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竟然還是熟客，還能和這群和尚一樣吃素。”綺月忍不住道，心道這貓這么熟悉后廚，指不定來過多少次呢，或者就是廟里哪個人養(yǎng)的也說不準。

    忽然外頭響起一陣吵嚷的動靜，貓兒驚嚇之下跳上窗臺逃去，轉(zhuǎn)眼便沒了“貓影”。綺月正覺得奇怪，只見本該還在誦經(jīng)的和尚們蜂擁進來，一個個怒氣沖沖地瞪著自己。

    怎么了？貓吃棵白菜還能惹怒他們？綺月一頭霧水。

    第34章 妖女   豈不是……

    綺月正納悶間，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和尚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上前道：“你這妖女，快將我的師弟慧文交出來！不然我絕饒不了你?！?/br>
    這人好大的口氣，她的目光驟冷。

    她倒是要看看，單憑這么幾個和尚，能怎么對付自己。綺月面色微冷，正要說話，卻見一個小不點的光腦袋擠了出來。

    “讓開，讓開?！笨占女吘怪皇莻€半大的孩子，艱難地扒拉著兩邊高大的師兄們，從人群的最后鉆了出來，“這一定是誤會，綺施主和慧文素不相識，這件事一定和她沒關(guān)系的?！?/br>
    “什么沒關(guān)系，她一個來路不明的外鄉(xiāng)人，還是個女人，為什么來我們寺里？”說話的是剛才那出言不遜的壯和尚，與失蹤的慧文交好，名慧通。

    “是啊，我剛才便看到她站在誦經(jīng)堂外，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有人在人群中搭話道。

    “好啊慧明，我說你怎么剛才一直心不在焉的，原來一直看著人家去了?！边@兩人年紀還輕，說話也沒的分寸。

    “你說什么呢慧空，我只是看她一個女人奇怪，倒是你們，剛才你們誰沒有看她了？”慧明臉色一紅，張口嚷嚷道，一石激起千層浪。

    “慧明師兄，你可不要空口白牙地胡言，誰沒事盯著那女人看了?！边@慧字輩的兩人吵架，與他們何干，當下便有不少人惱怒地道。

    “哼。”慧明冷哼一聲，懶得搭理這些人。

    “綺施主是玄素師叔的客人……”空寂著急得很，雖然他確實不喜歡這個女妖怪，但是她人倒是沒有壞心眼，還把玄素師叔給她做的好吃的讓給自己。

    慧字輩在空字之下，按理說空寂應(yīng)當是他們的師兄，可空寂畢竟年紀小，許多時候并不能說的上話，眼下自然也沒人去聽他的。

    “小師叔你怕不是也被這個妖女蠱惑了，別等會兒跟慧文師兄落得一樣的下場才是?！闭f話的是寺中年齡最小的知理。

    他倒是聽到了空寂的話，不僅不以為意，還調(diào)侃道，“玄素師祖怎么會帶一個女人來寺里呢，就算是他老人家?guī)нM來的，住持都沒跟我們知會一聲呢?！?/br>
    “知理你不要亂說！”空寂急的跺腳，他因為年紀與知字輩年紀一般，因此也與他們交好些，誰知道這種時候，他們還以為自己是說話，如此調(diào)侃。

    “她就是我的客人?！?/br>
    一襲白袍的僧人面色平淡，腳下卻快得生風，身邊跟著無垠住持，兩人一同趕到了。

    “玄素師叔！無垠師叔！”空寂這個小淚包，上下睫一搭便是眼淚汪汪，飛撲過去抱住了無垠的衣擺。

    “綺月，你怎么樣，沒事吧？”玄素穿過人群來到她的面前，目中的關(guān)心不言而喻。

    “沒事?！本_月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左右你的這些師兄弟也欺負不了我?！?/br>
    “你這妖女！你且試試看！”慧通面露不善地道，“玄素師叔祖，按理我身為晚輩本不該說，只是帶女子進山本就是不合規(guī)矩，眼下此女更是如此囂張，又與我?guī)煹芑畚牡氖й櫽嘘P(guān)。”

    “你憑什么就說慧文的失蹤和綺施主有關(guān)？”空寂忍不住氣鼓鼓地打斷他道。

    “慧文性子溫順，不比旁人。他從未私自離開過，眼下就這么一個外來人，慧文便失蹤了，此女也一起消失在誦經(jīng)堂，和她沒關(guān)系，難道和你有關(guān)系嗎？”慧通沉聲道。

