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雖然單連城給她介紹過的人她都一一記住了,但皇宮盛宴何其熱鬧,這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還是有絕大多數(shù)人對她來說是陌生的。身處在這人流中,她本該緊張的,可奇怪的是,她那顆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卻反而平靜了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 就算有些人她本該認(rèn)識,如今卻又不認(rèn)識了,那又如何?忘記了而已。就算她的行態(tài)舉止與曾經(jīng)的二小姐不太一樣,那又怎樣?一個經(jīng)歷了如此大變故的女子,有所改變不是很正常? 凡事講證據(jù),如今,她就是大燕的安國公府二小姐,獨一無二。 想到此,她輕輕抬起了頭,看了眼大開的兩扇朱漆宮門,一步步腳步沉穩(wěn)地走了進(jìn)去。她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對每一個善意的眼神點頭,而面對一些質(zhì)疑的目光,低聲的議論,她不緊張,不理睬,笑容未有半絲改變,舉手投足十分從容。 此刻所有的家眷都陸陸續(xù)續(xù)匯集在太和殿廣場上,相熟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談笑。 這時有一對衣著華貴的中年人從宮門進(jìn)來,云七夕認(rèn)得那個婦人,她是左相國夫人,想必另一個就是左相國了。 于是原本在說話的一些人便迎上去打招呼,蘇玉婉與云攬月也立刻就迎了上去。 “爹,娘?!?/br> “外公,外婆。” 云攬月喊完,還很是得意地回頭瞟了云七夕一眼,那輕飄飄的眼神,帶著淡淡地輕蔑,特別地不可一視。 兩道目光相接,最后卻反倒是云攬月的臉色變了。因為她看不見云七夕眼中的羨慕與慚愧,卻反而看見她從容的微笑,那泰然自若的樣子,好像高貴到了骨子里,甚至比過了她這個左相國的外孫女,皇后的表侄女。 “七夕,你來啦?!币粋€明快的聲音在云七夕的耳邊響起。 云七夕回頭一看,只見一張俏麗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沁雪?!?/br> 今日的張沁雪與那晚在醉酒飄香門前匆匆一面時有所不同,今日她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一身玫紅色的衣裙,腮頰淡淡掃了一層胭脂,整個人看起來明艷了許多。 她開心地挽著云七夕的手臂,“七夕,聽聞皇后娘娘院兒里的茉莉花開得正艷,整個院子都香得緊,這會兒其他的姐妹們都去了皇后娘娘的鳳陽宮賞花,咱們也趕緊過去瞧瞧吧。” 說著,她就拖著云七夕往鳳陽宮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說著話,似乎心情極好,并不沒有察覺云七夕的抗拒。 “我還以為我們再也沒有機(jī)會一起說話,一起賞花了,那時候,覺得噩耗來得那么突然,真是讓人無法接受,覺得上蒼真是不公平??扇缃瘢疫€是要感謝上蒼的,這幸福也來得太突然了,你竟然活過來了,真好。” 張沁雪說了些什么,其實云七夕已經(jīng)沒有聽進(jìn)去了。自聽見了皇后二字,她的心里就已經(jīng)在打著鼓。 她雖與皇后素未謀面,但卻可以斷定,她們不會是一路人了。自古能坐上高位的女人,都不會是什么省油的燈。對于這個皇后,她真心沒有接觸的興趣。 可張沁雪那么開心,她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眼見著她們已經(jīng)快走出了太和殿廣場,云七夕卻突然聽見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要去?!?/br> 傳聲入耳? 第39章 不作死就不會死 云七夕渾身一震,猛然回頭。 太和殿廣場上人太多,三三兩兩在說話,可她卻唯獨看不見坐著輪椅的單連城。但她知道,他一定在一個看得見她的地方。 “七夕,怎么了?”見云七夕突然停下,回頭像是在找什么,張沁雪不禁有些詫異。 云七夕突然彎著腰,擰起了眉頭、 “七夕,你哪里不舒服嗎?”看著她的樣子,張沁雪頓時緊張起來。 “我有點肚子痛,沁雪,你先去吧,我呆會兒自己過來。”