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主任沉默地審視著她，呼吸綿長，“秦然，你早上進來辦公室干嘛？”

    秦然沒答話，四肢冰冷。

    氣氛壓抑沉默。

    數(shù)學(xué)老師見她不答話，翹著腿，眉目嚴(yán)肅，“秦然，你知道嗎？今天老師特意數(shù)了下后天要測試的數(shù)學(xué)卷子，你知道嗎？這沓試卷老師前天才剛剛數(shù)好的，今天就少了兩張，秦然，你早上進來翻老師的柜子做什么？”

    秦然身子一震，抿唇，目光沉默。

    “你是不是進教導(dǎo)處偷試卷了？”張主任嘴角有冷冷的蔑視，這樣的學(xué)生，是他最看不起的，沒成績還偷試卷，偷了又怎么樣了？等到了高考，還是要被刷下來！

    秦然捏緊衣角，背脊僵硬。

    “秦然，這事非同小可，要是你不說出實話，我可得請你家長過來了。”請家長就是數(shù)學(xué)老師的口頭禪，她是全年級同學(xué)投票出來最討厭的女老師，動不動就請家長，嚇得c班所有學(xué)生跟書呆子一樣，每天在教室里死讀書，連遲到都能嚇得哭出來。

    “我……”秦然抬起頭，她究竟年少，心事沒有藏得那么深，動搖和恐懼都呈現(xiàn)在眼底，一覽無遺。

    張主任已經(jīng)確認(rèn)無誤了，對性格溫吞的班主任說：“她偷了試卷，這件事的性質(zhì)太惡劣了，年紀(jì)小小就如此多心眼，我們必須對她做出懲戒，你打電話叫她的家長過來，我們市第一中學(xué)，絕對容不下這樣思想敗壞的學(xué)生?！?/br>
    班主任高仁略有猶豫，以他對秦然的了解，不認(rèn)為她會偷試卷，畢竟她考試從來都不用功，這樣的學(xué)生，壓根就不需要偷試卷，因為他們自己不想念書，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秦然被學(xué)校里一些不安分子要挾了，讓她來偷試卷，這種行為遠(yuǎn)遠(yuǎn)比她自己來偷試卷更加惡劣。

    “我沒有偷試卷。”秦然抬起頭，眼里的滿滿的堅毅。

    “那你進來教導(dǎo)處干嘛？如果你早點承認(rèn)，學(xué)校會考慮不把這件事說出來，如果你堅持要否認(rèn)到底，那我們只能公開廣播了?！睆堉魅蔚脑捑渚渌频?。

    秦然看著他，雖然她偷翻教導(dǎo)處是錯了，但是她沒有偷試卷，不必承認(rèn)這種子虛烏有的罪名，說不定試卷是那個看見她的學(xué)生偷的呢，然后嫁禍到她身上，讓她幫她黑鍋。

    “我進教導(dǎo)處是來拿我的卡片的，昨天數(shù)學(xué)老師收了我的卡片，我要不到，所以我就想自己來拿?！彼齽C聲回答，聲音鏗鏘。

    數(shù)學(xué)老師一愣，坐直了身子，“你這個行為在本質(zhì)上就算偷了知道嗎？你的卡片在老師這里，老師就有義務(wù)幫你保管，要是老師不知道這件事，以為是老師自己弄丟的，對你失去了信譽，你會怎么想老師呢？”

    “老師，我已經(jīng)說了很多遍了，那個卡片真的不是我的，是a班一個同學(xué)的，人家今天就要來拿了，我必須還給他?！?/br>
    “那個同學(xué)叫什么？”

    秦然不答，韓遇跟她不熟，她不想出賣他。

    “你這是狡辯！”張主任指著她的腦袋，表情憤怒，“你大早上的翻進教導(dǎo)處就是為了找一張卡片？”

    “我也跟老師們一樣，不想失信于人，借了的東西就必須還，就像數(shù)學(xué)老師說的那樣，他借給我，是因為他信任我，我不還給他，那他會怎么想我？以后他會怎么看待我的人品？不拿別人的一針一線，這都是老師教的。”

    三人皆是一怔。

    ☆、009 記個大過

    “你知道這件事情的程度有多么惡劣么？”張主任看著她，“我們不是說要冤枉你，是這種偷試卷的行為不能縱容，學(xué)校不允許出現(xiàn)這樣敗壞道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我們要堅持把這種錯誤的觀念扼殺在搖籃中，以免越來越嚴(yán)重，秦然，我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畫畫的成績很好，所以學(xué)校才考慮收你，讓你做特招生，但是特招生要有特招生的規(guī)矩，不能拿著學(xué)校的制度當(dāng)玩笑，你今天敢偷試卷，明天就敢偷更重要的東西……”

