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不多地爭執(zhí)了幾句,天亮就發(fā)喪的決議便定了下來。 重臣們又在商議了幾件事,眼看天色將明,便各各分頭忙碌起來。 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是等待。 等太子還朝。 作者有話要說: 我錯了,以后我不劇透了,盡量把一個情節(jié)安排完了,這樣最好。~~~~(>_<)~~~~ 然后關(guān)于不服之癥和敏癥的稱呼,我沒查著古代過敏應(yīng)該叫啥,就自己杜撰了,可能正好對當(dāng)然更可能不對,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 ☆、第84章 錦衣衛(wèi)最精銳的八百緹騎連夜出京,飛馳金陵。 他們的腳程比官方邸報及驛站等都要快得多,等他們趕到金陵,秘密叩見了太子,迎走太子后,皇帝駕崩的消息才在金陵傳揚(yáng)開來。 一日之間,六朝金粉地的金陵褪下繁華,滿城舉哀,從官至民,皆著了粗布素服,商家懸在店前那些花花綠綠的店幡盡皆收起,連匾額旁掛的紅色燈籠都換成了素紙的。 張宅里,珠華坐在鐘氏房里窗下的羅漢床上,由月朗指點(diǎn)著,埋頭跟一匹素布較勁。 張家自來金陵后沒有經(jīng)過喪事,家里沒現(xiàn)成的孝服備著,現(xiàn)在當(dāng)頭一樁國孝砸下來,只能趕著現(xiàn)做,因人人都需要,會針線的丫頭們忙不過來,珠華就自告奮勇把她和葉明光的份要過來自己來做。 “嘶……” 被戳了數(shù)不清的不知道第多少針,她連叫痛聲都淡定了。 月朗在旁又心疼又好笑:“姑娘,還是我來吧,我手快,一個時辰就差不多好了?!?/br> 珠華把被戳的手指放到嘴里含了下,然后小小吸了口氣,拒絕了她:“不,我自己來?!?/br> 她這回見著張家上下總動員,所有會針線的下人們都被分派了活計,湊一起緊急縫制素服時,才忽然意識到:她穿來有五年了,對于古代姑娘必備的女工技能居然一下都沒學(xué)過。 她的主要日常是兩件事,一是自己讀書,而是督促葉明光讀書。 居然和她前世在這個年齡段時差不多。 張家出身底層,照理不該有這么高的覺悟,但張推官一朝中榜,舉家翻身,張家從讀書這件事里獲得的利益同那些本身是書香世家的人家比,或許沒那么厲害沒那么多,但意義更為重大,給家人帶來的震撼也更大——因?yàn)楹笳咧皇窃诰S持現(xiàn)狀而已,而張家卻是在社會階層上往上邁出了關(guān)鍵性的一步。 這使得讀書這件事在張家變得尤為崇高,不但男丁要向?qū)W,姑娘們有這個意愿也很鼓勵,至于一般姑娘閨閣間技藝,反倒不怎么在乎。 諸如張萱,她在知府千金開的詩會上能勇奪第一,但在女工上就只是個能在帕子上繡朵稀松平常的花的水平,再高就不能了。但有多大關(guān)系呢?她陪嫁的兩個大丫頭都是制衣繡活一把罩的好手,這個大部分家庭穿衣都靠自做的世道下,想買個有女工基礎(chǔ)的丫頭真不難,便本身手藝不精,買回來再跟在大丫頭后面學(xué)一陣就是了。 張萱都如此了,珠華更沒人管,她的手藝就停留在了前世縫扣子的水平上,直到這回,她忽然意識到她應(yīng)該學(xué)一點(diǎn)。 蘇家一敗,把她的家產(chǎn)也全敗進(jìn)去了,雖然她相信蘇長越總有一天會重新振興蘇家,但在這一天到來之前,能自己動手的,還是需要自己動手,多學(xué)一點(diǎn)總是有備無患。 這孝服在衣物里算是最好做的,沒一絲花樣連走線都可以粗莽一點(diǎn),只要把裁剪好的布料挨圈縫起來就完了,正適合練手。 鐘氏坐在另一邊,聽她不時發(fā)出呼痛聲也有點(diǎn)好笑,想著扼腕嘆息了一句:“長越可惜了,白費(fèi)了這一科的功夫。” 珠華埋頭苦縫,嘴上回道:“大舅母,磨刀不誤砍柴工么?!?/br> ——這一科耽誤得簡直太值了好嗎?! 張推官剛沖回來,通知他們皇帝駕崩,舉家要換素服的時候,她簡直心花怒放! 她記得前世玩過某個游戲,名字記不得了,最終boss有個特點(diǎn),起初打他時一直不顯示血量,要等到打到一定程度,boss下掉的血量過了一個臨界點(diǎn),腦門上才會顯出血量的進(jìn)度條來,才可以看出還需要多久才能推倒他。 