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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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錯了什么? 她的錯,只是無意間撞破了某些秘密罷了。 可是她不甘心呀。 她的元身是張美人圖,只因在青帝宮中聆聽了千年琴音,催生出一抹靈智,這才化了形,成了仙。青帝在她心中,不僅僅是高高在上的帝君,還是她的父親,她的兄長,是她在這世上最信任依賴的人之一。哪怕她知道了什么,難道她就會背叛他嗎? 她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磕頭求饒,帝君大人會不會心軟,會不會……就不殺自己了? 可背上似是生了一根反骨,決不允許她再次彎下脊梁。 在她全心信奉的人眼中,她不過也就是株隨意可棄的花花草草罷了,她的生死,一個地府使者便能輕易定奪。 她挺直了腰桿,一瞬不眨地盯住上座的人。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寒風麻痹了她的知覺。她被鐵索牢牢地縛在地上。 鋒利的刀尖劃開了她的背部,有人將手探進傷口里,抓住她的仙骨,一寸寸,慢慢地抽了出來。 “啊——”她終于忍不住慘叫出聲,太疼了,真是恨不得立時死了,省得受這樣的折磨。 玉座上的人長身而起,袖袍翻飛。他將右手抬起,舉過頭頂,五指微縮,鎖仙臺上頭瞬間風云匯聚,柱子粗的電龍從四方疾游而來。 行刑的仙官變了顏色:“九重劫雷……” 隆隆的雷聲間,第一重雷電帶著萬鈞之勢撲了下來! 南天門外,仙籍署后院的一間廂房外忽然傳來一串急促的撓門聲。屋里躺著的人揉了揉眼睛,慢騰騰地爬起來,一面穿鎧甲,一面懶洋洋地問:“誰???” “喵嗚!喵嗚!” 南天門的守門小將賀天“噗嗤”一笑,戴好紅巾子,束好腰帶,打開門,蹲下去將地上那只大胖貓抱起來。 曲起一根手指在它脖子間捋了兩下,一雙桃花眼笑得彎彎的:“呦,大胖,上哪兒去啦?浪了這么些日子,可算記得回來找你家賀爺了?!?/br> 將貓舉了舉,繼續(xù)調(diào)戲:“哎呦,又重了些。嘖嘖,你遲早有一天得胖死。” 大胖貓不忿,舉爪便撓:“喵嗚!喵嗚!” 叫得跟夜貓子似的,聲音尖利得幾乎要將人的耳膜撕破了。 他不理這頑劣的貓,捉住它后頸的rou,將它提著,一路望南天門的方向行去。才行到門前,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一身朝霞似的絳紫衣裳。他認出來,那人是西王母手下的大仙女,織女。她是青帝宮那個小仙婢最要好的姐妹。 他從南天門下走過,女子喚住他:“賀天,你可知剛剛蕁娘被帶上鎖仙臺了嗎?” 他霍然轉(zhuǎn)身,雙眸微縮:“鎖仙臺?” 手下不自覺地松開了,大胖貓?zhí)聛?,圍在他腳邊團團打轉(zhuǎn),焦急地喵喵叫喚。他的目光,投向了天河外,濃霧深處。這里雖然離鎖仙臺距離遙遠,可仔細聽,還是能夠聽見那隱隱的雷聲轟鳴。 一朵蓮花狀的小云朵自天邊落進織女掌中,織女托住云朵,彈指將云氣擊散,一道金光自云中射出,他們眼前,展開了一片光影。 光影中,巨龍般的雷電猛然沖下,毫不留情地打在那道單薄的影子上。 織女失聲道:“是九重劫雷!” 九重天上的九重雷劫又與人間的不同。在人間,只有修行深厚,登臨仙道之人會受九重天雷,熬過去了,就是仙道坦蕩,要是熬不過去,也無外乎就是轉(zhuǎn)入輪回,重新投胎??删胖靥焐系木胖乩捉賲s是極刑。修為低微的仙人別說受足了九記,只怕挨了一半劫雷,就身死道消了。 賀天的拳頭慢慢攥緊了。他的眼底泛著紅,是暴怒的前兆。 光影散去那一刻,他躍上云頭,望鎖仙臺疾馳而去。 織女追上他:“你做什么去?” 他側(cè)過臉,冷冷地:“救人。” 整個鎖仙臺都被青帝的結(jié)界罩住了。賀天破開結(jié)界沖到鎖仙臺上時,就看見一只金鱗巨龍的虛影自女子右臂爆出的金光中騰飛而起,像是一座大山般橫擋在她身前,替她擋住了生死關口的那道劫雷。 賀天大喝一聲“蕁娘”!人與劍化成一道虛影,朝玉座上頭的男人殺了過去。 鎖仙臺上,玉柱催折,臺基崩裂,罡風如同利刀。 混亂中,不知是誰扶起她,一步步挪到鎖仙臺邊。 她的身體急速下墜,四周的景色像是湍急的河水,從她的雙手間流過去,捉不住。她仰起臉,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青帝那雙狹長的眼睛,冰冷的,探究的,唯獨,不曾有過一絲猶豫和憐憫。 遠遠地,傳來空靈的鐘聲,一下,一下,又一下。司掌日出的仙官駕著馬車從云橋上轔轔駛過。 天亮了。 三百年后,人間,臨安。 正月里,天正寒,偏逢了一場連夜大雨。錢塘江里卷起層層高浪,像是要傾盡整條江河之水將臨安城淹沒了一般。 堤岸上站著一個小小的影子,在這萬丈巨浪前,渺小得好似一只螻蟻。 在這樣惡劣的風雨天里,站在江邊的少年與他身后那具長長的幼龍尸體形成了一道詭異的風景。 浪頭之上,浮出一只巨龍的頭顱,森冷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游走,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匕首時,陡然轉(zhuǎn)為鋒利。 巨龍的聲音,被風聲,浪聲,雨聲掩蓋住了,可少年卻覺得那聲音像是驚雷一般炸響在他耳畔,叫他禁不住顫抖起來。 不,不能害怕。你若是怕了,二哥他們該怎么辦?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情,總要有人承擔。 “大膽凡人,謀害吾子,死不足惜!” 巨浪襲上堤岸,將少年裹挾著,拖進了滔滔洪流之中。 我要死了么? 失去意識前,少年感覺到一只有力的臂膀托住他的身體,帶著他在江水中沉沉浮浮。只剩一線的視野里,一抹橘色的朝霞突兀地躍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