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母親的不理解，她更想在他這里獲得理解。

    她看著他，眼睛里有豁出一切的堅定。

    “如果你看完，還是想跟我在一起，那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家吧。”

    “什么？”韓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隱含著疑惑。

    燈光下。

    秦然的雙手握在自己的睡衣上，手指蒼白，骨節(jié)僵硬。

    衣服滑落。

    她坐在他前面，不著寸縷。

    白皙玲瓏的胸脯上有四道丑陋的手術(shù)疤痕……

    韓遇的視線狠狠一震。

    秦然背脊僵硬，抬起幽黑的睫毛，定定地望著他，眼底空洞洞一片，像是一個望不到底的深淵。

    手指緊緊的握著，秦然逼迫自己不要退縮，迎著他的視線，將那個掩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我有乳腺疾病……”

    他的目光忽然變得冰冷，氣息凜冽，“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高二那年，我們第一次友誼破裂的時候?！彼谒媲?，心里有空落落的疼痛，竟然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態(tài)度，還是因為心里的委屈。

    “為什么沒有告訴我？”他的視線仍舊停留在她胸脯上，聲音沒有起伏。

    “mama不讓說，這是女孩子嚴(yán)重的大事，關(guān)乎到一生幸福的事情?！?/br>
    “所以大學(xué)的時候，你總是拒絕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嗯?！?/br>
    “其實你心里一直是喜歡我的，只是自卑？”

    她愣了愣，誠實道：“高中的時候，我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但是我不敢說，我怕你嫌棄我?！?/br>
    “那現(xiàn)在為什么又要告訴我？你不怕我嫌棄你？”

    手指一緊。

    秦然看著他，忽然淡淡苦笑出聲，“你果然是在意的是么？也是呵，這個病很可能會遺傳的，說不定以后會遺傳給下一代，你們家又是醫(yī)學(xué)世家，肯定會在意的，抱歉，是我唐突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拿起睡衣，不，不想穿這個了，她爬起來到衣櫥前面去找可以穿著離開的衣服，四肢冰冷得又沒溫度，她垂下頭來，睫毛上全是淚水，卻還是要強忍著心頭的屈辱輕輕道：“對不起，瞞了你那么久，以后，我不會再打擾你了?！?/br>
    “還有，你也不用跟我一起回去了，到時候我會自己解決這個事情了。”

    “錢……”

    說到這里，她遲疑了一下，臉孔蒼涼，“我也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她曾幻想過無數(shù)個知道真相的場景，最壞其實也不過是今天這個了，可是當(dāng)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真顆心都麻木了，絕望的麻木，她想，這真是最后的見面了，從明天開始，他們真正的劃清界限了。

    她拿出一條裙子，又慌又亂的地穿上，因為穿得太急，腳踩在那條裙子上面，摔了一跤。

    膝蓋重重摔在地面上。

    她卻覺得一點都不疼，真的，比起心里面的痛，膝蓋上的痛一點感覺都沒有，她跌跌撞撞爬起來，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你在干什么？”

    他沖過來，驚痛地扶起她，眼神里充滿憤怒和疼痛，低聲喊：“我還沒說完你就要走！”

    他緊緊抱住她，就像血液被冷凍住，瞳孔一片深暗。

    夜風(fēng)輕輕地飄蕩。

    她心口疼痛，不想再說什么，掙扎著從他懷里出來，眼神空茫，“你不必同情我，不必這樣……”

    “我什么時候是同情你？”他望著她，瞳孔緊緊收縮著，“難道這些年來，我對你的守望，你一絲也沒有看到么？你感受不到？還是說，我真的做的那么不好？讓你一點點信任都不肯給我？”

    她錯愕地怔住。

    腦筋一時沒有轉(zhuǎn)過來，蒼白道：“你說什么？”

    他冷冷的凝視她，“你欺瞞了我這么多年，還傷害了我，現(xiàn)在要我說什么？”

    她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人已經(jīng)被韓遇打橫抱了起來。

    他把她重新抱到床前，扯掉了她的裙子，就著明亮的燈光，低下頭，仔細(xì)地察看她的膝蓋處的傷口，聲音僵硬，“摔疼了沒有？”

    他垂著頭，像過去她無數(shù)次受傷的時候那樣，認(rèn)真而嚴(yán)肅地給她檢查表皮底下的骨頭。

    屋內(nèi)靜得令人窒息。

    看著他越來越冷凜的面容，秦然忽然有些不安，低低道：“你不是嫌棄我么？”

