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偏開。

    晦暗的眼眸不去看她，聲音壓得很低，“算我對不起你?！?/br>
    “不要！”

    她收緊自己的手臂，哭得像是一個小女孩，“你別這樣對我，你知道九年是多少個日夜么？三千多個日夜啊，我每天睜開眼睛，都希望可以遇見你，可是，我等了這么久，每天都只有虛無和空氣，簡軼珩，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我等了這么久，這么久……”

    她以為，他至少會看她一眼的，可是，他為什么這么絕情？絕情到她這樣企求了還不肯溫柔地看她一眼，難道她真的就那么差么？連一眼的深情都不配得到。

    為什么她會愛上他呢？

    為什么她會這么傻呢？

    這么久了，她從來就沒有任性過，沒有發(fā)過脾氣，也沒有要一句疼哄，她是如此的愛他，以至于連尊嚴(yán)都全不要了，每天都活在對他的期盼和遷就中，都陌生得快不認識自己了。

    “你這樣又是何苦？”

    “我不管，我等了你這么久，你要對我負責(zé)，不然我就像以前一樣，纏也要把你纏死，你知道的，我現(xiàn)在比以前更加有這個能力?！彼е?，眼底恍如有深不見底的痛苦感情。

    簡軼珩低下腦袋，“我不是一個好男人，你會后悔的?！?/br>
    ☆、165 齊心協(xié)力

    她神情黯淡，“你都這樣對我了，我還是不放棄，你說，我會后悔什么呢？或者，應(yīng)該說，我能后悔什么呢？我都走到這一步了，我無法回頭?！?/br>
    簡軼珩觸電般怔住了。

    而后。

    疲倦般嘆了口氣，手指放在應(yīng)曦的手臂上，他想去拿開腰上那雙手，可是內(nèi)心如此糾結(jié)復(fù)雜，手指握在那雙白皙的手臂上，竟遲遲發(fā)不動力氣。

    “放開吧。”

    “我死也不松手?！?/br>
    昏暗的光線里。

    他眼中似蕩出了一絲難掩的痛楚，“我已經(jīng)有孩子了?！?/br>
    應(yīng)曦抬起頭。

    瞳孔漆黑如潭。

    背脊也僵硬得如同石化，然后，喉嚨里滾過什么熱熱的東西，說不出話來，唯有鮮紅的指甲深深嵌進手掌里，似乎是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你說什么？”她的聲音僵硬，好似不相信，眼瞳中全是即將崩裂的不安。

    他面容冷凝，“我已經(jīng)有孩子了?！?/br>
    她呆呆地望著他，連想哭都哭不出來，心臟就似灌了鉛一樣鈍重，然而他眼底一片平靜，沒有愧疚，也沒有悔意，竟然可以這么淡定，就像在陳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原來，她對他來說真的一點都不重要，他明明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卻仍然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她對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怎么可以這樣無所謂？

    應(yīng)曦心中的怒火忽然涌上來。

    “啪——！”

    一記耳光重重落在簡軼珩冰冷的右臉上。

    空氣中仿佛有火光迸出。

    仿佛是那無比的恨意。

    簡軼珩的頭被打得重重甩過去，面容鐵青沒有血色。

    畫面定格。

    簡軼珩一句話沒有說，好看的嘴唇緊緊抿成沉默的線條。

    應(yīng)曦恨恨地望著他，“你他媽就是個人渣！”

    他神情中流露出一絲疲憊，“嗯，我是人渣，以后別再來找我了?！?/br>
    “你以為我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么？我在國內(nèi)等了你將近十年，然而你卻在國外跟別人逍遙快活，難道你心中連恩義都沒有？你忘了，你去國外的錢是誰借給你的了？”

    他閉上眼睛，心中一陣糾纏的抽痛，“那你恨吧，永遠恨著，不用原諒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諒?！?/br>
    她的臉孔一瞬間蒼白。

    然后。

    又痛苦又絕望地低下了頭，撕心裂肺，“你滾！”

    他抿緊唇，轉(zhuǎn)身離開。

    空蕩蕩的包間里。

    應(yīng)曦呆呆坐在地面上，將頭埋進膝蓋里，整個人緊緊的，緊緊地將自己寶成一團……

    *

    周一。

    世界又恢復(fù)了匆匆忙忙的樣子。

    秦然坐在電腦前，忽然接到簡軼珩的電話，學(xué)姐的事情她已經(jīng)知道了，本來她是不想跟簡軼珩說話的，但是他是掌家酒店的高管，代表掌家酒店跟她交涉這個合作的事情。