云七夕神情很是痛苦。 張沁雪哪里放心得下,“那怎么行?我讓人去找太醫(yī)?!?/br> 說完扭頭就要喚跟在身后的丫環(huán),云七夕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沁雪,不用了,我去上個茅房就好?!?/br> “沁雪。”不遠(yuǎn)處的人群里,有幾個女子在向張沁雪招手,并同時驚疑地遠(yuǎn)遠(yuǎn)打量著云七夕。 云七夕趕緊推她,“沁雪,你快跟她們一起去吧?!?/br> 張沁雪還是有些遲疑,“可是你……” “不要可是了,趕緊去吧,別讓她們久等了?!彼箘磐扑?。 她可不想將那幾個女子給引過來,到時,她又得費(fèi)一番功夫去應(yīng)付她們。 張沁雪見她態(tài)度堅決,只好點了點頭,“那你呆會兒可一定要過來啊,我在鳳陽宮等你?!?/br> “嗯,一定。”云七夕連忙點頭如搗蒜。 張沁雪這才放開了她,與其他的女子一起離去。 見她們走遠(yuǎn),云七夕這才站直了身子,立刻回頭不死心地眼睛四處瞅。 她在明,他在暗,就好像身上被安了個監(jiān)控器,這感覺太不美妙了好嗎?可是,看了半天,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卻唯獨不見單連城的影子。 為免給自己省麻煩,為了不被監(jiān)視,云七夕決定找個安靜的地方呆會兒,于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太和殿廣場。 今晚是皇宮盛宴,所以宮道上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jiān)很多,云七夕索性避開了大道,穿進(jìn)了御花園里。 此時天已黑透,月亮出來了。 借著月光,她望見不遠(yuǎn)處的幾步石階上,似乎有個休憩的涼亭。 不一會兒,她就已經(jīng)站在了涼亭里。 這里地理位置略高,憑著她絕佳的夜間視力,她可以看見周圍幾百米以內(nèi)的動靜,然而別人卻絕對看不見她。 白日里的炎熱正在漸漸隱退,迎著迎面吹來的微風(fēng),感覺無比地涼爽清新。 太和殿廣場上的人聲和喧囂隱隱傳來,但卻似乎已經(jīng)很遠(yuǎn),很遠(yuǎn)。 手隨意地搭上石桌,觸摸到光滑的桌面,手感極好,云七夕忍不住摸了又摸?;蕦m里的配置就是不一樣,連一個涼亭的石桌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材呢。 她整個身心都放松了下來,心頭夸贊自個兒找了個好地方。不管呆會兒她將要面對什么,至少這一刻,她是自由和享受的。 裝了大半天的淑女,心好累,此時她原形畢露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兩只腳還十分沒形象地伸直。 咦,腳似乎碰到了一個東西,一個有彈性的東西。 她低頭從石桌下看過去,只一眼,她就頓時從石凳上彈跳了起來。 即便是晚上,她也從不會懷疑自己的眼神兒。她剛才碰到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個人。 今晚宮里辦大宴,怎么會有個人躺在這里呢?而且,就她剛才那匆匆一眼,已經(jīng)從這人的穿著看出,必定不是一般人。 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無論對方是死是活,正常的做法都應(yīng)該是立刻離開這個亭子??墒窃破呦]有,天性使然,她就屬于愛作死的類型。待她冷靜下來,她一步步地走近了那個人。 走得不重,但也不輕,她是故意的。如果他還有聽覺,必定是可以聽得見的。 可是,直到她走到了他的身邊,地上的人仍然一動不動。像個……死人一般。 還好,無論是身為醫(yī)生的她,還是身為盜墓賊的她,都已經(jīng)見慣了死人,甚至是死人的尸骨。 云七夕蹲下身來,伸手輕碰了一下他的手背,還是溫?zé)岬?。于是她輕輕推了推,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喂?!?/br> 對方未有任何反應(yīng)。 而借著不錯的月光,云七夕仔細(xì)打量了一番,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長得不錯的男人,面部的線條很柔和,眉目很清秀,皮膚也很干凈。 