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第54章 我也想知道啊 蔣十方也不看他,兩條長腿隨意搭在一起,后背舒舒服服地靠在塑料椅子上:“你問的是哪個方面?” 陸離轉向蔣十方,拍拍手,示意他看自己:“你覺得我長得怎么樣?和顧嶺比?” 蔣十方轉向他,胳膊架在椅背上,一張對男人來說妖艷過分的臉上難得地出現(xiàn)了認真的成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陸離,下了結論:“……你非要跟顧嶺比的話,有點自取其辱。” 陸離:“……” 陸離也知道自己的長相只是清秀而已,比不了顧嶺那天生的冷艷相,嘖了一聲,換了話題:“我性格呢?性格還是可以的吧?” 蔣十方答:“如果精分算性格好的話,你性格挺好?!?/br> 陸離:“……臥槽?!?/br> 即使被蔣十方打擊了一臉,陸離仍不屈不撓地問:“我總比顧嶺更知道怎么喜歡一個人吧!我這輩子可是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 蔣十方的神色稍稍動搖了下,他低下頭去,恰到好處地掩去了失落的神情,再抬起頭來時又是一片欠揍的陽光燦爛:“你如果真的知道怎么喜歡別人,為什么要來找我?” 陸離這下是被徹底懟沒聲兒了,蜷在椅子里生了自己半天悶氣,才自暴自棄地哼了聲:“……好好好我就沒一點兒好處,行吧?” 蔣十方卻像是要和他把反調唱到底似的:“你挺好的?!?/br> 陸離頭靠在椅背上,有點泄氣地嘟囔:“哪里好?小花花眼里都沒有我,他跟我說話,心里都是顧嶺,我看得出來。他根本沒有放下顧嶺。我……”他故意想說得輕松些,可腔子里一陣陣涌上來的是真切的酸澀,嗆得他聲音都啞了,“……我他媽就是自作多情。半年了,小花花竟然根本就沒發(fā)現(xiàn)我喜歡他,有那么不明顯嗎?因為我開的玩笑多,我就沒有真心嗎?” 蔣十方看他一字字說得沙啞艱澀,心有不忍,伸手想摸摸他的卷毛,可最終手指只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收緊。 被蔣十方這么一碰,陸離就像是小孩子堆的沙堡被人推了一下似的傾頹了下來,頎長的身軀窩在椅子里,往日的開朗陽光已經化在了他的眼中,形成了沉沉的霧靄。 他認真地問蔣十方:“花栗為什么不喜歡我?我做的還不夠多不夠好嗎?” 蔣十方收回了自己的手,苦笑:“……我也想知道啊?!?/br> 陸離看了蔣十方一眼,他那雙輕佻的桃花眼里帶著玩世不恭的風情,像是隨口的一句感嘆,甚至更像是不經心的調笑,眉眼間也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來。 可就是這一瞬間他理解了蔣十方。 他的喜歡他的隱忍他的溫柔他的幫助,他夜半送到自家的新鮮吊蘭,他攪拌著咖啡漫不經心的指點,他望著自己的浪蕩輕佻的笑容一如既往,但又有那么一點不一樣。 陸離像病房里的花栗一樣扭開了臉,他突然心慌得很。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應蔣十方了。 他突然想到,也許花栗也和自己一樣,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一份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會接受的感情。 陸離心亂如麻地站起來,胡亂說了聲“我先回家了看能不能給小花花找點兒什么好玩的帶過來”就跑走了,只留下蔣十方一個人。 蔣十方坐在原地沒有動,直到陸離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笑著喃喃自語道:“……去吧?!?/br> 他什么也沒有做,只坐在門口,走廊盡頭的窗戶投射進的光芒把他的影子拉長又縮短,他一直沒有動過。 …… 花栗一個人咬著牙欲哭無淚地忍了很久才把生理反應給生生忍了過去,他有點兒郁悶,但他數(shù)遍剛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要求他們幫著自己解決問題擼一發(fā),花栗都寧可狗帶。 顧崢進來查看過一次,還叫了個兩個高級護工來,剛勉強解決個人問題的花栗立刻婉言謝絕,并詢問顧崢,可不可以把他調整到普通病房,沒床位的話住走廊也沒問題。 提出這要求時花栗有點羞澀。他這些年自給自足的,有個小窩住,有門手藝傍身,偶爾還幫人代打下游戲,平時沒什么特別的開銷,零零星星也算攢下了不少錢,可醫(yī)院本來就是燒錢的地方,花栗還沒富足到可以隨便浪費的地步。 顧崢很尊重花栗的選擇,送走了護工,但對于病房,她輕描淡寫地表示:“院長是我男朋友的叔父,你盡管放心住這里,不要錢?!?