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而這一刻,云七夕卻看到云風烈的眼底突地有了淚光。見到云七夕正在看他,他別開臉,拭去了眼角的潮濕。 從墓地回來,從郊外回到京城,在路口處,他們分了道,單燁坐著馬車回宮,云七夕和巧兒坐著云風烈的馬車一起回國公府。 一路上,云風烈都只是靜靜坐著,大概心里想起很多事,神色時而哀傷。 “七夕,以后嫁去了晉王府,爹見你的時間就少了,你要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這是這一路上,云風烈說過的唯一的一句話。 云七夕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今夜,她完全看得到他的悲痛,她不忍告訴他,她已不是當初的云七夕,也不忍告訴他,她即將在不久之后,消失掉。 突然在這一刻,她有些不忍心,如果她真的在不久之后突然消失,是不是相當于讓他再次承受喪女的悲痛。如果遲早會走,當初應該讓他們接受已經(jīng)失去的事實才對。 馬車快到國公府時,云七夕就看到蘇玉婉正在府門口走來走去,看起來十分地焦慮不安。 當馬車停下,云風烈從馬車上走下去,蘇玉婉面目一喜,趕緊迎了上來, “老爺,您這么晚,去哪里了?” 話剛說完,云七夕從馬車里鉆了出來,于是她明顯看到,蘇玉婉的臉色變了一下,笑容里幾分僵硬。 “七夕,你也在啊?!?/br> “是啊,大娘,這么晚還不睡啊?!痹破呦π?。 她裝,她難道就不會裝么? “嗯,我見你爹一直沒回來,心里擔心著呢,睡不著?!币徽f擔心,蘇玉婉就擰著眉頭,果真好不擔憂的樣子。 云七夕的胃里翻騰了一下,有一股想吐的沖動。 才發(fā)現(xiàn),面對這樣虛偽的人,她能笑著配合一兩句,已經(jīng)是極限了。 “老爺,你怎么了?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蘇玉婉的戲還沒有停。 云風烈的耐性似乎也用盡了,一臉疲憊地擺擺手,“我累了,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他不再理會蘇玉婉,一個人當先走了進去。 看到蘇玉婉變色的臉,云七夕樂了,這下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對著她,“大娘,那我也先去休息了?!?/br> 蘇玉婉尷尬扯了一個笑,點點頭,“好。” 一邊走,云七夕一邊想,蘇玉婉應該百分之兩百地知道今晚云風烈去了什么地方吧?所以,她是在跟一個死人爭寵么? 想到此,云七夕又笑了。 一柱香的時間過后,她躺在了床上。 此時已是深夜,周遭很安靜。所以,有一點聲音她都能聽得很清晰。比如,此時,似乎是蛐蛐兒的聲音,“啾啾”地,一直叫個不停。 好吵!云七夕煩躁地翻了個身。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本來就屬于夜貓子,夜間難以入眠型,那蛐蛐兒的聲音卻一直持續(xù)不斷地響著,擾得她不甚其煩。 最后,她騰地坐起,決定翻箱倒柜也要把這只吵死人的蛐蛐兒給找出來。 她聽聲辨音,覺得聲音不在房間里,于是,她穿上衣服,出了屋。 仔細地聽,她斷定聲音在房頂上。 如今她的腿差不多好了,翻個墻對她來說完全不叫問題。 可當她翻上去一看,嚇了一跳,因為她真的看到了好大一只“蛐蛐兒”。 云七夕走過去,一把揭開那頂大氈帽,沒好氣地瞪著氈帽下蓋著的那一張含笑的臉。瞪了一會兒,她突地笑起來。 當云七看到她笑容里劃過的幾分陰險時,氈帽已經(jīng)大力地拍了下來。 “打死你個半夜不睡覺,專門擾人清靜的蛐蛐兒?!?/br> 云七抓住氈帽,朝她求饒般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只是想喚你起來?!?/br> “做什么,這大半夜的?!痹破呦]好氣地問。 “送你禮物。”云七道。 云七夕抄起手,笑道,“今天是個什么日子呢?怎么這么多人送我禮物呢?”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么?”云七問。 “你怎么知道?”云七夕詫異地問。 云七坐起來,將氈帽戴在頭上,輕描淡寫地道,“因為你的名字,所以,猜的?!?/br> 云七夕半信半疑,“你可真會猜。” 云七拿出一個布袋來,遞給她。 云七夕接過,發(fā)現(xiàn)布袋里面隱隱有光透出來,不禁好奇,“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不過要輕一點。” 云七夕輕輕打開布袋,里面的光就透出來。 原來是一只燈籠,只是這只燈籠是全封閉的,時而有星星點點的光在飛舞。 “螢火蟲?” “是?!痹破叩馈?/br> “你這樣會把它們悶死在里面的好嗎?把它們放出來吧?!痹破呦@叫道。 云七笑道,“一只螢火蟲的光是微弱的,可是許多只聚在一起,就不一樣了?!?