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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笑笑,“別這么客氣,叫我宗哥就行。” 醫(yī)院的床位實在緊俏,宗南呂只是個醫(yī)生,又不愿隨便動用父親的關(guān)系,因此硬要騰出張床他也做不到。于是他就直接帶兩人去了自己的休息室,那里有張小床,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 左融一看到這個環(huán)境有點傻眼,“宗醫(yī)生,這不合規(guī)定吧?” 宗南呂“噗嗤”一聲笑出來,“弟弟啊,走后門也不合規(guī)定。先把人放下吧,給他量量體溫。”說完把溫度計交給了他。 左融雖然害怕給人家惹麻煩,但更害怕孔霏承燒出什么好歹,于是也沒多說什么,接過了體溫表。 孔霏承今天穿了一件居家的毛衣,左融很輕易就從領(lǐng)子那兒把手伸了進去,將體溫表夾在他的腋下。 躺著的人睫毛還在微微顫抖,胳膊脫力夾不住這小小的玻璃棒,左融便一直扶著他的胳膊,待足了五分鐘才取出來。迎著燈一看,竟已過了39度。 宗南呂趕緊去配了藥拿過來,親自為孔霏承打了針。雖然是眼科醫(yī)生,但他注射的手法可以秒殺一片護士,這一點他很有自信。 交代好換藥順序以后他就繼續(xù)去忙了,還囑咐了一個護士幫忙注意著點兒。不知道為什么,這天兒冷了,看眼科的病人都格外多。 孔霏承睡得很熟,在睡夢中終于卸下了平時的防備。他面容干凈嘴唇紅潤,看起來倒是一副饗足的樣子,就像個偷吃了蜜糖的天使。 窗外有一棵四季桂,花瓣顏色稍淺,像極了天上的月光。桂花和月亮遙遙相望,一時之間倒讓人混淆了,疑心是這月亮散發(fā)著清香。 每年一進入11月,全國就開始準備狂歡,接連而來的電商活動蔓延到了線下,以至于大街小巷都熱鬧了起來?,F(xiàn)在已是11月底,一些精明的商家已經(jīng)開始預(yù)熱圣誕節(jié)和元旦活動。 屋外熱鬧得很,萬家燈火,車水馬龍。屋里只有一個小小的孔霏承,卻讓這消毒水味兒的醫(yī)院變成了一方樂土。 左融輕輕撫摸著他輸液的手,心里被填得滿滿的。這一瞬間他想通了很多,自己前18年的孤獨,其實就是為了等一個可以與全世界匹敵的人。而這個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睡著。 歲暮天寒,燈火闌珊。浮生若夢,意惹情牽。 一瓶水快掛完的時候孔霏承才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了注視著自己的左融,相顧無言。他本不想再麻煩左融的,但某個器官已經(jīng)瀕臨極限了。 “左融,能不能幫我個忙?”他咬著嘴唇囁嚅。 看到他的臉比剛才更紅了一些,左融也大概猜到了,“你想去洗手間嗎?” “對?!笨做幸Ьo牙關(guān),臉紅得像是要滴血。 左融慢慢把他扶起來,一只手把吊瓶舉高,另一只手扶著他插著針頭的手避免回血。一步一步走到洗手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左融也紅著臉問:“你一只手可以嗎?” “可以!”孔霏承趕緊回答。 “那你別著急,慢慢來,我轉(zhuǎn)過身去?!弊笕谡f完就轉(zhuǎn)了過去,放下扶著他的那只手,為了讓他放心還捂在了自己眼睛上。 一只手解皮帶脫褲子其實并不容易,孔霏承費了不少勁兒,膀胱一度向他叫囂。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時,他的人生到達了史無前例的尷尬境地。那一刻,他想到了劉胡蘭,還有黃繼光。 他抬頭看了眼窗戶,發(fā)現(xiàn)這兒大概是三樓的樣子,那大頭朝下跳下去的話會死嗎? 其實左融也不好受,他和孔霏承都是好面子的人,所以他能想象到對方此刻的心理活動。這要是換了自己,估計能當場以頭搶地。 身后的水聲停下了,又是一陣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聲音。孔霏承好不容易才拉上拉鏈系好扣子,但是嘗試了半天也沒做到單手扣皮帶,干脆放棄了,按下抽水馬桶。 “我好了?!彼穆曇袈犉饋碛悬c絕望。 左融這才轉(zhuǎn)過身去,看他皮帶沒扣上,想幫他一下卻又不敢伸手,便扶他去了洗手池。 回到床上躺好,第一瓶藥已經(jīng)見了底,左融按順序換上第二瓶,給他掖好被腳。這才坐回到了床邊的椅子上,又盯著他看了起來。 孔霏承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明明拒絕了人家,還這樣麻煩他。帶自己來醫(yī)院也就算了,要是讓他再這么守一晚上,實在是說不過去。 “左融,你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彼麊≈ぷ诱f。 “好,那你繼續(xù)睡吧,一會兒有護士過來給你換藥拔針?!弊笕谡f完就起身走了,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一點不放心。 這下倒輪到孔霏承心里不是滋味兒了,看著關(guān)上的門,他感覺有些悵然若失。這小子就那樣強吻了自己,還說了那些奇怪的話,現(xiàn)在讓他走他竟然就真的走了。 雖然的確是自己要求的,但按照常理他不是應(yīng)該硬要留下來嗎?這人難道是直男嗎?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天課上,左融旁邊坐了一個人,那是個很漂亮的男人,看起來很熱情,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左融他,喜歡別人了嗎…… 他還沒想明白就因為藥效又睡了過去。 左融其實并沒走,他一直坐在門外的長椅上,安安靜靜地等待著。直到又過了兩個小時,估計這一瓶水也快掛完了,他才敲了敲門,里面的人沒應(yīng)聲。他輕輕推開門,果然,那人正熟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