萬閣老最起初登場的時候就是血量未知——知道他總會倒,但什么時候倒,還需要推多久,是沒辦法看出的,挑戰(zhàn)他的人一一倒下,他似乎堅不可摧。 直到皇帝這一去,他金鐘罩破,血量嘩嘩嘩直掉,就算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也是進(jìn)入倒計時的節(jié)奏了,無非是個快慢而已。 珠華心頭一直隱隱飄散著的那塊烏云一下散了大半,中午時飯都多吃了半碗。 鐘氏笑道:“你說的也是,太子回京登基,不出意外明年必是要開恩科的,長越多讀一年,到時把握更大了?!?/br> 珠華道:“大舅母說得對——呃?!?/br> 她卡住,忽然想起一事,忙把手里的針交給月朗:“jiejie,還得勞煩你,我要回去寫封信?!?/br> 月朗笑著接過,珠華再跟鐘氏打聲招呼,就快步出去回隔壁小跨院了。 被皇帝駕崩這事一打岔,她險些忘了蘇長越上回走時和她說的話——他覺得她在張家要受人欺負(fù),所以考完就要來提親來著。 如今可不能叫他來了,他要來提親,肯定得先回安陸去準(zhǔn)備一下,再從安陸來金陵,他們本定了婚約,前面有些程序倒是不用走了,但也不可能一來就把她娶走,總還得納征請期等,這里面耗費(fèi)的都是時間。 珠華一邊磨墨一邊在心里默算,如今已經(jīng)二月中了,可能等她最終到安陸完禮,蘇長越就該又踏上路途,前往京城去參加明年的恩科了,這一年余下的大半時間都要折騰在來回路途上,他還哪來的功夫讀書呢? 所以,還不如就讓他呆在京里,等考完恩科再說。 珠華把這些利弊認(rèn)真地在信里分析了,又說了張家兄妹現(xiàn)在都去平郡王府奔前程,家里同她最不對付的只余了一個張老太太,她應(yīng)對得過來,讓他不用擔(dān)心——以蘇長越的觀察力,完全同他報喜不報憂是沒用的,瞞不過他,不如坦白了說。 她寫完封口,到晚間張推官回來時,就過去交托給了他,請他幫忙找順路上京的人捎過去。 張推官微有些納罕:“這時候給長越寫什么信?” 珠華猶豫了一下,怕他不放在心上,送去遲了,蘇長越已經(jīng)動身回安陸,那她就白寫了。她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丫頭們,扯著張推官的衣袖站到門外,悄聲和他說了緣故。 張推官:“……” 外甥女年紀(jì)漸長,他當(dāng)然有考慮過她完婚的事,私下也和鐘氏聊過,但他不可能去問外甥女想哪一年嫁,在他的想法里,這就不該是由珠華做主的事;再一個,也不好去問蘇長越,作為女家,總得等著男方主動提及才好。 沒想兩個小的倒背著他有了默契。 不過他們婚約定的時間久長,如今蘇長越私下問她一句,倒也不算越矩,張推官就只笑斥她一句:“誰說他來提,我就要同意了?你們說也是白說?!?/br> 珠華倒不在乎:“不同意就不同意罷,我照舊叫舅舅養(yǎng)著,也沒什么不好。” 要不是張家有討厭的張老太太那一房在,她還巴不得多留兩年呢,她現(xiàn)今不過十五,明年也不過十六,嫁過去洞房就是一樁大頭疼事,開葷這么早,不知道對身體有沒有妨礙,想著她就有點(diǎn)怕。 這股耍賴勁兒使出來,張推官也沒法了,只好接了信:“罷了,我替你寄,這信里說的倒是正理,確該一鼓作氣把明年的恩科考過才談別的才是?!?/br> ** 二月廿五日,漸暖春風(fēng)里,太子抵京。 滿朝文武出迎城外八十里,遙遙見得太子旗幟,白嶄嶄跪倒一大片,領(lǐng)頭的正是萬閣老。 及見到在錦衣衛(wèi)簇?fù)硐嘛w騎而至的太子,萬閣老領(lǐng)著百官一齊叩首:“臣等恭迎太子!” 遍身縞素的太子翻身下馬,腳步略有些踉蹌地上前,先伸手扶起了萬閣老:“閣老快請起,不必行此大禮?!?/br> 萬閣老眼圈就紅了:“多謝殿下/體恤,老臣、老臣——唉!” 心下卻是定了下來,太子遠(yuǎn)離中樞已有八年,朝廷大半在他手里,看來太子對自己的形勢比人弱也有數(shù),太子年長有年長的好處,至少不會像個愣頭青一樣,為了出氣不管不顧,上來就給他難看。 