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云七夕又是不以為然地輕輕一笑,“你可以趕我走,不過你可不要后悔?!?/br> 半刻鐘后,她被帶到了大營的營帳里。此時的營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說吧,找爺何事?”單連城背對著她問。 “那個,我不是來找你的。”云七夕都不好意思打擊他的過分自信。 單連城猛然轉過身,果真,盡管她語氣已經(jīng)盡量委婉,她不是打擊到他了,不,是激怒了他了。 “我是來找顧老的?!痹破呦Σ桓艺且恢粔阂值目紤],擺正態(tài)度,認真說道。 見單連城不動,她解釋道,“你以前不是要我做你的隨軍太醫(yī)么?這是你幫我的交換條件,可如今,我要離開大燕了,這件事好像做不到的。我這個人,不想隨便欠別人的,醫(yī)術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作為個人炫耀的資本的,所以,我決定把針刺麻醉這個醫(yī)術,教給顧老,讓更多戰(zhàn)場上的將士減輕痛苦?!?/br> 這一段話,她說得很認真,沒有了平日里的玩笑。面對醫(yī)術和人命,她從來都是認真的。 單連城盯著她,像是在琢磨她的話,原本黯淡的眸子微微地亮了些許。 半響,他沒有說話,走出了營帳。 云七夕在營帳里等了沒一會兒,顧遠就來了。 “云姑娘,你來了?!笨此拥臉幼?,想必單連城已經(jīng)跟他說過她來的目的了。 對一個多年的醫(yī)者來說,一項高深的醫(yī)術比什么稀世珍寶都重要。 “嗯,顧老,我就要走了,想把我針刺麻醉的醫(yī)術教給你,你愿意學嗎?”云七夕問道。 顧遠激動得嘴皮子直打哆嗦,“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顧老,以后,你跟著殿下一起出征,用得著針刺麻醉的地方很多,畢竟,麻沸散是相當有限的?!痹破呦烂C地說。 顧遠雖然醫(yī)術不如她,不過好歹有閱歷,那些年跟著單連城一起出征,也見得多了,此刻聽她這樣一說,也是頗有感慨。 “是啊,在戰(zhàn)場上流血,甚至丟命的,都是真正的勇士,若是能盡我最大的能力減輕他們的痛苦,救回他們的命,讓我付出再多,我顧遠也愿意?!?/br> 云七夕點點頭,她知道,長年跟著單連城久經(jīng)沙場的人,也會感染一腔熱血。 “其實這個不難的。”說著,云七夕正式給他開始講解。 理論的東西講完,她需要一個人來作實驗,于是他們走出了營帳。 之前的一場鬧劇過后,將士們又已經(jīng)恢復了有序的練兵,單連城站在高臺前,親自指揮。下面的將士們,一個個剛勁有力,殺聲震天。 整個場面看上去,氣勢如虹。 云七夕自認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好的東西,她永遠都不會否認。她想,就算單連城是她的仇人,她也會承認,他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更何況,他們并不是仇人的關系。他救過她,她也救過他,甚至在好幾個時刻,給過她一種他們之間像情侶的錯覺。仔細想來,他們好像并沒有多么排斥對方,只是像想要煮一鍋粥,欠了點火候。 單連城回頭時,看見了他們,一揚手,所有訓練的士兵停了下來。 云七夕道,“我們現(xiàn)在需要拿真人來做試驗?!?/br> 顧遠也趕緊上前,對單連城點了點頭后,才對著下面一群士兵道,“各位將士,這位云姑娘有一種針刺麻醉的療法,作用類似于麻沸散,我老顧也是為了大家,所以想著把云姑娘的這個本事學過來,不知道誰愿意來做這個試驗?” 底下響起了小聲地竊竊私語,有對所謂的針刺麻醉質疑,有對云七夕的醫(yī)術質疑的…… “我來?!备觑L站了出來,他是見過云七夕的這個本事的,所以他深信不疑。 “我也來?!毕蝻w站了出來。 雖然他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但看顧遠和戈風的態(tài)度,也似乎明白了堅定地站了出來。 云七夕欣慰地點點頭,“其實本來一個人就夠了,不過,有兩個人更好,我可以一邊給顧老示范,一邊讓他親自cao作?!?/br> 幾人再次回到營帳里,兩張榻,戈風和向飛分別躺在上面。 云七夕捻起銀針,一邊給顧遠講解具體xue位,一邊一個個地扎了進去。 她扎的是向飛,向飛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倒是讓云七夕心里不由生出一種敬佩。 顧遠雖然沒有做過針刺麻醉,但是扎針對他來說是小兒科。 “戈風,要是疼,你就忍著點兒啊?!鳖欉h在扎針之前,還是給戈風打了個預防針,讓他好有個心理準備。 戈風道,“快吧,顧老?!?/br> 顧遠這才凝視靜氣,依照云七夕扎針的位置扎了下去。 一針接著一針,扎了六針之后,云七夕問向飛。 “向將軍,你的腿能感到麻嗎?” 向飛點點頭,心頭不禁暗暗稱奇。 “戈風,你呢?”云七夕又看向戈風問,顧遠也是滿臉期待地等待著結果。 戈風點點頭,“有點麻?!痹破呦δ靡桓猎谒壬系钠つw上,見戈風一點反應也沒有,便確信達到效果。 顧遠好不高興,激動地看著云七夕,“云姑娘,謝謝你了,以后將士們要少受不少苦了。” 云七夕搖搖頭,“不用謝,醫(yī)術再好若是不能用來救人,也是無用,希望你能救更多的人。” 顧遠重重點頭,“一定。” 接下來,云七夕又給他講了一些其他重要部位的針麻技巧,顧遠畢竟是老中醫(yī)了,一點就通,很快就學會了。 走出營帳,單連城仍然在練兵,所有人都很賣力認真,他的視線一直投在練兵場上,好像并沒有看見背后的她。 云七夕默默牽回自己的馬,走出了永臺大營。 守衛(wèi)見她出去,主動給他大開了木柵門。