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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寰死死摁著輪椅扶手,猙獰的手背上暴出了一條一條青筋,心口猛烈跳動,一股無法控制的強烈恐慌彌漫上心頭。 耳邊猛然響起尖銳的耳鳴聲,上輩子的記憶瞬間傾覆至這瞬間,混亂而嘈雜,男人胸腔用力起伏了幾下,抓著輪椅扶手的力度駭人。 他看著秦恒含著笑抽走了陳棲手中的畫筆,陳棲只蔫蔫抬頭望著秦恒,渾身帶著點委屈。 他看著秦恒含笑伸手揉了揉陳棲耳垂后,便拆開準(zhǔn)備好的濕巾,抓著青年的手,一點一點垂頭細致地擦著青年指骨上的殘留的顏料。 而陳棲只是微微歪了頭,并沒有抽回手,而是乖乖坐在座位上,將另一只手也放了上來。 秦恒抬頭失笑后,便低頭認真地拿著濕紙巾一點一點細致地擦拭著青年的手指。 陳棲沒有抗拒,沒有不滿,還十分配合面前的男人。 哪怕面前的男人是在陳棲最不能打擾的時候貿(mào)然打擾,毫不留情地直接抽走陳棲的畫筆。 陳棲也沒有任何布滿,只是渾身透露著點委屈地望著男人,仿佛像是下雨天被突降的傾盆大雨淋濕了毛發(fā)的奶狗,老老實實被人抱回了窩。 燕寰渾身都發(fā)起冷來,他看著陳棲微微歪著頭,注視著面前低頭替他擦拭手指的秦恒,那一雙漂亮的眸子,望向秦恒的眼神時,跟上輩子望向他一模一樣。 宛如一汪溫柔地湖泊,沉靜而柔軟地凝視著他面前的人,在陽光下波光粼粼,蕩起細碎點點的愛意。 跟上輩子所有人都說陳棲愛他時一模一樣,而面前的秦恒正垂著頭認真細致地替他擦拭著手指,并沒有抬頭發(fā)現(xiàn)。 剎那間,所有的聲音都如潮水般猛然褪去,輪椅上的男人臉色慘白起來,渾身冷得發(fā)顫。 他抓著輪椅的手指止不住痙攣起來,咬著牙,臉色慘白,嗓音發(fā)著顫艱澀道:“走。” 護士似乎是在疑心那句艱澀發(fā)顫的嗓音到底是不是男人說的,愣了一會后,就聽到男人氣息駭人,似乎從牙縫里擠出個沙啞的字:“走?!?/br> 護士心下猛然一驚,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男人推出了病房。 病房里秦恒抓著青年的手,濕紙巾擦拭過手指,留下冰涼的觸感,帶著薄繭的手指在燈光下修長筆直,握著畫筆能畫出美得令人窒息畫。 秦恒凝視著面前青年的手指,喉嚨不自覺動了動,抬頭望著陳棲。 陳棲微微歪著頭,見他抬頭,笑起來叫他道:“謝謝學(xué)長。” 秦恒慢條斯理地將青年的袖口放了下來,盛了一碗湯給青年道:“不用謝?!?/br> 忽而,病房門外傳來輕微的動靜,秦恒轉(zhuǎn)頭望去,卻只發(fā)現(xiàn)了掩著的病房門開了一大半,他微微皺著眉,疑惑道:“有人來過?” 陳棲捧著湯碗,不在意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br> 秦恒只當(dāng)他在說查房的護士,便轉(zhuǎn)回頭,替他裝了飯,揚起嘴角看著面前的青年乖乖吃起飯來。 等到陳棲放下了碗筷,秦恒坐在椅子前,望著他,忽然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陳棲?!?/br> 陳棲抬頭,面上帶著點疑惑,看著秦恒靜靜望著他。 秦恒太知道在這個時候,能夠說什么漂亮話讓面前的人心動了。 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xué)生,在遭遇了綁架這種事情,無論表面上再怎么鎮(zhèn)定,但是實際上心里都會恐慌無助的。 他大可以像以前一樣,說一些極為漂亮的話,快狠準(zhǔn)地突破面前人的心理防線。但是不知怎么的,秦恒望著陳棲的眼睛,就什么都說不出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笑起來道:“答應(yīng)學(xué)長好不好,下次再發(fā)生像這樣的事?!?/br> “告訴學(xué)長好不好?” 秦恒知道陳棲不想讓他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只能避重就輕跟面前的青年說著這句話。 他也希望青年能夠知道,他這句話到底代表著怎樣的含義。 他面前的陳棲愣了愣,然后輕輕道:“好?!?/br> 秦恒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知道青年還沒有把他的話當(dāng)真。 但是沒關(guān)系,他會陪在青年身邊,直到青年心甘情愿告訴他為止。 他秦恒心甘情愿。 燕寰病房內(nèi)寂靜無聲。 明亮的燈光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已經(jīng)自動熄屏,顏料箱里的顏料盒也碼得整整齊齊在桌上,一堆文件疊著堆在桌子上。 輪椅上的男人臉色慘白,死死抿著唇,他微微躬起身子,雙眸赤紅,胸膛猛然起伏,像頭被重傷的困獸,所有的神經(jīng)末梢都在尖銳沸騰著。 一種比上輩子陳棲主動提出離開還有可怕的恐慌強橫地扼住了他,他手指控制不住地痙攣,周身滿是戾氣。 關(guān)起來吧。 把陳棲關(guān)起來吧。 這樣他的小畫家就能一直長長久久陪在他身邊了。 燕寰手指抓著輪椅近乎痙攣,他躬起身子,背脊彎出一道緊繃的弧度,近乎崩潰。 上輩子的回憶猛然參雜在這輩子的場景中,瞬間便渾渾噩噩席卷而來。 那個窮得要去砸開存錢罐,紅著眼眶,赤著腳走向他,慌亂抱著他閉著眼去吻他的陳棲。 那個躺在醫(yī)院,手上包上厚厚一層紗布,醒來后得知自己再也不能畫畫,臉色慘白,愣在原地的陳棲。 那個坐在燕宅客廳,神情怔怔倦怠,靜靜坐在沙發(fā)上等到他回來,疲憊抬頭安靜望著他的陳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