    “玄素師叔，他這分明是蠻不講理！”空寂氣得小臉通紅，咬著一口銀牙氣得跳腳。

    玄素正要開口，卻感覺衣袖輕輕微動，身邊人拽了拽自己。他垂眸去看，卻見綺月輕輕朝他搖頭，然后徑自上前去。

    “我并不認識你說的那個慧文?！本_月目光明亮，與慧通對視，氣勢不落分毫，“至于你所說的我離開誦經(jīng)堂，首先我本就不是寺中人，我想我去哪里，應(yīng)該與你們?nèi)魏稳硕紱]有關(guān)系?！?/br>
    她的目光冰冷如水，自所有人的身上掃過，帶著若有若無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來。

    “再者，我只是看到了一只貓?！本_月繼續(xù)道。

    “貓？”慧通聞言皺眉，不悅地道，“你這妖女信口雌黃，我南離寺中從來不養(yǎng)貓，連野貓也不曾見過，哪來的貓？”

    無人注意之處，玄素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微怔，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窗臺的方向。

    “我為何在這種事情上唬你。”綺月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我在誦經(jīng)堂外的灌木中看到有一道影子，便看到了一只貓，看起來是餓了。只是奇怪的是，貓兒餓了為什么不去后廚，反而來了前院？”

    “許是貓不認路呢?！被勖鲝埧诘?。

    綺月看了他一眼，他似是沒想到，當即便紅著臉避開了綺月的目光。

    她挑眉微勾，也不在意：“空寂小師父，勞煩你去看看，誦經(jīng)堂的門前去灌木的那邊僻靜小路，有沒有人的腳印。那條路是泥土路，今日又下了雨，若是有人走過，定會留下痕跡?！?/br>
    許是看到眾人眼中不信，綺月補充道：“今日諸位師父都是自正門進來，我一直等在堂前拜訪無垠住持，都看在眼里的。”

    空寂聞言便應(yīng)下，匆匆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人還沒到，便聽著他的聲音傳了過來，“堂前確實有人的腳印！”

    “那有可能是你看漏了呢！”慧通道，“不然慧文師弟為何平白無故在晚課時離開經(jīng)堂嗎，左右都和你這個妖女脫不開干系？”

    “你若是非要無理取鬧，我也無法。”綺月心道自己耐著性子跟這些人掰扯，實在是難受的很，當下便臉色微變。

    “你！”慧通正要上前，欲教訓(xùn)一下這個目中無人的女子。

    卻聽得外頭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我不過是吃壞了東西，跑了趟茅房蹲久了些，這是怎么了？”

    眾人回頭去看，竟見慧文一手摸著腦袋，滿臉不解地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綺月多看了一眼他的鞋子，只見鞋上臟污的很，連鞋面上都沾上了泥土。

    “既然是誤會，那大家便散了吧?！睙o垠終于開口道。

    “等等！”眾人正要散，綺月卻忽然出聲，“平白污蔑一通，若是如此忍讓，豈不是讓人覺得我綺月好欺負了?！?/br>
    她抬起手，直指慧通，“我要他，向我道歉?！?/br>
    第35章 端倪   他的貓

    南離寺當世四代人，除開玄素為阿難之徒，不列入字輩之中，以無為長，空為仲，此中不過三人。

    而慧字輩掌實權(quán)，cao管寺中主要事務(wù)，最幼為知，年紀約莫與空寂同齡。

    慧字輩在寺中地位，可見一斑。綺月當場叫板慧字輩為首的慧通，眾人只覺得此女當真是不知者無畏。

    “我說你，又怎么了？”慧通輕蔑地道，他本就身材高大，有意睥睨綺月，“你一介女子，不守禮節(jié)，便是罵你也是應(yīng)當?？v然這次是誤會了你，難說日后你也能安生，便是玄素師叔祖，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慧通主管寺中諸事，他可不是那些看玄素身份就百般諂媚討好的人，有實權(quán)在手，便是玄素也要讓他三分。

    “污蔑于人，還有如此氣焰?！本_月幾乎被這和尚氣笑了，若不是玄素……她真是恨不得當場便出手將這幫人好好教訓(xùn)一頓。

    “慧通?！睙o垠忽然沉聲開口。

    無形的壓力自老和尚身上展開，仿佛連空氣都有所凝滯。慧通微微一滯，憤懣不滿地低下頭對綺月道，“對不起?！?/br>
    綺月沒想到這老住持一說話，原本張牙舞爪的慧通竟然如此簡單地便向她服軟。

    心中難免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這位無垠大師，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既然他已服軟，綺月也無意和這些人糾纏，便將眾人放了去。

