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jié)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她冒著白茫茫的雨霧離開,神情寂寥蒼白。 如果說韓遇是她的靈魂,那么事業(yè)就是她的孩子,失去靈魂,可能她還可以行尸走rou的活著,但是失去孩子,她會死的,這幾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沉沉浮浮,不就是為了某一天可以逆過所有困境站在事業(yè)的最高峰么?可笑的是,她的事業(yè)因為韓遇的愛情而展開,又因為失去他的愛情而獲得成功,這是多么諷刺的事情?。坑质嵌嗝船F(xiàn)實的狀態(tài)啊,接受分手,獲得一切,不接受分手,失去一切。 創(chuàng)業(yè)的期間,她曾暗暗發(fā)誓,今后一定要憑自己的能力給家人買套房子,讓他們都脫離貧困果實好生活,現(xiàn)在,真的是一步之遙啊,只差那么一小步,她就可以真正的成功,可是真正的成功是要讓她用摯愛去換的,她眼神混沌地望著天空,雨絲飄啊飄,就像她無所無依的心情。 為什么現(xiàn)實總是這樣殘酷? 為什么成功總是這樣困難? 為什么人總要有舍才有得? 她木然地站在雨里,心里空落落的痛著…… * 韓遇回來那天,還不知道z市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一出機場,就立刻開機給秦然打電話,聲音明快中透著思念,“韓小然,我回國了,你在哪呢?晚上要不要去約會?” “我在你家里呢?!彼曇敉nD片刻后,靜得詭異,“海灣大廈的海景公寓里,你過來吧,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韓遇默了一下,心里生出隱隱的不安,“你在我家里?” 他問的是為什么? 秦然淡淡道:“沒什么,想過來,就過來了?!?/br> “好,那你在家里乖乖等著我,有什么想吃的嗎?我順便買過去。” “沒有,你人回來就好?!?/br> 晚霞如血。 韓遇從門外輸入指紋采集,密碼條框上顯示主人的指紋正確,大門無聲打開。 屋內(nèi)的窗簾只拉開了一點點。 斜陽處,秦然靜靜地站著,睫毛被明顯的光線分割出一道明暗界限,而她臉孔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 韓遇好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韓小然,你怎么沒開燈?” 他脫下鞋子,放下行李,慢慢走過來,就要從身后環(huán)住她,她卻像是有預(yù)感一般,微微讓開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回過頭來,眼神像無星的黑夜一樣沒有一絲光亮,“天還沒黑呢?!?/br> 他的懷抱落了空,手堪堪停在半空中,有些不可置信,側(cè)頭來凝視著她,“怎么了?” 她筆直地站著,“我想跟你說點事情。” 他似乎察覺了什么,面無表情地說:“什么事情?” “這幾天我公司發(fā)生了點事情,差點破產(chǎn)了,麻煩是你母親幫我解決的,因此我答應(yīng)她,會和你分手?!彼滥羌虑槭遣m不了他的,就像韓太太說的那樣,她們都不打算瞞著他,不過是做個選擇而已。 她選擇分手,只不過是她認命了,對現(xiàn)實認命了,因為太累了,太渴望了,對這段所有人都反對的感情太累了,亦對事業(yè)的成功太渴望了,人生的好運或許就那么一次了,假如她這次選擇不分手,她想她以后都沒有機會在翻身了,不可能再次創(chuàng)業(yè),也不可能在獲得認可,或許韓遇可以給她五千萬,可以讓她做人人羨慕的金絲雀,可比起那樣的奢靡生活,她更愿意做人人敬仰的女強人。 韓太太說得對,她已經(jīng)對她很寬容了,不要等到像郁舒嬈那樣,失去孩子,失去摯愛的時候再來后悔,她也害怕變成舒嬈那樣,活在產(chǎn)后壓抑里,活在失去孩子的陰影里,可能比起舒嬈,她更加自私吧,她更加愛自己,她自認自己是沒有能力跟韓太太斗的,沒有他們的地位支撐她的工廠,她能有飛黃騰達的機會么?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否則最后就會變成賠了夫人又折兵。 