/br>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花栗也不好一味堅持,顧崢陪花栗聊了會兒天后,她的助理就敲門找她,說有人找她有事。 目送著顧崢走到門口,花栗出聲叫住了她:“顧崢姐,麻煩……手機可以借我用一下么?” 捏著顧崢那款看上去價值不菲的手機,花栗忍著腰部的扯痛按下號碼,艱難地把手機放在耳邊。 病中的人總是格外想家,花栗想給父母打個電話。 電話沒響兩聲就接通了,電話那邊的父親聲音洪亮,顯然是心情不錯的樣子:“喂?花栗?怎么今天打過來???” 花栗抓著手機,笑容燦爛:“想您了就給您打電話唄?!?/br> 父親被花栗逗笑了,花栗剛想說點什么,那邊就是一陣小孩兒的喧嘩,一男一女兩個稚嫩的童聲像是在爭吵什么,緊接著是一聲響亮的搪瓷盆翻倒的脆響,父親哎呀一聲,匆匆對花栗說聲“稍等”,就捂住了手機,訓道:“都說了叫你們別玩兒魚,打翻了多難收拾啊??纯?,這木地板本來就不經水,哥哥,快去拿抹布把地擦了,嗯?” 父親即使再生氣,說話時也是柔聲細語,溫和得要命,花栗聽著卻覺得胸口微微酸澀,手捂上自己僵硬的腰肌,輕輕摩挲著。 很快,父親就又接了起來:“……花栗,今天中午家里做糖醋里脊和紅燒魚,你要來嗎?” 花栗心動地咽了咽口水,這兩道都是父親的拿手好菜,只是小時候沒能吃到幾頓,父親和母親就分開了。于是,記憶把那鮮香可口的味道無限放大,到現(xiàn)在花栗還固執(zhí)地認為父親的糖醋里脊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 然而,心動歸心動,理智還是讓他搖了搖頭:“……糖醋里脊啊,真好。不過我最近要趕工做個訂單,恐怕吃不到啦。” 父親沉吟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壓低了幾分,像在躲著誰似的:“花栗,你心里別有疙瘩,你……你李阿姨上次說那些話也不是有意針對你的。你來吧,我是你爸爸,這兒也算你的家。” 花栗輕笑著搖頭:“嗯,不了??斓匠燥埖狞c兒了,我鍋里燉著湯呢,開了,不跟您說了啊?!?/br> 掛掉電話,花栗按下了母親的電話,可遲遲沒有撥出去,仰頭看了一會兒天花板,他把那些打好的數(shù)字一個個刪除了。 這個點,母親應該忙著給她的丈夫和在讀小學的弟弟送飯,沒空接。 光標退到零的位置,空蕩蕩地一閃一閃,花栗正在發(fā)呆,病房門突然從外打開了,顧嶺拎著個木食盒走了進來。 花栗早就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勢有點奇怪,像是找不到著力點似的,膝蓋像是隨時要軟下去。 花栗清楚這是坐輪椅太久留下的后遺癥,他盡力想忽視,可一縷清香讓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顧嶺把木食盒放下,把里面的菜一樣樣取出來,一道鮮炒筍片,一道熘肝尖,一盒米飯,主菜是清蒸鱸魚,蔥絲尖綠,rou質肥嫩,誘人得緊。 花栗從早上起就什么都沒吃,現(xiàn)在又是飯點,走廊里飯菜的溫暖氣息讓他的胃有點冰冷地攣縮,他窩在被子里,猶豫著這菜吃了會不會嘴短,顧嶺倒很自然,拉了椅子坐下,揭開米飯盒蓋,露出熱騰騰顆粒飽滿的香米飯,動作嫻熟地把肥嫩鱸魚中的大刺挑掉,一邊挑一邊說:“我只來得及買菜做菜,飯是從醫(yī)院食堂里打包的。哪個菜味道不好你說。” ……做飯?顧嶺?他剛才說要做飯,竟然不是在開玩笑? 花栗覺得這個世界要玄幻了。 他知道自己最好避免跟顧嶺有其他交流,于是花栗強忍住沒問出來你什么時候學會做飯了,掙扎著想坐起來,可他剛有點兒要動的趨勢,顧嶺就壓住了他的肩膀:“躺著,我喂你?!?/br> 說著,他居然還真的有模有樣地一口菜一口飯配一口鱸魚汁地喂起了花栗,溫熱的勺子湊在他唇上:“張嘴?!?/br> 飯都送到嘴邊了,花栗只好像偷食的小栗子似的快速咬了一口飯尖,小心地咀嚼著。 顧嶺被花栗的表情稍稍萌了一下,差點沒忍住俯下身去吻他,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不合時宜的沖動,繼續(xù)投喂工作。 他的動作雖然還有點僵硬笨拙,但足夠規(guī)范細心,花栗動不了,只好乖乖接受投喂,一頓飯吃下來居然風平浪靜,花栗一口都沒有被嗆到。 ……而且味道意外地不錯。 花栗瞄了一眼那還剩下一半的飯食菜肴,正考慮著要不要跟他說你做這么多太浪費了,就見顧嶺一臉堂皇地拿著剛剛幾十次喂進自己嘴里的勺子筷子,舀了湯飯,慢條斯理地開始用餐。 花栗:“……” 他想說什么,可又覺得說什么都不對,索性閉嘴,用余光瞄著顧嶺就著自己用剩的勺子吃自己剩下的飯菜,他的動作很是端莊優(yōu)雅,像是在享受什么美味珍饈。 