    誰知那老住持竟忽然開口道，“師弟，切勿忘了你的使命才是?！?/br>
    什么使命？綺月心中奇怪，忍不住朝玄素看去，卻見玄素目光平淡回望，仿佛什么也沒有。

    這畢竟是玄素的私事，綺月想了想，想來與自己是沒什么關(guān)系的，不然玄素與她這么結(jié)伴一路而來，有千百個機會動手。如此一想，索性便將之拋之腦后。

    眾人走出后廚十數(shù)步，卻忽有一個年輕和尚又轉(zhuǎn)頭跑了回來，是剛才那個慧明和尚。

    “這位施主，我?guī)熜譄o意冒犯，只是性子如此，還望見諒?！被勖鞯哪樣行┘t，也不敢看綺月，只是壓低了腦袋，說完便跑了。

    看到慧明離開的身影，空寂嘟囔道，“慧明怎么奇奇怪怪的?！?/br>
    “你就知道自己跑過來，怎么也不叫我?！毙亟o了他一顆暴栗，沒好氣道。

    或許是因為回了“家”的原因，玄素與綺月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放松了下來，而玄素也逐漸展露出自己更加生活的一面。

    在這里，他不是佛子玄素，而是一個普通的僧人。

    “可是我有幫女妖怪說話的！”空寂嘟著嘴爭辯，沒了旁人在，他又叫回了“女妖怪”。

    綺月也不生氣，反而揚眉輕笑，反倒幫空寂說話，“他確實是幫我攔著他們，功勞不小呢。”

    “是吧是吧！”空寂重重點了點頭，挺起小胸膛，一副求表揚的傲嬌模樣。

    “說起來，我倒是還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個忙。”綺月道。

    “你盡管說，我肯定幫你！”空寂正在興頭上，說著便拍了拍胸脯道。

    玄素搖頭直笑，空寂孩子心性，倒也難得。

    綺月眨了眨眼，慢慢對空寂道：　“帶我去茅房。”

    “?。俊毙『蜕挟敿淬略谠?。

    南離寺的茅房主要有兩處，一處在起居所的附近，另一處便是前堂的后院，也是距離誦經(jīng)堂最近的一處。

    “女妖怪，你不自己過去嗎？總不好要我和玄素師叔帶你去吧……”空寂皺著眉，看了看綺月。

    “我又不是來上茅廁的。”綺月低頭看著面前的路。

    這本是一條青石板路，通向最偏僻的茅廁，因為擔心雨天容易滑倒，早早便鋪上了一層干草做的草氈鋪在上面。綺月蹲下身輕輕捏了一下，草氈子浸透了雨水顯得濕噠噠的，上面沾了些許泥濘，應(yīng)當是來來往往的僧人們鞋子上蹭下來的。

    “空寂，你去泥地里走兩下，再回來走兩下?！本_月忽然抬頭對空寂道。

    玄素面色微凝，他已然想到綺月心中所想，于是與她對望一眼，兩人心照不宣。

    空寂雖有些摸不著頭腦，卻還是依綺月所言，去邊上的泥地里走上幾圈，又在草氈上跑了個來回。

    “你看，你的鞋在泥地里沾了一鞋底的泥回來，上頭走兩遍便干凈了不少?！本_月站起身來。

    身邊人不知何時遞了一塊手帕過來，她順勢接過擦干了手指，繼續(xù)道，“可那慧文師父，怎么卻一腳的泥過來了，連鞋面上都是，就像是……”

    “灌木林子里走了一圈?！毙亻_口接道，目光有些冷淡。

    *

    因著綺月與慧通交了惡，寺里的和尚們紛紛擠兌排斥綺月，但所幸她又與他們并無交集，只是空寂小和尚跑她這兒來的勤快，每日都要跟她說上幾句那些人又新出了什么話來污蔑她。

    “對不起。”玄素為她斟了一盞茶，忽而道，“早知我不該帶你來這里的?！?/br>
    “不必如此。”綺月倒是無所謂地道，她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我以前也一直是這么過來的，從來也沒聽過什么好話。況且那個慧通說的也沒錯，我指不定日后就是個妖女呢?！?/br>
    “住嘴！”玄素忽然揚起了聲音，目中有些惱怒。

    綺月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便見面前的男子眸光暗淡地低下了頭，悶聲說，“日后這種話……便不要再說了，你……才不是什么妖女?！?/br>
    “是是是?！本_月不知為什么，忽然有些高興，“我本來就不是他們口中的妖女啊?！痹捳Z中倒有幾分哄玄素放寬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