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道：“是?！?/br>
    那人豎起大拇指：“有種！”

    寡婦沒說話，她夫君早喪，好容易把兒子拉扯成人，瞧見邸報就想來試試，哪知家族里帶親生兒子皆是反對之聲，她也不理會，領(lǐng)著丫頭，跟著旁的舉子就來了。那些舉人都奔著前程，不單不敢冒犯她，知道此回女科錄取率高，朝中又有個葉太傅，對她很是照應(yīng)。一路行一路交朋友，混到京中，已是友人成群。頭一屆敢冒頭的女子，就沒一個善茬，不過幾日，都彼此混了個臉熟，只還不大對的上名號。其間好些個瘦馬，橫豎是拿來賣的，賣給皇帝做臣子，豈不比賣給官員做小老婆更劃算？生意人家腦子活，好些老鴇帶著女兒們來科舉。其中一個正是夏波光往日的mama。居然叫她尋到定國公府，愣與夏波光搭上了線。

    讀書人見此情景，當(dāng)然有罵的。罵的很難聽卻是不敢，這瘦馬跟青樓……千絲萬縷吶！上回罵葉太傅的人可是凌遲，誰敢觸昭寧帝的霉頭。

    圍觀群眾中，忽然就有一人大喊：“太傅！”

    庭芳沒回頭，當(dāng)街大喊她的人多了。

    卻是接二連三的有人喊她，喊著喊著就變成了江西話。原來是江西的舉子們雄赳赳氣昂昂的組團(tuán)殺到，有江西的舉子特欠扁的問：“太傅，會試考邏輯題不？”

    登時萬千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西科舉團(tuán)身上，會試的題型早就放了出來，江西人學(xué)過邏輯題了不起?。?/br>
    庭芳差點繃不住笑場，被她摸過的地界兒，生的人果然不同。

    鬧哄哄間，不知哪個舉子，用帕子包了個果子扔給了庭芳。庭芳條件反射的接住，江西籍的舉子們登時就炸了，紛紛扔帕子扔荷包，昭寧帝的車架上都中彈無數(shù)。圍觀群眾看到有人扔太傅，膽大的妹子就開始扔徐景昌。一時間街頭帕子荷包亂飛，五城兵馬指揮使的臉都綠了，怒喝著維持治安，又催促鑾駕：“陛下，街上不安全，還是快點回宮?！?/br>
    昭寧帝無語的道：“徐景昌，葉太傅，你們倆給我進(jìn)來！再呆外頭我的御輦都叫人砸散了?！?/br>
    庭芳夫妻被漫天的帕子圍堵的無處可逃，麻溜的下馬滾上了昭寧帝的御輦。

    圍觀群眾發(fā)出遺憾的嘆息，看著御輦消失在了視野，不甘心的喊著葉太傅與徐都督，余音不絕。

    此回葉家要下場的有一大群，豆青與豆芽也要跟著湊熱鬧，頭一屆真挺容易的，庭芳就沒攔著她們下場。然而她們既要下場，再叫豆青豆芽便不大相宜。原也是當(dāng)小名叫著，到發(fā)嫁的時候再認(rèn)真起大名。兩個小女孩兒都不想姓原先的姓，都被父母無情賣了，便是恩斷義絕，質(zhì)疑要跟著庭芳姓。庭芳只得與她們改戶籍，放在了葉晗的戶籍下做姑姑，豆青依著青自改名為葉云青，豆芽則根據(jù)芽的含義，改成了葉知萌。兩個丫頭興頭的得了新名字，跟著夏波光與翠榮翠綠去復(fù)習(xí)了。

    九月中，會試正式開始。徐家一回扔出去六個考試的，幸而庭琇庭珊都剛生了孩子，想考也考不成，不然更加壯觀。庭珮?biāo)麄兏鐜讉€反而得從童生開始考，看著丫頭們，羨慕的嗷嗷的。房知德帶著一群娘子軍奔赴考場，被眾人好一陣笑。待到進(jìn)了場，多半人都笑不出來了。第一場考的就是邏輯題，不經(jīng)過題海戰(zhàn)術(shù)的訓(xùn)練，邏輯題就能滅一大群。此時信息不暢，能得到江西那《五年科舉，三年模擬》的逆天考題的并不多，除了江西籍的考生，便是做過幾回的，看著題目都想死。