/br> “可是你把它們聚在一起,只能照亮一處,讓它們飛出來,它們可以照亮整個夜空啊?!?/br> 云七夕發(fā)覺自己冒了一句十分有哲理的話出來,覺得自己的覺悟也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心里有些自豪,伸手將燈籠戳了一個洞,一只只螢火蟲陸陸續(xù)續(xù)地從洞口飛了出來。 慢慢地,她眼前的夜空下,布滿了一閃一閃的亮光。如布滿了夜幕的星星。只是,這些星星好近,好亮。 這樣的景色,真美。 云七夕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沖云七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你抓這些螢火蟲不容易吧,對不起,我把它們都放了。” 云七暖暖一笑,只道,“你開心就好?!?/br> 螢火蟲們漸漸地越飛越遠,云七抬起頭,從帽檐下看著螢火蟲遠去,笑道,“也許他們可以照亮牛郎和織女相會的道路也不一定?!?/br> 云七夕點點頭,沖他豎起了大拇指,“這樣子的話,你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老天爺會記得的?!?/br> 直到所有的螢火蟲都散去了,云七才離去,云七夕悄無聲息地下了屋頂,回到了房間里。 第二日清早,巧兒帶來一個消息。 “二小姐,有一位夫人邀您去江上泛舟。” “哪位夫人?”云七夕問。 她可不記得她跟哪位夫人有多么親厚的關系,難道是二小姐以前的人脈? 巧兒搖頭,“不知道,來帶話的應該是那位夫人的丫頭,她讓我告訴您,那位夫人說了,您去了一定不會失望的?!?/br> 這句話真的勾起了她的興趣,云七夕笑了笑,“好了,那我就去會會這位夫人好了?!?/br> 等她到了江邊,發(fā)現(xiàn)所謂的泛舟,其實是一條很大的船,絕對稱得上是豪華。 上了船,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所謂的夫人,也是熟人呢。 第76章 如今看不上不代表將來看不上 當然,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 與京城緊臨著的一條大江叫南陽江,而京城附近這一段,也是江面較為寬闊一段。站在江邊往對面望,只能望見白茫茫的一片霧氣,對岸的一切,看不真切。 初聽所謂的泛舟,她心中想像的是那種一葉扁舟,兩個人對坐,一邊談笑一邊隨波蕩漾,也可以劃漿掌控速度和方向的那一種。 她之所以會來,除了對那位背后的夫人感到好奇,也有幾分對這種愜意的盼望。 可是,她有些失望。 江上確實有舟一只,不過這舟卻是放大型。她心中所想的那種舟,在它面前,只能算得上是模型。這簡直就是豪華大船好嗎。 一個俏生生的丫頭從船艙里走了出來,徑直來到她面前,含笑問,“您就是云姑娘吧?” 云七夕點點頭,“是?!?/br> “云姑娘,請跟我來。”丫頭走在了前頭,云七夕卻猶豫了。 上了船,發(fā)現(xiàn)云七夕沒有跟去,丫頭回過頭,沖她微微一笑,“云姑娘,上來吧?!?/br> 糾結了一下,她還是跟了上去。 船艙內(nèi)簡約而精致,色調(diào)很溫暖。 地面上鋪的是棕紅色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沒有腳步聲。中間有一張鋪了大紅色繡金邊桌布的大圓桌,就連那幾張凳子雕工也很精致。 兩邊的窗戶很寬,大大地開著,左邊的窗邊擺放著一張茶幾和兩張梨木雕花椅。茶幾上,高長的細頸花瓶里,插著三株潔白的茉莉花。 涼爽的江風時而送入,吹起輕薄的白色紗幔,拂過茉莉花的花瓣,那幾朵潔白在輕紗的一起一伏里,若隱若現(xiàn)。 起先一入船艙,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這會兒微風吹來,那股清涼的茉莉花香從窗口送來,更加濃郁。 這樣的環(huán)境,如果有一個衣著精致,神態(tài)嬌美的貴夫人坐在窗口,纖纖玉指拾著茶杯,江風不時拂起她鬢角的碎發(fā),這畫面一定很美。 可是,船艙里并沒有什么貴夫人。 “云姑娘,您先坐一會兒吧,我們夫人臨時有一點事,呆會兒就過來?!毖绢^禮貌地說道。 云七夕平生比較討厭不守時的人,更加對那種故意拿架子,姍姍來遲的人痛恨不已。 “你們夫人臨時有事?那我也突然想起來臨時有一點事,不如下次再約吧?!痹破呦]好氣地說完,轉身就走。 丫頭忙攔住她,“云姑娘,您別急,我們夫人一會兒就到了,你坐坐吧,您若走了,夫人會責罵我招呼不周的?!?/br> 哎,算了,何必為難一個小丫頭呢? 云七夕走到窗口,在大椅上坐下來,翹起二郎腿,“好吧,我等一會兒。” 小丫頭原本愁苦的小臉這才綻開了笑,“謝謝你,云姑娘,我這就去給您倒杯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