他吃完后,看向床上兩腮微熱的花栗問:“吃飽了?” 花栗一開口險些咬著舌頭:“次……吃飽了……” 他懷疑如果自己說自己沒吃飽,顧嶺保不齊會用同樣的勺子筷子再喂自己一遍。 顧嶺把碗筷利索地收好,坐在床邊,端正嚴肅地看著花栗:“聽我jiejie說,你不要護工?!?/br> 花栗盡可能精簡詞句:“貴?!?/br> 顧嶺點頭:“很好?!边€沒等花栗想明白是怎么個“很好”,顧嶺就平靜得如同討論要去哪兒吃午飯一樣道,“我不要錢,我做你的護工?!?/br> 花栗剛想拒絕,顧嶺就湊上來,輕輕擁住了他,在他耳邊溫柔道:“……明天我給你做糖醋里脊和紅燒魚,好么?” ☆、第55章 故地重回 顧嶺聽到了花栗和父親的通話,隔著一扇門,聽著他溫暖地笑,謹慎地隱瞞著自己的傷勢,幾次都差點沒按捺住沖進來抱住花栗。 他打電話,是想求得父親的安慰吧?可最后還是只剩下了微笑和掩飾,剩下了“我沒事”和“放心吧”。 花栗沒有動,顧嶺也放了心,用不會扯痛他的力道擁抱著他,耳語呢喃,把甜蜜的話一句句吹到他的耳邊:“以后有事情不要一個人忍著……是我對不起你,以后我好好照顧你,我再也不走了。好么?花栗,我……” 花栗突然在這時開口,少有地打斷了別人的話:“顧嶺,離我遠一點?!?/br> 顧嶺抱著花栗,燥熱的體溫陡然冷了下來。 花栗的嗓音發(fā)著抖,顧嶺這句話一下捅到了他心口的舊傷,疼得他頭腦一片空白,說話都沒了章法,哆嗦成一片:“……‘再也不走了’?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再也不走了’……憑什么你說走就走,說不走就不走……你,你的意思是不管你是走是留我就必須在原地等你對嗎?我……你走的時候,我看著你,你不管我……你從來不管我,你只管你自己的計劃……你的計劃里從來沒有我的位置,為什么現(xiàn)在還來纏著我?……你……” 花栗一口氣說到這里,覺得頭暈,他也不記得自己胡亂說了些什么,只看到顧嶺直起腰來時的臉色,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一樣狼狽。 花栗一口口咽著唾沫,他不知道自己的憤怒源于什么。 明明之前是好好的,明明顧嶺才給他喂了飯,只是他突然有股說不出的委屈和恐慌,好像自己的防線即將被什么東西沖破,只能靠發(fā)火來掩飾:“顧嶺,你走,我不要看到你。我用不著你來照顧?!?/br> 花栗的聲線溫柔得很,即使是發(fā)急時腔調也軟軟的,可聽在顧嶺耳朵里,就像是一柄柄軟刀子往他心上硬戳。 ……他要怎么才能讓花栗相信,相信他真的知道錯了…… 顧嶺控制了下情緒,想把話題引開:“……你的花栗鼠很好,要我?guī)Ыo你嗎?” 花栗扭過頭去不說話,好不容易因為吃飽了飯有了血色的唇又恢復了紙一樣的顏色。 顧嶺忍受不了這樣的沉默,伸手捏住了花栗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有話就說,有什么情緒你不要忍著!” ……別忍了,他看著心疼難受。 花栗的眼圈微微紅了,他掙扎了兩下,又軟在床上,一開口還是語序紊亂:“……我現(xiàn)在不要你,你別逼我……我不想和你再有關系了……不想……” 花栗的腦子里一片片過著萬花筒一樣的色塊,亂糟糟的像是扣翻了的油畫調色盤。 顧嶺是他的初戀,他在顧嶺身上第一次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兒,他那么認真地籌劃著他們的將來,而事實告訴他他有多么癡心妄想,現(xiàn)在這個癡心妄想又成為了現(xiàn)實,顧嶺的影像就這樣在他的眼前告訴他他再也不會走了。 花栗不想相信,相信一個人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可今天的一切,他替自己出頭,做飯,喂飯,激他想起過去的事情,讓花栗暈了頭,他受不住別人對他好,更何況,他的腿如果真的能治好…… 花栗凌亂地想了很多,想得渾身燥熱神思昏亂,迷蒙間只聽到顧嶺的只言片語,他也亂了陣腳,嗓音里透著壓不住的緊張:“花栗你信我這回,你慢慢看,看我表現(xiàn),行嗎……別推開我,你也推不開我,我要給你治腿,治好了你就可以打籃球了,到時候我天天陪你……花栗,我是真的……” 顧嶺發(fā)現(xiàn),花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自己的話不僅沒有安慰到他,還讓他想到了某些更可怕更不能接受的事情。 腿…… 如果治好了腿,他還能和顧家劃清界限嗎? 或者說……是人情債rou償?顧嶺打的是這個主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