至于往后,且走著瞧罷,萬閣老摸得清楚,這太子雖不像大行皇帝一樣昏庸,但也沒有遷都先祖的雄才大略,不過普通才智,他未必沒有可為之處。 太子眼圈也紅了,眼淚直落下來:“沒想到皇爺去得這么急,孤竟連最后一面都沒見著……” 說著就哽咽不能言,拂衣擺跪地,望著皇城方向先磕了三個頭,而后頭抵在地上大哭,傷心不能自己。 百官聽聞,都嗚嗚跟著哭了一會,萬閣老哭罷轉(zhuǎn)而上前攙扶太子:“還請殿下節(jié)哀,大行皇帝的后事及滿朝政事都等著殿下回去主持,還請殿下速速進(jìn)城登基為是。” 太子哭道:“皇爺剛?cè)?,做兒臣的哪里忍心想這些?!?/br> 萬閣老勸:“國不可一日無君,殿下早日登基,穩(wěn)定民心,才是對大行皇帝的孝心?!?/br> 勸著又扶,這次太子才讓扶了起來。 雙方飆完演技,太子上馬繼續(xù)趕路,百官上馬的上馬,進(jìn)轎的進(jìn)轎,啥都沒有的只好勞動兩條腿,呼哧呼哧地跟在后面追。 及進(jìn)宮后先去哭拜了大行皇帝等程序不消細(xì)提,午時整,太子換了萬閣老命人趕制出來的新冠冕,外服麻衣,三辭三讓后,于太和殿即位。 百官于階下叩拜,皆換了稱呼,山呼萬歲。 ——這套登基程序只是個簡易版,只為太子正位,至于正式的登基大典,須得等大行皇帝的喪儀完畢后才行舉辦了。 ☆、第85章 又是一年春寒料峭。 一樣的三更時分,一樣的東城貢院街,差不多的烏泱泱的面孔。 “呦,趙兄,來這么早!” “來來,李兄排我前面!” “孫兄看了號牌嗎?今朝位次如何?” “列在八字排,好與不好卻得進(jìn)場才知了。” “愚弟排到了十二字上去,這可隔得有些遠(yuǎn)了——” 共同經(jīng)歷了一場半截而夭的會試,今年的考生們再來照面,彼此間都有了一份共同的惺惺相惜感,便本來不熟的,看面孔似乎去年見過,一問之下也立刻親熱地混到了一處,熱鬧喧雜的氣氛比之去年尤甚。 蘇司梁此刻也排在一起——他們來都是一同來的,去年蘇長越接到了珠華的信,司梁二人也差不多同時接到了家里的信,信中都是叫他們不要回去,兩人都是湖北人,離京城也不近,不過一年時間,與其路上折騰,不如留在京里候考更好些。 梁開宇無可無不可,司宜春卻是大喜,自謂自己大小連登科的夢想有望實(shí)現(xiàn),興沖沖拉著梁開宇來蘇家尋蘇長越會文。 蘇長越知道他們也不還鄉(xiāng)后,便直接邀了他們來蘇家住,因?yàn)楹退麄冏龀鐾瑯舆x擇的人不少,京里的租房仍是十分緊缺,司梁二人只能仍舊住在客棧,這連住一年下來的開銷實(shí)在不小。 蘇家宅院雖然小,但現(xiàn)在只住了蘇長越并福松一個小廝,居所還是很寬綽的,也不必?fù)?dān)心攪擾長輩女眷等,司梁二人都有點(diǎn)動心,蘇長越又再邀之后,二人見他確是誠心,再者讀書人間借住一二也算常事,便回去收拾鋪蓋真的搬了回來。 三人每日讀書會文,待國孝期滿后,也一同出去參加一些文會,漲一漲見識,這么一年下來,關(guān)系已是十分親近了。 司宜春照舊是個逗趣性子,硬從隊(duì)伍里歪出半邊身子,遙遙對著前方燈籠映照下的貢院龍門許愿:“文圣保佑,我要求不高,能教我在孫山之前就成了?!?/br> 排在司宜春前面的那個舉子恰和司宜春在文會上見過,認(rèn)識他,聞言也對著龍門合掌,許愿:“文圣在上,小生的要求也不高,能讓我在司兄之前即可?!?/br> 周圍一片哄笑聲起,司宜春也哈哈笑了,搗他一拳:“你想得美!” 笑完了他又有點(diǎn)發(fā)愁地耷拉下眉毛:“唉,家里那個母老虎又多等了我一年,這下還不中,回去我又該矮一截了。” 又羨慕蘇長越:“還是小蘇好,定的是個小媳婦,再等三年都不怕?!?/br> 蘇長越現(xiàn)在和他熟了,知道他其實(shí)是心里緊張才要一刻不停地撩人說話,配合著回了一句:“那不成,我怕?!?/br> 司宜春:“哈哈哈!”沖他擠眉弄眼,“小蘇平常那么老成,只有提到你定親的那個姑娘才有兩分活泛氣,等你成親時,可千萬要請我去,不能漏了我這杯喜酒?!?/br> 蘇長越道:“一定——” 司宜春忽然擊一下掌心:“差點(diǎn)忘了,我們的婚期要撞一起就麻煩了,你定的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