知道她此行來的目的,他的眼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在大燕,她的兩件心事都完成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騎上了馬背。 她該揚長而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想回頭望一眼。 高臺上,單連城訓練得專注認真,就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出她的離開。 云七夕唇角無力地彎了彎,把自己的醫(yī)術奉獻給這樣一個懷有仁心的大將軍,她應該是做對了。 她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回頭時,馬兒跑得很快。所以她并沒有看到,當她的馬蹄聲響起時,站在高臺上的人轉過了身來,目送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兩天后,便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前一天,云風烈去木錦蘿的墓前呆了一整天,到天黑才回來。 第127章 迎親 當夜,云風烈差人來喚云七夕。 云七夕去到前廳時,見他一人孤坐在大椅上,一只手撐著頭,似乎很疲憊。 “爹,您找我?”她走了進去。 云風烈抬起頭來,望著她道,“七夕,你坐吧?!?/br> 云七夕坐下,只聽云風烈緩緩說道,“七夕,后天你就要嫁去西涼了,爹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嫁這么遠,不過,也好,西涼王子人不錯,西涼的王妃曾是我們大燕的公主,相信她不會虧了你?!?/br> 記不起有多久,云風烈沒有這樣語重心長地與她說過話了,從她走進國公府,她便知道,這位爹對二小姐的愛是真的??刹恢獜暮螘r起,她就覺得他變了,變得漠然了不少。 云七夕長這么大,從來都不知道父愛是什么,當她代替二小姐接受著這位老父親的關愛的時候,她真的感到了幸福。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的東西,給她一點點,她就滿足了。 “爹,你放心吧,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沒有人能隨隨便便地欺負我?!?/br> 這句話是真心話,她說得很真誠。她原本就是一個很真的人,已經(jīng)要離開,她不想再偽裝得太深。 云風烈側過頭,蒼老的眼睛望著她良久不語,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沒有焦距地穿過她看著別處。最后只是無聲地嘆了一聲,點了點頭。 第二日,也就是她出嫁的頭一天,宮里的圣旨來了。 國公府里的所有人都在前廳跪地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國公府云氏七夕賢良淑德,才貌雙全……” 尤萬山尖細的嗓門回響在安靜地大廳里,這些官方的夸詞云七夕全然聽不進去,她只想聽個結果。 跪在一邊的云攬月俯低的臉上透著煩燥,對于這道跟自己完全沒有關系的圣旨,滿是不耐煩,奈何無論如何也得忍。 終于,一派官方言詞念完,重點來了。 “著即里起,封云七夕為安陽郡主,賜黃金五百兩,錦布五十匹,珠寶手飾一箱……此去西涼,山高路遠,望安陽郡主珍重。”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其他所有人都伏下身子謝恩了,只有云七夕還跪得筆直。她有些懵。 尤萬山收起圣旨,看著云七夕,眼里頓生一種慈愛,柔聲道,“安陽郡主,接旨吧?!?/br> 云七夕這才伸出雙手,接過了圣旨。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尤萬山將賞賜著人安放好,便離開了。 看著豐厚的賞賜,云七夕竟然沒有一種財?shù)呐d奮。倒是皇上如嫁女兒一般的手筆,讓她有些感動。這完全不符合她的本性啊! 而皇上的這道圣旨,有人歡喜有人不爽。 這意味著,在云攬月沒有嫁給太子之前,云七夕的身份高過了她,這讓她怎能服氣?盡管蘇玉婉一直在一旁扯著她的袖子,可她仍然無法掩蓋她臉上的怒氣和嫉妒。最后,就憤憤然拂袖而去。 蘇玉婉只好勉強笑了笑,“七夕啊,你不要怪你jiejie,她不過是見你要遠嫁,有些不舍,就有點鬧脾氣?!?/br> 云七夕本不想就此發(fā)表什么言論,可蘇玉婉這話惡心得實在不能忍。她眼中噙著一絲冷笑,只道,“大娘,你不累么?真當我傻?” 蘇玉婉的臉色頓時一變,云七夕卻不屑再多看一眼,大步離去。 回到房間,想到明日就要嫁給楚凌云,云七夕心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以為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她大張旗鼓地開酒樓,又傳授醫(yī)術,一步一步,井然有序,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她的心卻莫名慌亂。 獨坐了不知道多久,云沖來了,將幾盒打包好的東西放在桌上。 “一品居的綠茶糕,以后你恐怕就再難有機會吃到了?!痹茮_的眉宇間籠著一層淡淡的傷感。 “我不愛吃綠茶糕?!痹破呦σ槐菊?jīng)地回答。 云沖看向她,“你會愛吃的?!?/br> 云七夕搖搖頭,“大燕的一切我都不會忘記,我會試著去愛上西涼的東西,吃不到還掛念著,豈不是徒增煩惱?” 云沖良久地望著她,好一會兒,眸子才垂下,移開視線,“你很灑脫?!?/br> 灑脫?為什么這一次,她覺得自己不夠灑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