    秦然緊緊握著電話，聲音冷淡，“怎么說？”

    “科技產(chǎn)品的測試已經(jīng)通過了，合格，公司讓我跟你交涉這個事情?！?/br>
    秦然望著落地窗外的藍天，手中的筆慢慢轉(zhuǎn)著，如果為了學(xué)姐，她應(yīng)該隔絕這個人，可是為了生意，她不能斷送自己的前途，有些沉悶的問：“你們那邊需要多少貨物？”

    “要十萬件產(chǎn)品，下個月前要使用的，財務(wù)那邊的價格報過來了，我們之前一件是進30元，既然是跟你合作了，那就還用這個價格吧，你那邊有問題沒？”

    秦然心中猛地一怔，第一單數(shù)量就這么龐大么？她的睫毛微微一抖，“你等十分鐘，我過會給你打電話?！?/br>
    “好?！?/br>
    秦然簡單說完，掛斷電話，立刻給代理打電話，代理那邊賄賂了一點錢，工廠已經(jīng)解封正常運營了，秦然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氣，幸好他們開始運營了，這樣一來，她就不怕供不出貨了，她詢問了十萬件產(chǎn)品的進貨價格，剛才簡軼珩報過來的價格太低了，她原本去進貨一件就要32元了，如果30元賣給他們，她賺什么？

    “十萬件？”代理愣了一下，“誠心要的么？”

    “是，單子剛簽下來了，他報的價格有點低，我做不了?！?/br>
    那個代理想了想，“你若誠心要的，十萬件，一件就26元給你吧?！?/br>
    秦然怔了一下，進貨幾千件和十萬件以上的價格竟然差別這么大呢？一件便宜6塊錢，一千件就省了六千塊了，價格對比太可怕了。

    通常代理們是只供貨不做商場生意的，他們不要小單子，所以直接從工廠供貨，至于零售，由秦然這些公司去負責(zé)，平時秦然賣一件就只能賺4塊錢，商場上偶有一些只買一件的，她經(jīng)常接到那種單子，發(fā)不了財，就賺個飲料錢。

    跟代理講完，秦然又打電話給簡軼珩，簡軼珩那邊五分鐘后有個會議，讓她快點說完，秦然抿了抿唇，提出自己的要求，“我這邊數(shù)量沒有問題，價格也沒有問題，但是我希望先錢后貨，然后我們簽訂合同可以么？”

    十萬件產(chǎn)品，去進貨要兩百六十萬，她并沒有那么多錢，也不想跟韓遇借錢，畢竟人始終是要靠自己強大的，不能一味依賴別人。

    簡軼珩微微沉吟，“也行吧，你把合同傳真過來，事情辦妥了我給你劃款?！?/br>
    “好，那你先去開會吧，我現(xiàn)在做表格和合同給你。”

    簡軼珩點頭，“行，我一個小時后回來?！?/br>
    “嗯，再見?！?/br>
    “再見。”

    收了線，秦然開始cao控電腦，按著模板做了一張貨物表格和一張合同，把規(guī)矩一條條列上去，然后簽上自己的名字，蓋章，傳真過去，這些流程都是正規(guī)公司需要做的，她的公司雖小五臟俱全，什么流程都齊全。

    其實做生意就是這樣，電話打來打去，等生意談成了，再開始忙貨物的事情。

    列兩張表就花了她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秦然伸了個懶腰，轉(zhuǎn)轉(zhuǎn)脖子，坐久了身體特別僵硬，她站起來扭扭腰活絡(luò)一下血液循環(huán)，過了一會，簡軼珩的電話又進來了，他已經(jīng)開完會了，談的事情還是關(guān)于合作的，“合同我看完了，沒什么問題，但是要開發(fā)票過來，填我們公司的地址，ok？”

    “ok?！?/br>
    “那行了，我明天給你劃款，到時候記得查收，你去安排貨物的事情吧?！?/br>
    “好。”

    秦然說完，又開始給蘇傾打電話，讓她搞定發(fā)票的時候，蘇傾在外面跑業(yè)務(wù)，聽秦然接了這單生意，眼睛都亮了，“小秦然，這是真的么？你接了個三百萬的單子？”