    “說來說去還是要冤枉我？”秦然打斷他的話，冷笑。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張主任站起身，聲音拔高了幾度，面容震怒。

    “我什么態(tài)度？明明我好好跟你說話，你非要冤枉我偷試卷，好啊，你一定要冤枉我，那你就冤枉我好了，回頭我一定去校長那里告你，再去國會那里告你，我沒見過你這么獨斷的主任，口口聲聲說你是為我好，就是這么冤枉我的！”秦然的脾氣也上來了，硬碰硬。

    “你什么態(tài)度？你對主任就是這么說話的嗎？”

    火藥味越來越濃。

    秦然冷笑，“如果別人非要冤枉你偷東西你能笑得出來嗎？真是好笑，我都說了我沒偷你又不信，行，那我秦然告訴你，如果我秦然真的偷了試卷，我出門就被車撞死，這樣行了吧？要是我沒偷，我下半輩子什么都不干，就只做一件事，不把你告到不能當(dāng)主任，我秦然兩個字倒過來寫！”

    班主任高仁微微皺眉，跟數(shù)學(xué)老師說了幾句什么，兩人點了點頭，小聲對張主任說：“張主任，我看這事先算了吧，我們沒有證據(jù)，況且試卷不一定是秦然偷的，不能這么獨斷?！?/br>
    “是啊，我看她這么生氣，不像是會偷試卷的心虛樣子?！睌?shù)學(xué)老師也幫著秦然說話，女人都有一種敏銳的第六感，她看見秦然發(fā)了這么毒的誓，也有點相信她了，畢竟一個孩子說出這么決絕的話，應(yīng)該是失望到了極點吧。

    “就算沒偷試卷她也是爬教導(dǎo)處了，這叫偷竊未遂，我一定要記她一個大過，讓她在全校師生前面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張主任說完，甩手離開了教導(dǎo)處。

    最后，全校師生都知道了秦然因不滿老師收她的卡片私自進教導(dǎo)處偷竊卡片未遂的事情。

    張主任把她的行為發(fā)表在廣播上，還讓她上午第二節(jié)課做廣播體cao的時候，當(dāng)著全校師生的面朗讀自己的檢討書，讓全校師生聆聽她的悔改詞。

    聽了這則廣播，所有班級都沸騰了，議論四起。

    高一a班。

    韓遇坐在教室的后幾排。

    他盯著桌前的教科書，漂亮的眼珠，一動不動。

    所有同學(xué)交頭接耳，滿臉驚駭，蘇淮對韓遇說：“遇，這個秦然把你的限量流川楓弄丟了?！?/br>
    鬧哄哄的教室里。

    韓遇一言不發(fā)，眼珠黑白分明，很靜很靜，他靜靜地盯著那本教科書，眼神里有一種突兀的冷。

    “昨天我們還在說如果她畫得好，就讓她多畫幾張，送給籃球隊的隊友們，沒想到她竟然把卡片弄丟了！”蘇淮表情嘲弄，“真是無語，你那個卡片花了將近四千買回來的，她肯定賠不起了?！?/br>
    韓遇的神情無比冷漠。

    他好說話的時候非常好說話，不好說話的時候，氣勢駭人得叫人膽寒，弄丟了他最心愛的卡片，呵，秦然，你真牛。

    此時的秦然，正在班主任的監(jiān)督下寫檢討書，教導(dǎo)處外圍了一圈又一圈的學(xué)生，都是來看戲的，一邊指著她，一直議論。

    秦然屏蔽那些指責(zé)，慢慢寫著手里的檢討書，手腳越來越冰冷。

    她心想完了，張主任發(fā)表了全校廣播，那高三尖子班的二哥一定聽到了，晚上他會不會告訴爸媽？如果爸媽知道她做了這樣的事情，會不會抽藤條打她？還有韓遇的卡片，這次是徹底要不回來了，她等下見了韓遇，要怎么跟他交代呢？

    他一定很生氣吧！

    不知道什么時候，上課鈴聲響了，所有同學(xué)都散了，老師也去上課了，班主任對秦然說：“秦然，這節(jié)我有課，你自己在這里寫檢討書，老師去上課，等下下課你這封檢討書是要在全校師生面前念出來的，要寫得深刻一點，知道了嗎？”

    “知道了?！鼻厝坏卮穑鏌o血色。

    班主任點了點頭，離開了。

    秦然支著圓珠筆，心情低落，這種情況下，她是怎么都寫不下去的，抬著頭，默默地對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沒多久，成城就抱著一沓數(shù)學(xué)作業(yè)進辦公室來，看見她，微微嘆了口氣，將心里的疑問問了出來，“秦然，你早上進教導(dǎo)處偷卡片了？”