    韓遇抬頭看她，眼珠漆黑得令人心驚，仿佛眼底有深不見底的黑洞。

    他良久沒有說話，靜默地望著她。

    秦然眼底黯淡。

    “我們認(rèn)識了這么多年，我對你的感情，怎么樣你真的不知道么？”簡簡單單的一段話，他竟說得有些嘶啞。

    秦然猛地抬起頭，瞳孔一片飄忽。

    看著她難過，他又不忍心去責(zé)備她，本來想好好罵她一頓的，讓她深刻的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可是現(xiàn)在忽然不舍了，或許讓她難過，他會更加不開心吧，于是克制好自己的呼吸，淡淡道：“以后不要這樣了，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她的眼睛里有了澀然，“對不起……”

    “算了。”

    “你不生我的氣么？”

    “我生了你就又是離家出走又是胡亂摔倒的，我怎么敢生你的氣？”

    秦然的唇抿了抿，委屈道：“我才不是要離家出走，我以為你嫌棄我，才想走的……”

    他嘆了一口氣，逗她笑，“以后別這樣了，動不動就要離家出走，我哪里吃得消？”

    秦然笑出出來，“都說沒有了?！?/br>
    “好了，膝蓋沒有事情，就是撞青了，別哭了，你躺到被子里面去，身上都沒有穿衣服，會感冒的?！?/br>
    秦然僵坐著不動。

    韓遇拿她沒有辦法，唯有自己動手，把她按到床單上去，蓋好了被子，聲音低沉，“好了，你別鬧小脾氣了，我真不生氣了，真的，我原諒你了?！?/br>
    秦然睜著烏溜溜的眼珠看他，“對不起?！?/br>
    ☆、172 風(fēng)流輪流轉(zhuǎn)

    “算了。”他擁她入懷，眼神平靜，然緊繃的聲音還是泄露了他的心底里的失落和苦澀。

    靜靜的房間里。

    莫名的有一絲壓抑和不安。

    秦然抿緊嘴唇，去拉他的手臂，語氣討好，“你也來睡覺吧。”

    “嗯?！?/br>
    他淡淡應(yīng)了一聲，躺在她身邊，剛才的事情似乎是一個未解開的隔閡，彌漫在彼此之間，令兩人的神情都有些僵硬和沉默。

    秦然轉(zhuǎn)頭看他，想了想，開口打破令人不安的氣氛，“十五，你心里是不是很在意？”

    “沒有?！彼欀碱^，不怒自威。

    秦然知道他是在意的，也是，她瞞了他這么多年，就算要他去消化這個重磅秘密，也需要一些時間的，人在知道某些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情時，總是沉默而深思的，韓遇遙望窗外的夜海，眼底短暫的失神。

    秦然心中愧疚，挪近一點，將不著寸縷的身子往他懷里靠，平時她要是這么主動，十五早心花怒放了，但現(xiàn)在他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既沒有笑，也沒有伸手?jǐn)堊∷?/br>
    秦然心里輕輕嘆息，道：“十五，你要是心里不開心，你就跟我說說吧，這事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我不還手就是了?！?/br>
    他低頭凝視她，眼底似乎有什么想傾訴，想了想，還是克制下去，化成一片平淡，“算了，我真的沒事，最主要是你開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是的，這事是我欺瞞你在先，你生氣是應(yīng)該的，我……你罵我好了，不然我心里也不舒服?！彼齼?nèi)心很扎掙，又很無措，不知道要怎么解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開這個心結(jié)，原本想對他撒嬌試試的，可是她覺得現(xiàn)在一點都辦不到，害怕他的冷眼，更害怕他的無動于衷，她覺得心臟的負(fù)荷好重好重。

    “真的沒事?！?/br>
    秦然緊緊抿住唇，撈過自己的睡裙，慢慢穿上……

    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她的胳膊。

    “你又要走？”韓遇眼底閃過一絲惱意，隱約又有絲看不到底的寂寞。

    她的發(fā)垂在白皙的臉上，輕輕搖頭，“不是，我想去樓下倒水，渴了，你要不要喝？”

    良久。

    他輕輕松開自己的手，“你去吧?！?/br>
    她穿著睡裙站起來。

    韓遇隨手扔過一件真絲外袍，米白色的，跟秦然身上那件真絲睡裙是一套的，他低聲道：“你把外衣穿上吧，萬一蘇淮回來了，被他看見你只穿著睡裙不好的。”

    他也不喜歡別的男人看見她穿得那么性感的樣子，太惹眼太垂涎了，只能給他一個人看。

    “噢?！?/br>
    秦然低低應(yīng)了一聲，把睡衣外袍系上，遮住了纖細(xì)的長腿。

    她走下一樓。

    暫時沒人回來，一樓一片黑暗寧靜，她按開吊燈，看了眼角落的落地鐘，現(xiàn)在才晚上九點，還早著呢。

    秦然走到廚房倒了杯冰水。

    身子靠在廚臺上。

    她把冰水慢慢喝下去了。

    然后。

    她沉默地靠在臺上，眼神飄忽，十五好像很在意的樣子，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講才好，心里面有些無措。

    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