韓遇微微一怔,視線像是淬了冰,“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和你分手?!?/br> 他就像沒有聽見這句話,自顧自的回答:“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怎么不告訴我?就算我人在國外,也有能力幫你解決的?!?/br> “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了,為了我的事業(yè),我放棄你。”秦然的聲音淡淡的,拿出一張支票和一份房契,像是做好了決定,平靜而冷淡地說:“這張支票,是之前跟你借的一千萬,我加了一百萬,就當(dāng)是這一年來的利息,還有這個,這是你給我買的房子,房契還有鑰匙,現(xiàn)在,物歸原主。” 韓遇的身體僵住,“你說認真的?” “是?!?/br> “我不相信?!?/br> 他篤定地說完,拿出自己的手機,就著陰暗的光線,撥打了韓mama的手機,那邊似乎也不打算瞞著他,把所有話都托盤而出,并表明她和秦然之間只不過是做了個選擇,結(jié)果是,他不如她的事業(yè)重要。 韓遇眼瞳中的情緒變暗,猛地摔了掌中的手機。 他走了回來,高大的身子在黑暗中散發(fā)出強烈的壓迫感。 秦然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韓遇攥住她的手臂,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為了這么點小利益,你選擇了放棄我?” 秦然臉色變得蒼白,被他捏痛的,“你放開我?!?/br> “我放開你?”他呵呵冷笑,眼神變得殘酷冰冷,“每次都是這樣,需要我的事情,各種撒嬌討好,不需要我的時候,就像把我當(dāng)成垃圾一樣扔進垃圾桶里,我問你,我跟你這些年來的感情到底算什么?我是你的事業(yè)工具么?我是你的狗么?可以讓你揮之則來揮之則去?需要就巴結(jié),不需要就拋棄?這世界上有這樣的好事?” “我只想跟你好聚好散?!?/br> “好聚好散?”他重復(fù)這句話,眼睛變得猩紅,“過得潦倒的時候就對我說,你的真愛是我,現(xiàn)在有了錢,就告訴我好聚好散,秦然,你每次都這么利用我,怎么個好聚好散法?” 她低低回答:“好痛!你放開我!” 他冷笑,非但不放,還漸漸收緊了五指的力量,仿佛要透過她的皮膚捏進她的血脈里去,讓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楚,眼神里有冰冷的嘲弄,“你休想?!?/br> “我說了,我們不適合,你放開我!我不想像舒嬈那樣,每天活在痛苦和自責(zé)里!”她忽然失控大吼。 “說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你認識我這么多年,還不了解我?你覺得我是韓亞洲那種沖動的性子?為什么我母親敢動你卻又不敢動我呢?因為我韓遇不是韓亞洲,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它,任何人都不可以?!?/br> 她臉色發(fā)白,背脊也漸漸有股寒意升起。 “你以前是怎么答應(yīng)我的?”他眼神幽暗,已經(jīng)分不清是憤怒還是心痛,“你說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會選擇放棄我的?!?/br> 秦然心底猛地一沉。 他唇角透出寒意,大吼:“這話你是不是說的?” 秦然的心情沉甸甸的透不過氣,抖著唇瓣,“你別這樣,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好好談?wù)劦??!?/br> “談什么?談怎么跟我好聚好散?秦然,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休想,承諾你既然說了,你就要一輩子堅守,我不管你辦不辦得到,你要是敢說辦不到,我就殺了你?!?/br> 秦然僵住,心口陣陣發(fā)疼,“人的一生說過那么多承諾,但是,有多少是真正辦到的?” “我不管!你說了,你就要辦到?!?/br> 他低喊,把她摔在沙發(fā)上,身子傾了上去,不顧一切的啃咬著她的肌膚,眼里都是暗沉的憤怒。 