    第二場考的是策論，不消寫八股，然而“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dá)即文章”的標(biāo)題是什么鬼？陛下你怎么不按四書五經(jīng)出題?。。∮谑怯炙懒艘慌x死書的。

    第三場考數(shù)學(xué)就更想死了，無數(shù)人默默流淚，葉太傅的書沒看完腫么破？

    第四場是專業(yè)考試，按舉子報考的部門發(fā)放考題。房知德報的是海運衙門，考的正是海運相關(guān)，他落筆如飛，惡狠狠的想，此回他是憑真本事了，看誰還能蠲落了他！

    豆青和豆芽報考的都是國企司，國企她們就曾參與創(chuàng)立，正確答案就是她們自己干過的活，跟開卷考也沒什么區(qū)別。正在五軍紡織廠干活的翠綠，都快閉著眼睛答題了，她在京城的渾水中沒占著便宜，索性退出來考上一回，看那起子人還有甚話說。

    其余的人就不那么美妙了，禮部是最好考的，可是報考的人數(shù)最多，因為禮部既不用考數(shù)學(xué)，更不用考邏輯，只消單考一回周禮與本朝禮制，算是給舊派讀書人留下的通道。廝殺尤其慘烈。自問學(xué)問沒那么好的，哪里敢去禮部擠，只得撿看著容易的考。哪知考卷那般難，簡直考的淚流滿面。

    新式科舉考試的時間倒比原先短，原先分三回考九日，如今消三日。然而出來時，大部分人都腳步虛浮，唯有江西籍考生，又很欠扁的邊走邊對答案。舉子們好想沖上去暴打之。投胎是門技術(shù)活啊啊啊啊！

    考卷飛速的改完，十月中旬放榜。昭寧帝取消了殿試，直接以會試成績排榜，故能否考中與考了第幾名，只有一次驚喜。翠榮清晨就在放榜處立著。身邊擠擠挨挨都是人。此回參考的瘦馬一大群，端的是才貌雙全，把隔壁等放榜的男舉子們看的呆了。

    好容易等來了榜，女榜頭一個便是京城夏波光，翠榮心中扼腕，到底是數(shù)學(xué)不如她。哪知再往下看，還是沒有自己的名字。邊上一個女聲尖叫：“太太！太太！你是榜眼！”

    翠榮扭頭一瞧，是個素衣打扮的，正是那日在街上圍觀昭寧帝的寡婦。她輕笑一聲：“哪日會會夏狀元，切磋一下算學(xué)?！?/br>
    旁邊又有一人道：“我是孟爾秋，亦想比比算學(xué)?！?/br>
    那寡婦順著聲音望去，是個年輕女子，笑著自我介紹道：“我叫沈鶴鳴，家住京畿，孟探花問誰學(xué)的算學(xué)？”

    翠榮再看榜，第三名探花果然叫孟爾秋，籍貫為杭州！翠榮一陣陣兒肝疼，人才濟(jì)濟(jì)?。?/br>
    孟爾秋笑著對沈鶴鳴福了福：“家父性喜算學(xué)，故來一試，見笑?！?/br>
    翠榮只得繼續(xù)往下找，終于在二甲第五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才松了口氣。翠柳與翠綠也擠了進(jìn)來，一疊聲問：“看到我們了沒？”

    豆芽大叫：“啊啊啊，我在三甲！”

    豆青道：“jiejie們都在二甲，你在三甲有什么好叫的?！?/br>
    豆芽道：“我就叫！五十少進(jìn)士懂不懂？我才十幾歲，混個同進(jìn)士很了不起了！你也別不高興啦，同進(jìn)士就同進(jìn)士，能混上榜就不錯了！”

    豆青脊背一涼，回頭看看，落榜的目光都快殺了她，頓時無語。

    房知德擠的半死擠到跟前，先看榜單說明，才知道排名是按照前三科排的，最后一科乃分部門，還很有可能調(diào)級，不算在總分排序之列。男人間的競爭就激烈多了，雖重文，但喜歡數(shù)學(xué)的不在少數(shù)，最恨的是江西一群被庭芳cao過的學(xué)霸，那榜單上前二十位十四位來自江西，房知德簡直眼前一黑。找的頭昏眼花，終于在三甲第一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基礎(chǔ)不夠扎實，果然不行吶！三甲……三甲……沒臉見太傅，能重考不？淚流滿面。