    秦然沒理他，沒心情。

    詭異的安靜。

    成城不忍心丟下她離開，走了過來，瞟了眼她筆下一片空白的檢討書，“是不是不會寫檢討書？”

    “不知道，我腦子現(xiàn)在一片空白?！鼻厝环鲋X袋說。

    “怕回家被叔叔阿姨罵嗎？”

    “只是罵就好了?！鼻厝粍e無所求地說，就怕要跪地上抽藤條。

    “哎，算了，你別想了，檢討書我來幫你寫吧?！背沙亲谒磉?，接過了她手中的筆，龍鳳飛舞的字跡，瞬間流瀉于紙張上。

    “不用了，你還得去上課呢，我自己寫吧。”秦然搶過圓珠筆。

    “你現(xiàn)在這種心情怎么寫得出來??？我來吧，沒事的，我晚點再回教室，告訴老師我去上大號就行了?！彼私虒?dǎo)處外一眼，見四下沒人，才扭回頭來，神情溫和地望著她，“說吧，這件事是怎么發(fā)生的，我?guī)湍銓懙郊埳??！?/br>
    秦然心里微微感動，擰住五官，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說，但其實不關(guān)我的事，就是教導(dǎo)處丟試卷了，而我早上又進來過教導(dǎo)處，所以老師覺得我嫌疑最大?！?/br>
    “你為什么進來教導(dǎo)處？”

    “廣播里不是說了么？我進來拿卡片。事情是這樣的，昨天你們班的韓遇拿了一張卡片來讓我畫圖，結(jié)果那張卡片被老師收了，我跟他不熟，不好跟他交代，就想著把卡片偷回來還他，沒想到被一個同學(xué)撞見了，她就把我拱了出來?！?/br>
    ☆、010 全校名人

    “女的同學(xué)么？是誰？”

    “不知道，我沒看到臉，只看到是她是長頭發(fā)的，黑色的頭發(fā)?！?/br>
    “不對，你偷的卡片是韓遇的？一張卡片你至于去教導(dǎo)處偷么，去買一張還他不完了嗎？”

    秦然無語凝噎。

    半響，嘆了口氣，“你以為我不想嗎？那張卡片是《灌籃高中》的限量版，現(xiàn)在要7000元左右，而且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我也是別無選擇啊?！?/br>
    成城微微愕然，不可置信道：“竟然這么貴么？”

    秦然點點頭，喟嘆一聲，“所以我也是被迫無奈啊，本來以為拿回卡片就沒事了，沒想到教導(dǎo)處會丟試卷，這次不等到測試完畢，估計我的罪孽是洗不清了。”

    成城輕輕頷首。

    “也是，你從來都不在乎成績?！?/br>
    “希望別人在乎吧?！毕Ｍ翟嚲淼娜嗽诤醭煽円稽c，這樣到時候測試出來，教導(dǎo)處就可以查清真相，還她一個公道吧。

    “嗯。”

    兩人都沒說話了。

    成城加快速度把她的檢討書寫好，塞給了她，“寫好了，給，對了秦然，晚上你要不是敢回家去，就先去我家吧，等叔叔阿姨氣消一點，我再帶你回家，然后跟阿姨好好溝通一下?！?/br>
    “不用，我自己可以應(yīng)付?！?/br>
    “一個女孩子跪在地上挨打像是什么樣子？晚上我送你回家?！彼ひ舻统?，句句不容拒絕。

    秦然的唇動了動，沒有說話，這一刻，她是感動的，有血緣關(guān)系的哥哥對她不好，而鄰居的一個發(fā)小卻分外疼惜她，這算不算對她家人的一種諷刺？

    上午第二節(jié)課。

    廣播體cao。

    所有師生排列在寬闊的cao場上，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好不吵鬧。

    水泥建的升旗臺上，站著一抹俊秀挺拔的身影。

    那人是韓遇。

    他不止是學(xué)校的廣播引導(dǎo)者，還是儀式主持人，此時，他站在高臺上，手握銀色麥克風(fēng)，瞳孔漆黑凌人，風(fēng)流韻致。

    他輕聲道：“下面有請張主任上臺說話。”

    他的音色極好聽，低沉磁性，慢慢傳遞進每個人耳里，帶著一種溫暖人心的魔力。

    所有人靜悄悄的。

    女生們看著他，一顆顆砰砰亂跳的心臟就此要跳出喉嚨。

    烏壓壓的升旗臺下。

    張主任帶著秦然緩步走上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