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月的臉上更燙了。

    “jiejie臉紅了。”小蓉興奮地嚷嚷道，“jiejie你是不是喜歡大人呀？”

    “我……”綺月還沒有來得及反駁，便見絳曲答得比她還快。

    “廢話，綺月jiejie當(dāng)然喜歡大人，大人也很喜歡綺月jiejie啊?！笔畞須q的小姑娘老氣橫秋地負(fù)手道。

    女孩話音落下的瞬間，正值月亮升到正空，月光毫不保留地灑落在地面，一片銀白如雪的色彩鋪開，宛若海面上的浪潮，湖水漸起的波瀾，如漣漪般輕顫，繼而彌漫開來。

    俯首細(xì)細(xì)看去，原來濃密的草叢中，盛開著一朵朵不起眼的小花，月光灑落在花瓣上，反射出銀白色的微光。

    “這是……”綺月有生之年不曾見過這種景象，瞬時便被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這是映月花。”灰白長袍的僧人，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聲道。

    藏在灌木叢中的孩子們歡呼著跑出來，在他們的跑動之下帶起了一陣陣清風(fēng)，花海搖曳，無數(shù)銀白如雪的花瓣洋洋灑灑地在空中起舞飛揚。

    綺月好奇地伸出手，一朵小巧的映月花飄然落下于少女的掌心。

    花朵呈現(xiàn)出淡淡的藍白色，可花瓣的邊沿卻有著一種銀白色的粉末，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綺月jiejie，傳說月神會滿足看到花海映月之人心中的一個愿望，你有沒有什么愿望呢？”絳曲站在她的身邊笑瞇瞇地道。

    “我？”綺月微微一怔，她的愿望……

    她的愿望太多了，復(fù)仇、變強，成為天下第一的高手。

    綺月心中忍不住笑道，自己什么時候開始竟然會聽信這些哄孩子的東西了，真的是——

    她微微啟唇正要說話，卻見幾只小豆丁團團站在一起，翠翠也在其中，朝自己眨著眼。

    “希望綺月jiejie能和圣僧大人，永遠(yuǎn)在一起。”

    孩子們的嗓音稚嫩而真誠，一雙雙清澈見底的眼中充斥著這人世間最柔軟的善意，綺月竟忽然有些說不上來的不知所措。

    “你們……知道什么是‘在一起’嗎”玄素雖然心里也微一怔忪，但也沒放在心上，只以為是孩子取樂，當(dāng)即便對他們道。

    幾只小豆丁大眼瞪小眼，一個也說不出個理所然來。偏小蓉大大咧咧地站了出來，驕傲地?fù)P起下頜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我知道！”小丫頭大聲道，“話本子里都是這么寫的。最后，小兔子和小熊永遠(yuǎn)在一起?！?/br>
    綺月忍俊不禁，心頭被這群孩子們鬧出來的點點旖旎也散了個干凈。

    “好啦你少說兩句吧你。”絳曲揪住小蓉的辮子把她往回拽，疼得小丫頭嗷嗷直叫。

    “家里的農(nóng)活干完沒？大人布置的練字功課寫完沒？今天的基本功練了沒？”絳曲靈魂三連問，問住了幾只冒冒失失的小豆丁。

    “哎呀我要回家了！”其中一個孩子一拍腦門，轉(zhuǎn)身就往山下溜。

    翠翠戀戀不舍地綴在最后面，時不時還回過腦袋往回看，一邊看一邊問絳曲，“絳曲jiejie，那大人和大jiejie不用回家嘛……”

    話沒問完，就被絳曲連人一塊提溜走了。

    “他們自己下山，不會有事吧？”綺月看著一串糖葫蘆似的排小隊的孩子們下了山去，心中有些擔(dān)心道。

    “他們時常在這附近玩，這里也沒出村子的范圍，你不必?fù)?dān)心?！毙刈呓?，低聲道。

    “嗯?！本_月低低應(yīng)了一聲，不知為什么，心里那片沉寂而干枯的那片土壤里，仿佛逐漸有一朵朵銀白色的映月花，綻放了出來。

    “翠翠說你暈倒了，不是騙我的，對不對？”少女忽然抬起頭道。

    玄素怔了一怔，卻老實地點了點頭。

    綺月剛剛過來的時候便感覺到玄素的氣息不穩(wěn)，顯然確實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她席地而坐，男人也拂衣坐在她的身邊，她瞥了身側(cè)人一眼，“是和你的武功有關(guān)系嗎？”