    一臉血的擠出男人堆，扶著墻喊：“葉云青，葉知萌，你們在哪兒呢？中了沒？”

    吵吵嚷嚷的，哪個聽的見？還是翠綠看到了房知德，跳著招手道：“三姑爺，我們在這兒！”

    豆芽拔腿狂奔出來，抓著房知德就尖叫：“三姐夫！三姐夫！我中了同進(jìn)士！豆青也是同進(jìn)士！你呢？二甲第幾？”

    房知德膝蓋中了一箭：“三甲第一?！?/br>
    豆芽歡呼：“我們?nèi)辛?！回家叫太太擺酒！”

    沈鶴鳴眼睛一瞇，歪頭對孟爾秋道：“她姓葉，太傅家的人？”

    孟爾秋笑道：“除了她家，旁人哪里個個能中。那夏狀元怎地不見？她不來看榜的？她是誰家的？”

    “葉家。”

    孟爾秋怔了怔。

    翠榮笑道：“我叫李翠榮，二甲上的。原是太傅的丫頭。夏狀元是太傅之庶母，她說自有報信的，才懶的來看榜，竟是真的不來?！?/br>
    沈鶴鳴往榜上看了一眼，笑問：“夏狀元與葉家小姐籍貫都是京城，怎地你在東湖？”

    翠榮道：“夫婿原是東湖人?！?/br>
    孟爾秋道：“東湖啊，太傅的封地呢?！?/br>
    翠榮笑笑。

    沈鶴鳴就問：“您能否替我們引見太傅？”

    翠榮道：“太傅忙的很，倒是夏狀元我可以問一聲兒?！?/br>
    沈鶴鳴與孟爾秋都道謝，那些上榜的，也紛紛圍了過來，彼此認(rèn)人，好不熱鬧。

    房知德嘆了一回，只能認(rèn)命，怕人多小姑娘遇見拐子，從翠榮點起，直點到豆芽，人數(shù)都到齊了，看著把她們攆上馬車，才架著車往家中去。

    葉太傅家的喜事，喜報比房知德還快，大門口的鞭炮放的震天響，陳氏在家打轉(zhuǎn)兒：“快開箱子，替你們姨太太裁衣裳！鹿鳴宴后，就是交際，她最愛鮮亮顏色，皮膚又最好，都給裁大紅的才好看?！?/br>
    話音未落，喜報又至，這回是翠榮的。剛好翠榮進(jìn)門，丫頭們喜子們一窩蜂的擁上前去，都要討賞。緊接著是翠柳翠綠，跟著豆青豆芽的也都來了。越氏看著道：“我說了第一屆容易吧！許多人都似我家一般不許考，第一回最容易過了！”

    庭珊剛出月子沒多久，忙哄道：“我這不是生孩子么，下回，我保證下回一定撈個進(jìn)士回來?！?/br>
    陳氏高興壞了，她才認(rèn)了豆青豆芽做女兒，這兩個孩子就紛紛上了榜。陳氏差點孔雀開屏。全忘了還在孝中，拉著胡mama就說要辦宴，要開整三日的流水席，孩子們太特么長臉了！四女皆入官場，這輩子值了！

    第221章完結(jié)

    李初暉帶著小朵兒，來到了定國公府。放榜擇的是休沐日，就是為了讓考中的人家里可以歡慶。只不過徐景昌與庭芳休沐日基本不著家，也就旁的人湊在一起熱鬧了。李初暉使人抬著幾箱禮物來批發(fā)，送的最多的就是夏波光。二人在一處玩了好幾年，自是比旁人有感情。

    李初暉笑的眼睛彎彎：“夏孺人，恭喜你了。”能夠考中狀元，才算真正揭過她昔日為奴婢的身份。賤籍早在律令中廢除，但依然鐫刻在人們的心中。孺人的敕命，表示著她依然只是側(cè)室，但從今日起，便是她的新生。頭一個女狀元，必將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夏波光比想象中的平靜，笑對李初暉道：“咱們家一群進(jìn)士，方知太傅要求嚴(yán)苛之遠(yuǎn)見。那時的太傅也未必想的到今日，可有沒有今日，她都會這般要求我們，故機(jī)會來臨時，我們?nèi)甲プ×??！?/br>
    李初暉聽得此話，心中微顫。

    夏波光笑道：“真是一個絕美的時代??！”

