衫的頎長身影,慢慢走過來。暮色新月之下,那身影像是魅影一般覆在地上三人面前。這人沒有蒙面,面容清朗昳麗,只是表情冷得就如同這冬日夜色。 沈朗趕緊跪著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蘇冥淡淡落在他頭上一眼,又冷冷看向沈瀚之,然后唇角微微勾起,冷笑道:“侯爺,知道是誰要殺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