    “等以后時機到了，我都告訴你，好不好。”僧人的嗓音柔軟得不可意思，帶著誘哄的意味。

    綺月收回目光，假作漫不經(jīng)心，咬著唇道，“你們這些和尚就喜歡玩這些玄門的東西，算了，我不問就是了?！?/br>
    玄素不再回答，只陪著她坐在漫天飛花的銀白色花海中，遠(yuǎn)眺著星河與仿佛觸手可及的明月。

    回到村子里的時候，已近深夜。兩人一同進了院子，絳曲與小蓉屋子里的光已經(jīng)熄滅，四下一片寂靜，悄無聲息。

    綺月正要回屋，卻聽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婉轉(zhuǎn)，在自己的身后響起。

    他的呼吸有些不正常的熱，綺月抬起頭，便見那張清沉俊秀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紅暈來。

    “綺月?！?/br>
    他的手攥住她的衣袖，綺月的心仿佛也跟著他的聲音一起，顫了一顫。

    “今天……是月圓?！鄙苏驹谠?，仿佛竭力克制著什么。

    玄素感到自己的理智，仿佛在一點點地流逝。

    月圓？

    綺月微微一怔，一時間差點沒想起來。

    對了……纏絲蠱還在他的體內(nèi)，不過平日里見他一直正常也沒什么異樣，她差點忘了這回事。纏絲蠱每到月圓之夜，力量便會到達巔峰，極難控制。那時候她也是憑借內(nèi)力咬牙強壓，才能勉強抑制住的。

    想起這件事，綺月心里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畢竟那時候……是她把這個陰毒的玩意渡到他的身體里的。

    雖然母親的死還沒有完全和他脫開關(guān)系，但是怎么說，他也不顧性命地救了自己那么多次。

    綺月想到這里，微一抿唇。不知為何，此刻從她心底深處生根發(fā)芽的那一絲愧疚，竟然如雨后春筍般地冒了出來。

    她心中道，自己一定是傻了，看來還是要離那群傻里傻氣的小豆丁們遠(yuǎn)一點，腦袋都不清醒了。

    綺月一閉眼一伸手，將男人拽進了屋內(nèi)。

    玄素的目光已經(jīng)開始游移，看起來有些恍惚，似乎不明白綺月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guī)湍阋种菩M蟲?！本_月闔上屋門，將他按在座椅上，對他解釋道。

    玄素的神情微微一滯，他沉默了一瞬，忽然站起身來。

    綺月莫名心頭跳漏了半拍，便看面前的男子臉色有些蒼白，一雙薄唇卻依舊是櫻紅如舊。仿佛是覺察到她的視線，他微一抿唇，避開了她的目光，雪白的頸項恍若女子般纖弱。

    玄素緊抿著唇，耳尖上陳郁的紅彌漫到了臉頰，他的眼明亮得嚇人，宛若月夜下的明珠。

    他的手指節(jié)分明，沿著衣襟探上去，解開了最上面的一粒衣扣，然后是第二粒。

    等玄素的手放到腰間衣帶上的時候，綺月的手覆在了他的手掌上。

    玄素怔忪，那雙手有些冷，讓他就算在神思混沌間，也忍不住下意識攥緊了些，仿佛想將那人的手捂熱。

    少女緋紅著臉，一雙明亮清靈的眼睛里映照著溫柔的月光，“玄素！你的腦子里只有這種事嗎？”說著便想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離。

    玄素的臉上有一種難得的迷茫，他看起來懵懂如孩童，卻始終攥著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松開。

    第52章 惹事   你這個女魔頭！

    綺月使了半天的勁, 可男子的力氣畢竟比女子要大得多，綺月又不好動用內(nèi)力，只好被他那么攥著。

    好在玄素雖然難受, 卻也只乖巧地站在原地, 綺月若是進一步，他便退一步, 綺月若是退一步, 他又進一步。

    惹得綺月是哭笑不得，額頭上都出了細(xì)汗, 只得由他牽著, 引他到了外間的軟塌邊, 哄他道，“你坐下?！?/br>
    玄素懵懂坐下，眼眶微紅地看著她, 身前的衣襟不由地散開, 露出男子的胸膛。