    李初暉問：“將來還會更好么？”

    夏波光道：“會。繅絲機(jī)已遍布江南，戶部預(yù)估今年的稅收可以翻倍。王田下立竿見影的就是沒有那么多造反的流民，固然還有小范圍的沖突，可是比起之前好太多。朝廷平叛的銀子，完全可以用來興修水利，改良農(nóng)具。工部有專門的農(nóng)業(yè)研發(fā)處，蠶鐘改良已見希望，稻種、麥種等也有人研發(fā)。沒有意外的話，淮揚的大火不會再燒起來了?！?/br>
    李初暉望向北方：“蒙古人也不會再打過來了吧?！?/br>
    夏波光道：“他們敢來，就用大炮炸死他們?！?/br>
    李初暉點頭：“九邊的兵士，可以入國企，他們也過的更好，我們也不用花錢養(yǎng)著。皆大歡喜?！?/br>
    夏波光笑道：“公主開始參詳政事了么？”

    李初暉笑道：“跟著太傅的人，哪個張嘴不是政務(wù)？太傅就有本事搞的所有人兢兢業(yè)業(yè)。聽老宮人說起父皇小時候，就是個混世魔王?，F(xiàn)在哪里有一絲魔王的影子？只怕我的弟妹再聽宮人閑話，都不會相信了?！?/br>
    夏波光大笑：“跟著她壓力太大了。出身那樣好，長的那樣好，偏偏比誰都玩命。害的我們不努力就似罪大惡極一般?！?/br>
    李初暉也跟著笑：“討厭的很吶！她怎么什么都會！最討厭的是她還看書，還練字，還騎射。我看著她的工作日程表就頭皮發(fā)麻。再看看父皇與徐都督的，已腿軟的站不住了。”

    “深有同感！”

    李初暉趕緊結(jié)束這恐怖的話題，道：“你們家要擺酒吧？到那日我再出來，替你掙些臉面。我雖止是公主，但官場上能扯張虎皮做大旗的時候，就別客氣。”

    夏波光道：“公主說話似大人了。”

    李初暉笑笑：“我九歲了，太傅九歲已出書了?！?/br>
    夏波光道：“以她的脾氣，她寧可九歲的孩子只cao蛋?！?/br>
    李初暉又是一陣輕笑：“九歲的公主不是孩子。”

    夏波光看向李初暉，外祖謀反，母親被廢，心里的落差就足以讓她長大。天家無父子，公主沒有父親，只有父皇。沒有父母的孩子，除了逼迫自己長大，再無其它的路可以走。但公主終歸是幸福的，些許磨礪，或能想的更開，過的更好吧。

    李初暉覺得長大沒什么不好，她漸漸識得人心險惡。可那份險惡并非捂住眼睛就不存在，早知道比晚知道好太多?；始业墓鳎畈辉撚械木褪翘煺?。李初暉也看向夏波光，她該有自己的班底了！

    傻子才會內(nèi)耗，聰明人只會想法設(shè)法的抱團(tuán)，團(tuán)結(jié)一切可團(tuán)結(jié)的力量。不管女科有多容易，能殺出重圍的，都是人中龍鳳。每一個人都知道女科有多么的孱弱，即便太傅巍峨的立在朝堂，官場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排擠。這種情況會持續(xù)很多年，很多很多年，或許她們終其一生，都看不到心中期盼的那個結(jié)果?？墒撬齻冎?，踏出了第一步，就充滿了希望。

    女進(jìn)士們將來難免為了各自的利益分了派系，但至少此刻時團(tuán)結(jié)一致的。她們頻繁的交際著，飛快的熟悉著彼此。她們都被分在了京城，沒有外放。保守勢力在地方上還很強(qiáng)大，一群剛得官的女人，出去就是死。昭寧帝奚心的保護(hù)著他的親手種下的秧苗，女子分田、女子科舉，這片土地上，將來會有半數(shù)人會成為他的絕對嫡系。這樣架構(gòu)起來的皇權(quán)，才堅不可摧，無所畏懼。她們現(xiàn)在還很幼小，但沒關(guān)系，他等的起。他才三十歲，至少能活二十年。二十年，足夠讓他顛覆原有的官僚體系，足以讓他給他的孩子，留下一個繁盛的天下。