    “嗯?！鼻厝恢刂攸c頭，“你忙完就快回來，等下買點好吃的，我們慶祝一下?！?/br>
    “好啊?！?/br>
    等辦公室重新安靜下來時，一上午已經(jīng)過去了，秦然坐在辦公桌前，手指撐著下巴，忽然有些晃神。

    想了想，她拿過一個計算機，想算算這單生意的利潤。

    一件賺4塊錢，十萬件，她就賺了四十萬，她想起當(dāng)初那家敲詐她的公司，原來那家公司的利潤那么牛掰，怪不得可以請三四百個員工了。

    秦然點完計算機，心花怒放，想著蘇傾對她也有恩，這個單子成了，要給蘇傾一些錢分紅，畢竟這么艱難的時候，一直是蘇傾在幫她的，要不是蘇傾陪她一起吃苦，也不計較工資，秦然就不會有今日了。

    然后，因為這個單子的開啟，秦然的公司徹底不一樣了，她前后又接到了兩家酒店的合作意向，至于其他酒店，目前不需要裝修也就不需要進貨，所以那七八個老總里面，有一個是真的跟她合作了，有兩個過段時間需要產(chǎn)品，果然是出門遇貴人啊。

    為了減輕蘇傾的重擔(dān)，秦然又請了一個小妹來幫忙，那個小妹負責(zé)蘇傾之前的簡單工作，到外面去跑業(yè)務(wù)，而蘇傾負責(zé)十萬件產(chǎn)品的出貨，她跟代理負責(zé)聯(lián)系。而秦然維持老樣子，在自己的崗位上負責(zé)接電話和洽談各種重要事項。

    狹小的辦公室里。

    秦然和蘇傾都低頭忙個不停，秦然的桌前電話幾乎沒有停過，雖然接了個好單，但是原來的生意也還是要維持的，所以日子一成不變，就是一直接電話回郵件，幾天之后，就是七月底，貨期已經(jīng)變得緊張，秦然時時讓蘇傾打電話去催代理交貨，代理總是支支吾吾，最后才坦白道，自從工廠被封過之后，跑了不少員工，現(xiàn)在產(chǎn)品供應(yīng)非常緊張，要給秦然的那批貨，現(xiàn)在還沒上包裝。

    秦然一聽這話臉色都沉了，搶過電話，表情難看，“林代理，之前你一直說貨期沒有問題的?！?/br>
    簡軼珩那邊合同都簽了，她不可能延期交貨，不然要三倍價格賠償，她好不容易接了個好單子，為什么工廠那邊就掉鏈子了，趕不出貨這個代理應(yīng)該先告訴她啊，這樣瞞著她收了她的錢再交不出貨算個什么意思??？交貨期就剩下五天的，難道要她的公司一接大單子就直接倒下來嗎？

    或許她現(xiàn)在還不懂，在忙忙碌碌的生意河中，很多看起來很順利的事情其實是隱藏著危機的，代理那邊聽她要十萬件產(chǎn)品，這個生意她當(dāng)然接了，因為那個關(guān)乎她的業(yè)績，至于工廠那邊出不了貨就是林代理老板的事情了，所以她當(dāng)時不接單不要業(yè)績就是個傻x。

    林代理的聲音十分抱歉，“對不起對不起，之前老板跟我說月底一定可以出貨的，所以我才跟你說可以出貨，但是現(xiàn)在產(chǎn)品的包裝袋都還沒上，這邊人手實在不夠啊……”

    秦然緊緊皺著眉心，“我合同都簽了，貨出不來，你要我賠三倍價格是不是？”

    “不是不是……”林代理一個勁說好話。

    秦然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底都是憤怒，“要這批貨的時候我也是很誠心的，但你們這樣，是欺騙我的顧客，也會害死我的公司的?！?/br>
    “真的對不起，請不要那么生氣，我立刻叫人安排包裝，一定盡量趕貨給你……”

    秦然沉默了許久，坐在明媚的陽光里，一個人想了很久，她時而掩住自己的眼角，時而又重重嘆氣，似乎煩得不行，如果因為工廠掉鏈子，害得她的公司倒閉了，她一定要去殺了那個林代理！

    兩個小時候后，秦然再次慢慢睜開眼睛，眼底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一些，與其說平靜，不如說是認命，蘇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見她情緒不佳，也不敢去打擾她，整個公司，似乎一瞬間陷進冰冷的冬天，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秦然走去洗手間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