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這個聚會在四個人心中定了下來，除了要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外，還要幫韓遇慶祝21歲生日。

    多年以后，每當(dāng)秦然想起那個夜晚，總是會輕聲感慨，如果當(dāng)時沒有發(fā)生那么多事情就好了，但是，如果始終是如果……

    兩日后。

    秦然帶著病歷單去附屬醫(yī)院復(fù)診，那一天，如果她沒碰見顧玄寧，或許，這輩子她都不知道那個天大的秘密。

    那天陽光明媚。

    秦然站在校外等待公車的到來。

    忽然。

    一輛大奔停在她跟前，車窗搖下來，顧玄寧長久地望著她，然后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非說不可的模樣，輕輕喚她的名字，“秦然……”

    秦然抬起頭。

    視線里是顧玄寧妖邪的眼。

    但那雙眼睛里一絲笑意都沒有，相反，顯得很沉重。

    秦然有些不解，背著一個小書包，溫聲問他，“你剛從酒吧回來嗎？”

    “嗯?！彼烈髁似?，“你是要去醫(yī)院復(fù)診嗎？”

    “你怎么知道？”

    他微抬下頜，“你每次去醫(yī)院都背著那個黑色的包?！?/br>
    秦然輕笑，“是嗎？我自己都沒注意到?！?/br>
    “上來吧?！彼S手打開車門，“我送你去醫(yī)院?！?/br>
    秦然一怔，很自然地拒絕，“不用了，我等公車就可以了，醫(yī)院門口有車站，我從這里過去很方便。”

    而且，十五也不喜歡她跟顧玄寧在一塊，她不想惹十五不開心。

    顧玄寧抿了抿唇，“你上來吧。”

    他一直就是這副不容人反抗的樣子，好像全世界都要順著他。

    秦然擰眉，“顧玄寧，雖然我現(xiàn)在在幫你打工，但是我也有人生自由的，我覺得自己一個人去挺好，不用麻煩你?！?/br>
    顧玄寧的臉色更差了，眼神透出冰冷，“你現(xiàn)在就上來，否則我就立刻打電話告訴韓遇你的病情?！?/br>
    秦然緊緊皺住眉。

    最終她上了車，迫不得已的。

    大奔平緩啟動。

    車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顧玄寧沉默地開了一段路，而后，打了方向盤，往偏離附屬醫(yī)院的路途開去。

    秦然心中一驚，“這路不是去附屬醫(yī)院的，你要去哪里?。俊?/br>
    “你病歷單帶了嗎？”

    秦然不語

    “我問你帶了沒有？”顧玄寧又不耐煩地追問了一句。

    秦然不知道他問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微微咬住下嘴唇，聲音緊繃，“帶了?！?/br>
    “我?guī)闳ナ械谝会t(yī)院看病?！?/br>
    秦然一怔，隨即用力搖頭，“不用，我不要去第一醫(yī)院。”

    那是十五他爸管的醫(yī)院，秦然不去那里，萬一運氣不好碰上韓遇，那就麻煩了。

    “你放心吧，老大今天有實驗，你不會碰見他的。”顧玄寧的聲音很靜，想了想，又說：“你還記得嗎？上次那個看過你病歷單的年輕女醫(yī)生。”

    秦然低著頭，“記得?！?/br>
    “你的病……”他猶豫了一下，眼神復(fù)雜，“最好換個醫(yī)生看看吧。”

    秦然突然驚白了臉。

    猛地抬起頭！

    “這話是什么意思？”

    顧玄寧面露遲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說，但是我堂姐說，你的病其實根本不需要動手術(shù)的，或許，連藥都不用吃?！?/br>
    突……

    突突突……

    秦然心臟用力跳了一下，臉色蒼白，“顧玄寧，這是什么意思？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醫(yī)學(xué)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明白，現(xiàn)在說不好，所以去市第一醫(yī)院吧，找個權(quán)威專家給你看看就知道了?！?/br>
    秦然怔怔的。

    忽然覺得心臟難受得不行。

    直到坐在第一醫(yī)院的問診房內(nèi)，秦然的臉色仍然很難看，如果她真的不需要動手術(shù)，也不需要吃藥，那大姨為什么要建議她動手術(shù)？為什么要每個月給她開那么多藥？她想不通，有些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如紙。

    權(quán)威專家是一個女性教授，她帶著副金絲眼鏡，很有威嚴(yán)的樣子，顧玄寧透過自己堂姐的關(guān)系，才聯(lián)系上了這個專家，他看著秦然一臉空茫，知道她已經(jīng)嚇呆了，便自己伸手去拉秦然背后的書包，把她的病例單和平時的藥都拿了出來，遞上去，給那個專家看看。