就像一把熊熊烈火。 他狂熱地吻她,仿佛要把此刻可惡的她吞進腹中,永遠都不放過她! 那窒息般的親吻里,秦然沒有給他任何回應(yīng),也沒有掙扎,就那么麻木機械地被他箍在如鐵般的雙臂里,她的嘴唇被咬破了,鮮血順著唇角淌了下來,染出一片刺目的凄美。 韓遇忽然停了下來,渾身發(fā)冷,看著她,諷刺勾唇,“看來你是真的做好了要分手的準(zhǔn)備,像一條死魚,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br> 秦然臉色更加蒼白,她衣衫不整,卻沒有動,就那么沉默僵硬地躺在沙發(fā)上,眼神無光。 韓遇坐了起來,漸漸的,笑容變得殘酷冷漠,“可是,你以為你對我使用冷暴力,我就會放過你么?” 她錯愕的怔住。 韓遇冷冷地盯著她,瞳孔冰冷,“要分手,我就問你,你能拿什么來還?是你的事業(yè)呢?還是你的命呢?” 她的臉色蒼白得仿佛透明。 “你以為只有我母親可以動你?呵呵,你這樣對我,你以為我就會放過你?噢,不止是你,還有你的家人,他們統(tǒng)統(tǒng)要為我受的傷害付出代價?!?/br> 秦然呆呆地望著他,心臟仿佛被冰霜凍住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韓遇跟韓太太本身就是一樣的人,他們都是那種看著溫和無害卻又比毒蝎還可怕一千倍的的人啊。 “韓小然,我給你最后一個機會。”他從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冷冷發(fā)問。 秦然閉上眼睛,心里一陣陣抽痛。 然后。 在暮色來臨之際慢慢的,跪在冰冷的地上,跪在他的面前,臉色蒼涼,“我求你你放過我吧?!?/br> 他不為所動,唇角的笑容變得譏諷陰鷙,“我就問你,你拿什么來還?” “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都彌補不了對你心里上的傷害,如果你真的很生氣,你動手打我啊,我……絕對不還手。” “我已經(jīng)說了,你要拿你的事業(yè)來還,還是拿你的命來還?秦然,在事業(yè)和我之間,你選了事業(yè),那我今天就再給你個選擇,你是要命,還是要事業(yè)?” 如遭電擊般。 秦然臉色蒼白地望著他,心口都是絕望和痛意,緊緊抿住雙唇,壓抑道:“你這樣又是何必呢?” 他居高臨下地回答:“我樂意?!?/br> 她垂著頭,咬緊嘴唇,“就連我這么求你都不行么?” “不行?!彼淅涞鼗卮稹?/br> 秦然一怔,雙唇痛楚得沒有任何血色,還是那句說爛的老話,“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好聚好散,將來見了面,還可以點頭打一聲招呼?!?/br> 他側(cè)過頭,恨意讓他的話變得冰冷無比,“就憑你也配?” 心越來越沉。 秦然疲憊地跪著,沒有站起來,她就那么直直挺著背脊不說話了,好像韓遇不答應(yīng),她就不離開。 “看來,你的事業(yè)比你的命還重要?!表n遇冷淡地說完,站起身,走上二樓,留下一縷沒有感情的話飄蕩在空氣里,“愛跪就跪著吧,隨意?!?/br> 夜風(fēng)徐徐吹來。 秦然長久地跪在客廳里,將所有的尊嚴(yán)都放在膝蓋上,用來求他。 整整一夜,他都沒有再下樓。 第二天。 秦然還在跪在客廳里,蒼白的唇色是如此的明顯。 韓遇走下樓梯,看見她還跪在那里,身影頓了一下,然后沒有任何猶豫,走進廚房里吃早餐,一點關(guān)注都不放在她身上,十點一到,家政過來收拾房子,看見秦然跪在屋子里,也是嚇了一跳,伸了手過來扶她,“太太,你怎么跪在這里,快起來吧?!?/br> 秦然輕輕搖頭,“不要管我,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吧?!?/br> 此時韓遇已經(jīng)出門去了。 秦然卻沒有站起來,雙腿麻木地跪著,幾欲昏倒,家政怕她不吃東西會出事,便偷偷蒸了幾個包子給她,秦然倔強搖頭,既然他要她的命,她唯有給他了。 白晝轉(zhuǎn)黑夜。 韓遇是夜里十一點多回來的,他喝得醉醺醺的,一見到她,眼睛便不由自主變得猩紅。 秦然孤零零的跪著。 為了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