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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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這匕首還沒碰到那rou團(tuán),那rou團(tuán)突然飛離重韞身體,一下子朝許旃躥了過去。 許旃哎呦一聲,一屁股坐倒,竟然恰巧躲過一擊。他躲過以后,見那rou團(tuán)又飛過來,忙不迭舉起身旁椅子一擋。rou團(tuán)撞到椅子上,直接將許旃撞倒在地。 蕁娘滿耳朵里都是這rou團(tuán)“爹爹,爹爹”的鬼叫,一時間嚇得忘了動。重韞反應(yīng)極快,見狀立刻奪過匕首,飛撲過去,一刀扎進(jìn)那rou團(tuán)里。 只聽一聲長長的凄喊,那rou團(tuán)嗤地一聲,流出一地血水,化為一團(tuán)死rou。 許旃將椅子一丟,驚魂未定地爬起來,呼呼喘氣。一回頭,突然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心一顫,啊地叫將出來。 叫過之后才發(fā)現(xiàn)那是他的妻子,正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框,問他:“相公,你還好嗎?” 許旃一陣心疼,立刻迎上去,扶過她。才扶穩(wěn),許夫人立馬喘得更厲害了。許旃趕緊問:“你的藥呢?你那治哮喘的藥呢?” 許夫人喘著回他,“在……在屋里。” 許旃一跺腳,就要去拿,卻被許夫人緊緊抓住手臂,道:“別丟下我!” 許旃無法,只好將人往背上一背,快步?jīng)_進(jìn)雨幕里。 跑著跑著,便覺身上的人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壓得他雙膝一彎,直接跪到地上。許旃低頭一看,只見許夫人身上的白衣不知何時已變作紅衣。 茜紅色,明亮得直晃人眼,熱情而又溫暖,正是那年牽?;芟拢剡^頭來對他嫣然一笑的少女最喜愛的顏色。 身后的人貼近他耳旁,聲音卻不是他妻子的。 “表哥,你還記得寶鴉嗎?” 許旃繃直身體,抬起雙手拼命地去掰纏繞在他脖子上的那兩條手臂,喉嚨間發(fā)出“啊啊”的急喘聲。 他想說,記得啊,他當(dāng)然記得啊,這么多年來沒有一個日夜敢忘??!所以他后來娶了一張跟寶鴉那么神似的臉,拼了命地對現(xiàn)在的妻子好,好像這樣就能稍微補(bǔ)償一下死去的寶鴉一般。 可又每每,在夫妻二人同床共枕的夜里,從夢中驚醒過來,一轉(zhuǎn)頭,看見那張與寶鴉如此相似的臉龐而頓覺不寒而栗。 “你騙得我好苦。明明早已跟我那嫡母有了私情,又為何要來招惹我?” “又為什么不告訴父親,那孩子是你的呀?你可知道,我一直還愿意相信你,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的。所以我一直等你開口??墒?,直到我死,你都沒有告訴父親?!?/br>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也許一開始,他只是在顏氏的唆使下接近他,可到了最后,他也對她也有過幾分真心的! 他也想過,要告訴舅舅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卻被那顏氏威脅,若他說出真相,她便告訴舅舅他與她偷情。她是張府嫡子的親生母親,娘家又硬氣,張老爺丟不起這個臉,拿她沒辦法。但是,卻會把他趕出去! 所以他退縮了,害怕了。他也沒有想到,舅舅竟然會以為那孩子是知恩的,竟然會對寶鴉說出那樣的話啊…… 三十年前,他是懦弱的。三十年后,直到今日,他依然在說謊,依然不敢對外人說出真相! 許旃脖子上纏繞的雙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他的十指深深地陷入對方的手臂里,聚起全身所有的力氣地往下墜著,可那手卻跟鐵鑄一般,怎么也扒不開。 “剛才那個,就是我們的孩子。表哥,你看見了嗎,你可歡喜?我們一家……終于可以團(tuán)聚了?!?/br> 許旃最后掙扎了幾下,嗓子眼里發(fā)出咯咯幾聲咕噥,終于無力地垂下雙手。 這雨,漸漸停住了。 月亮又出來了,月光清明。那一年少女寶鴉躲在后花園里,發(fā)現(xiàn)這些齷蹉事的那一夜,月光也是這樣好。 她一直戀慕的的表哥許旃,甚至與其有了肌膚之親的表哥,卻原來,早已與她的嫡母顏氏有了茍且。不堪忍受這樣殘酷事實的她連夜逃出張家,迷迷糊糊間,來到知恩所在的寺廟。 這世間的一切啊,冥冥之中究竟被什么推動著呢? 后花園的小屋里,蕁娘正在給重韞包扎傷口,忽然聽到床上一聲響動,那原本半身不遂的張老爺竟直挺挺地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向屋外。 他在院落中央站定,迎著月光,癡癡地張開懷抱,臉上的表情分明還是癡傻的。卻聽他喃喃低喚,如同情語:“貞jiejie,貞jiejie……” 好像在擁抱什么。 他身后的地上,月亮的清輝中落著兩條緊緊相擁的人影,一實一虛,一男一女。 當(dāng)年的明月啊,當(dāng)年的人卻都已不在了。 當(dāng)年的謊言啊,誰能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在今日應(yīng)驗? 太歲子,克父克母,斷絕祖宗門戶。 張家滿門,絕于今日。 第二卷·赴聻約 第14章 修文·兩章合一章 張家絕戶之后的第二天,禪殊仍然在衙門里忙得腳不沾地。尸體總要有人收斂,葬禮總要有人幫著cao辦,因張家人死前發(fā)生的怪事驚動了左右鄰里,一眾下人又看得分分明明,少不得又鬧得滿城風(fēng)雨。這官府也須把張家人的死因記錄在案,但總不好寫些個怪力亂神的緣故,最后還是禪殊拿出舅舅們的名頭替縣老爺拍了板:戶入強(qiáng)人,欲奪財,被家主發(fā)現(xiàn),遂起兇意,殺二人,己亦身亡。 蕁娘和重韞倒在青城派的分觀里過得甚是悠閑。 這日,天氣分外好,微微有些日頭,天上重重云山,擋去不少夏炎,又兼有清風(fēng)吹送,倒也涼爽。重韞早起慣了,這日又起了個大早,起來后出門一瞧,突然發(fā)現(xiàn)門邊立著一只灰撲撲的小毛驢,睫毛上還有點濕,看上去像是積了一夜的露水。 這毛驢與主人心意相通,知他心情不好,竟守在門外陪了他一夜。 重韞心中一柔,伸手拉過韁繩,拍了拍毛驢的頭,道:“今日天氣好,給你洗個澡如何?” 那小毛驢低喚一聲,垂下頭去。 重韞是個細(xì)致人,便是幫坐騎洗個澡也分外用心。 先從廚房燒了一鍋熱水提到后院馬廄里,又拿冷水兌了,直到觸手微溫,方才罷手,拿了瓢子一點一點地把毛驢的皮毛打濕。接著,才舉起鬃毛刷子,順著毛發(fā)的生長方向輕輕地刷過去。 這一點一點慢工出細(xì)活的,竟從大清早忙到了日上三竿。道觀里的小道士們何曾見過這樣的奇景?不由得遠(yuǎn)遠(yuǎn)地散在馬廄旁,看得津津有味。 等到蕁娘聞風(fēng)趕來一看,一眼瞥見重韞眼底那一抹溫柔笑意,只覺得頭皮一麻,整個人都炸了。心中尋思:佛祖啊,這個道士該不會這么重口吧……難道他心里喜歡的竟是一頭畜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