    那個專家拿著秦然的病歷單，低下頭看了很久，又抬起頭看了眼秦然的臉色，接著開始看秦然平時吃的藥，最后又讓她躺上病床，親自為她檢查。

    秦然一一照做，已經(jīng)喪失了語言的能力。

    半個小時后，專家坐回原位，柔聲問秦然，“叫秦然是吧？”

    “嗯?！?/br>
    “今年幾歲？”

    “21歲?！?/br>
    “**腫物，這個病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高二下半年，16歲的時候?！?/br>
    那專家點了點頭，“小姑娘，這個藥是哪個醫(yī)院開給你吃的？”

    “市附屬醫(yī)院?！?/br>
    “你動過兩次手術(shù)了是嗎？”

    秦然心里越來越?jīng)]底，輕輕應(yīng)了一聲，“嗯?！?/br>
    “噢……”那專家沉吟了片刻，重新抬起犀利的眼眸看她，“這個病啊，雖然可以通過手術(shù)去摘除這個腫物，但是呢，我們一般不建議手術(shù)，主要原因是因為這個腫物對生命并沒有危害，而且復(fù)發(fā)性特別高，手術(shù)后的復(fù)發(fā)性概率為百分之八十，所以我們是不建議手術(shù)的，同時，我們也不建議患者吃這么多藥，對患者的身體危害性太高了……”

    秦然忽然如墜冰窖。

    聲音在喉嚨里，可是就是發(fā)不出來。

    顧玄寧沉聲問：“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手術(shù)，也不需要吃藥是嗎？”

    專家看了顧玄寧一眼，最終點頭，聲音略為沉重，“這只是一個常見病，良性腫物，不需要摘除，只需要吃一點藥物，將腫物控小就算成功了?！?/br>
    秦然臉色蒼白。

    一股寒氣從她的腳尖一直竄升到大腦，血液一點點凝凍，她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了，也看不見東西了，腦中和眼前混沌一片，忽然很想笑，大聲的狂笑，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啊，她的親大姨，mama的親jiejie，真的有這么狠毒么？無緣無故就想害死她么？

    顧玄寧還在和專家說話。

    但秦然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到了，她的心臟不停的顫抖著，眼淚慢慢從眼底涌了上來，不是她不夠堅強，是她已經(jīng)無法堅強了，聽到這個消息，她覺得整個世界都被毀滅了。

    低下頭。

    如同一瞬間沒了氣息，像一尊冰雕，無聲地嗚咽著。

    新的藥物剛開好。

    秦然就瘋一樣沖了出去。

    顧玄寧追了上去，心情像是被一團烈火燃燒著，滿心的憤怒和憐惜，他隨著她的身影跑下樓梯，長長的醫(yī)院大道上，他拉住她的手，把她用力地拉進(jìn)懷里，緊緊抱著。

    就像電影里的慢鏡頭。

    他把她擁在懷里，神情驚痛。

    而她的眼睛空茫茫一片的。

    漆黑得什么都看不見。

    恍如是失明了，睜著空洞地眼睛靜靜地呆在他懷里，臉色蒼白蒼白的，就像一個沒有聲息的白瓷娃娃。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了，沒事的……”顧玄寧目光黯然地抱著她，這一刻，他的心臟無比刺痛，他寧愿受傷的人是她，也不想看見她這么脆弱的樣子。

    “為什么……”她眼睛里白茫茫一片，“我大姨，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到底，我哪點對不起她？”

    她渾身顫抖，神智恍惚。

    顧玄寧沒有說話，只是神色暗痛地抱著她，心中翻攪成一片。

    燦爛的陽光下。

    她像是一頭頻臨死亡的小野獸一樣，哭得聲音都嘶啞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陽光斜下。

    大奔重新行駛在柏油大道上。

    顧玄寧送她回家。

    路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

    顧玄寧時不時看了她一眼，聲音沉郁，“剛才專家開的藥你都記好了嗎？每天按三餐吃，把腫物控小就算治療成功了?！?/br>
    她臉色木然。

    慢慢垂下了幽黑的睫毛。

    現(xiàn)在才知道有什么用呢？她已經(jīng)動了兩次手術(shù)，胸口上的疤一輩子都不可能去除了，已經(jīng)成了她心頭上的永不磨滅的傷痕了，只要她把衣服脫下來，那些縫痕就會時刻時刻提醒她她是個愚蠢的人。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但是現(xiàn)在知道真相，總比有一天，你身體徹底垮了在知道真相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