    秋收過后，便是核算歲入。銀子一箱一箱的隨著海運、漕運與官道押送入京城。戶部核算出來的數(shù)目，一點點超過昭寧帝的預(yù)期，直飚到四千萬兩才停止。昭寧帝頭一回后悔沒有好好照顧太上皇，他應(yīng)該孝順點，讓太上皇活到今日，看看他治理的天下，能收多少銀錢！新政初使，歲入已翻倍，三年后呢？五年后呢？昭寧帝想大笑，似宋朝一般過億的歲入，應(yīng)該不是夢吧？他能做光武帝，不是幻想吧？笑過之后的昭寧帝，眼中又閃過淚花，大哥，你看的見嗎？我真的把天下掰回了正軌；我真的能把我們的王朝，再推向高峰。

    秋季蒙古的進(jìn)犯的力量在火炮與連珠銃的攻擊下，越發(fā)顯的無力；五軍紡織廠供完軍需后，開始向民間銷售衣服，京城的棉布與成衣價格狂跌。中樞的官員親眼見證了工業(yè)的力量，強(qiáng)悍到無法抵御的力量。有人贊賞、有人畏懼、有人厭惡、有人懷疑也難免有人抨擊和阻擋。但工業(yè)的步伐一旦踏出，利益裹挾的力量，就不再能輕易摧毀。它會沿著它該有的軌道，狂奔向前，再難回首。

    一年四千萬歲入的朝廷，令人恐懼。

    至年底，中樞官員的空缺補(bǔ)至八成，朝中恢復(fù)了生機(jī)。又是一年大朝會，庭芳與徐景昌在夜色中出門，并羈而行。庭芳想起了多年前她們一起去大同的情景，單純的聊著日常，全然不知前面的風(fēng)險。那時候她們誰也沒想到，可以并駕齊驅(qū)一輩子。

    徐景昌的睫毛特別長，顯得眼睛特別亮。徐景昌有些無奈，庭芳看他的眼神里，總帶著三分調(diào)戲，可他偏偏就欲罷不能。強(qiáng)悍又嬌俏的庭芳，只屬于他的庭芳，與他一起，一文一武，權(quán)傾朝堂。

    權(quán)力的滋味，確實令人迷醉。屹立在這個位置，徐景昌總算可以安心的想：再也沒有人能齷齪的欺辱于她，再也沒有人能把她從我身邊搶走?；橐揽?，互為犄角，永不分離。

    路上的官員遇見了這對夫妻，紛紛避讓。被允許帶刀策馬入宮廷的二人，在眾人的艷羨中，長驅(qū)直入，停在了太和殿前。

    因緣際會錯過了兩次正旦的庭芳終于站在了她該站的位置。作為太傅，率文武百官朝賀。這一年的朝堂，不再是庭芳一個人孤獨的戰(zhàn)斗，正一品的太傅，正一品的宗人令，十幾個個有資格踏入太和殿前的女官。庭芳勾起嘴角，我曾說要踏出一條血路，我曾說要點起星星之火，竟在我二十歲時便做到了。出乎意料的快??！

    昭寧帝端坐龍椅，居高臨下的看著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禮儀畢，朝臣站起。北風(fēng)呼嘯中，皇帝的話會非常簡短與套路。但今年，昭寧帝不想走過場。

    他緩緩的開口道：“新政實施一年，卓有成效。朕感激眾卿之努力?！?/br>
    大嗓門的太監(jiān)，接力的把昭寧帝的話復(fù)述至每一個角落。

    昭寧帝繼續(xù)道：“至始至終，朝中都有許多反對的聲音。或因孔孟之道，或因祖宗家法?！?/br>
    “然而支離破碎的天下，沒有哪一條孔孟之道能夠挽救，亦沒有哪一條祖宗家法可以扭轉(zhuǎn)?！?/br>
    “新政或有太多不盡如人意之處，或傷及了無數(shù)無辜。但朕不能因懼怕，而止步不前。”

    “蒙古的鐵騎還在sao擾，西洋的炮船縱橫海上?；磽P大火、京城動蕩，回憶起來，至今讓朕徹夜難眠。內(nèi)憂外患中，朕不能再退縮?！?/br>
    “前路固然迷茫，回頭卻是深淵。此情此景，朕愿做一次引路人。若不幸失敗，至少給后人一個警示。告訴后人，朕死在何處；但也告訴后人，如果沒有這份勇氣，就不配做個帝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