    綺月咬著唇，眼眸低垂，將他的衣襟攏上，柔聲道, “沒事的，玄素，我會讓你恢復(fù)過來的?！闭f罷便在他的身后坐下。

    她的手掌被他捂熱了些許，掌心暖洋洋的, 隔著一層衣衫貼著他的脊背。

    渾厚干凈的內(nèi)力沿著少女的掌心傳了過來，仿佛盛夏天氣里的一股幽涼夜風(fēng)，洗去靈臺的一片混沌。

    玄素的腦袋也清醒了些許，他的脊背微微僵硬, 卻不敢擅自亂動，驚擾了身后的少女。

    如此過了大半夜過去，直到天色微亮，清晨冷寂的光透過紗窗落在二人的身上，綺月才緩緩睜開眼，松開了手。

    她這幾日恢復(fù)了些許，眼下卻又將一部分精純的內(nèi)力用在了壓制玄素體內(nèi)的纏絲蠱上，體內(nèi)那些本就不安分的力量又開始躁動。

    綺月苦笑道，“我這算不算是自作自縛?！?/br>
    玄素體內(nèi)的纏絲蠱已經(jīng)再次陷入沉睡，她的內(nèi)力如一雙手柔撫過他的筋脈骨骼，此刻竟是比平日里還要精神些。

    “其實我可以自己撐過來的……”玄素低聲道。

    “撐過來？怎么撐？”綺月挑眉看他，也不知道昨天是誰二話不說開始脫衣服的……

    僧人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頓時避開她的目光，聲音里也有些忸怩意味，“昨天我……”

    ……是因為看到了你。

    玄素的心快得極快。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事了?！本_月毫無所覺，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懶懶散散往屋內(nèi)的床榻上一倒，一面朝外間的男子擺了擺手道，“一夜沒睡，可困死我了，我要睡會兒了?！?/br>
    說著紗幔落下，擋住帳中佳人。

    玄素從屋子里出來的時候，村子里還是靜悄悄的，院子里的月光散漫隱在云層之后，清風(fēng)拂面，倒是讓他清醒了不少。

    “大人……您今天好早?！毙∪厝嘀劬Τ鰜恚昧φＡ苏?，打著呵欠軟軟糯糯地道。

    “嗯……”玄素輕聲應(yīng)道，腳步輕挪，往自己的房間去。

    “哎？”小蓉看了看玄素，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房門，眼睛里露出迷茫。

    “走啦小蓉！”身后絳曲不知道什么時候冒了出來，打斷了meimei的迷惑，“今天幫村長伯伯干完農(nóng)活，還要去鎮(zhèn)子里買筆墨紙硯呢，你不是說要送給翠翠他們的嗎？”

    “晚點貧僧去一趟城里，幫你們一起買回來吧。”剛進屋的僧人手上動作一頓，忽而又停了下來，對二人道，“左右貧僧也算大家的師長，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br>
    小蓉當(dāng)即便歡歡喜喜地應(yīng)下，絳曲無奈地?fù)u了搖頭，寵溺地看著meimei。

    *

    鄴城地處中原與西疆接壤的所在，附近黃沙漫天，是方圓唯一的綠洲，又被許多西疆人稱之為圣城。

    “我還是頭一次來鄴城，果然是沙漠中的圣城，西疆除了歸無，竟然還有如此繁榮之地?！本_月好奇地向四周張望，為避免二人相貌招搖過市，此時二人皆是頭戴帷帽一襲粗衣，倒是并不顯眼。

    “許多西疆異族和小部落，因自身所處的環(huán)境逐年惡劣，故而投奔鄴城，所以才有如此百花齊放的景象?！毙叵ば臑樗忉?，繼而又道，“不過你為什么非要與我一同前來，我不過是來給孩子們買些筆墨回去練字的……”

    “整日在村子里呆著，我就想出來透透嘛，放心我不會惹事的?！本_月打斷了他的話，抱怨地道，“……哎？那是什么？”

    她忽然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眼睛一亮撇開玄素，便向邊上的一處小攤走去。

    玄素?zé)o奈跟了過去，才見綺月站在一處糖人的攤子前，目不轉(zhuǎn)睛地一個個瞧過來，伸手就想去戳一戳。

    “哎姑娘！”商販打斷了綺月的動作，“這是糖做的糖人，是吃的玩意。不好用手碰的，您碰了我可就賣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