在現(xiàn)代的時候,云七夕曾經(jīng)因為好奇加好玩,自學(xué)過一些看相的本事,照眼前這人的面相看來,他應(yīng)該是一個溫和的人。 第一印象不錯,云七夕心頭再次動了善念了??伤钟行┘m結(jié),不會救人再救出什么麻煩來吧?畢竟,她已經(jīng)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蠅了。 盡管心里還在猶豫,可身為醫(yī)生,她的手還是條件反射一般地搭上他的脈。脈息已經(jīng)很微弱,她很快把手指移向他的鼻端。 沒有呼吸了?可脈搏還有??!云七夕心里一緊,腦海里飛快竄出一個詞來。 心源性猝死? 雖然云七夕大多時候沒心沒肺,雖然她已經(jīng)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蠅,但作為醫(yī)生的職業(yè)cao守還是在的,人性的那份善良還是有的。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就這樣流逝,必須立刻為他采取緊急搶救措施,給他做人工呼吸。 剛剛湊近,她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兒。目光一轉(zhuǎn),她便瞧見了他手心里躺著的一只精巧的青花瓷酒壺。 酒后心源性猝死,就更加不容樂觀了。 如果一開始就撒手不管這回事也就算了,既然決定管了,她就不準(zhǔn)他死。 不再驚疑,她開始用最專業(yè)的手法給他做人工呼吸,按壓胸腔,對嘴渡氣,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復(fù)。 直到額前都冒了汗珠出來,云七夕才終于看到他的睫毛顫了顫。 再次搭上他的脈膊,脈動明顯恢復(fù)了,跳動有力了許多。 他快醒了,云七夕想著,在不清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還是最好不要讓他看見她的真面目,就當(dāng)一回救人不留名的活雷峰好了。 云七夕并沒有注意到,那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當(dāng)云七夕低頭,不欺然撞上了一雙眸子,澄澈而純凈的眸子,似乎不帶任何的雜志。 來不及呆愣犯花癡,云七夕起身匆匆地下了涼亭的臺階。 云七夕并不知道,身后那雙明亮的眼睛正追隨著她的背影。手指觸到落在冰涼的青石板上的東西,他將她拿了起來,舉到眼前,看著這只水滴玉石耳墜在月光下隱隱地發(fā)亮。 他應(yīng)該沒事了吧? 云七夕雖然逃開了涼亭,還是忍不住有些擔(dān)心。這是身為醫(yī)生的職業(yè)病。 她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后,在花園里停下了腳步。無心深嗅空氣里的花香,云七夕的心里一直不安。糾結(jié)了半天,她突地好似下定了決心一般,又從原路返回了涼亭。 可,涼亭里哪里還有人? 既然能夠從這里離開,想必應(yīng)該是沒事了。 云七夕放下心來,走出涼亭,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大概是剛剛做了一件功德之事,此時她的腳步都是輕快的。 遠(yuǎn)遠(yuǎn)地,她望向太和殿廣場的方向,發(fā)現(xiàn)廣場上已經(jīng)沒幾個人了。而太和殿內(nèi)此刻卻是燈火通明,可以聽見熱鬧的聲音從太和殿里傳出來。 難道宴會已經(jīng)開始了?她遲到了? 她的腳步越來越遲疑,有無數(shù)個念頭在她的腦海里轉(zhuǎn)著。倘若真是宴會已經(jīng)開始,她是進(jìn)去還是不進(jìn)去呢?進(jìn)去的話,勢必會成為大家關(guān)注的焦點。或者她就干脆不進(jìn)去算了?畢竟參加宴會的人這么多,少一個也不會有人關(guān)注。 離太和殿越近,她的腳步就越沉重,最后索性就停了下來。 “七夕?”正當(dāng)她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身后響起。 云七夕回過頭,只見云沖正向她大步走來。 “七夕,你去了哪里?我到處找你。”雖然見到云七夕的那一刻,云沖明顯松了一口氣,可他的臉上仍然還殘留著半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