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絲笑容，與塵緋以往的風(fēng)流惑人截然不同，雖然并不明顯，卻帶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輕松釋然，眼底又滿滿是苦澀掙扎與不舍——似乎他的全部感情、全部生命都被傾注到了這個笑容之內(nèi)，溫暖的讓艾德曼動容，又矛盾地令他心中隱痛。

    艾德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安與忐忑充斥腦海，讓他的思維都有些混亂，而在這片彷徨猶疑之中，他聽到塵緋隱含著一絲期待的詢問：“那么，你的回答呢？”

    艾德曼感覺自己被塵緋的笑容蠱惑，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輕緩而又飄忽：“……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么……我答應(yīng)你?！?/br>
    第103章 夜談——精分的蛇精病

    得到艾德曼的答復(fù)，塵緋留下一句近乎于虛無的“謝謝”便消散了身形，留艾德曼站在原地呆了半晌，這才有些恍惚地走回到床邊，將自己埋進(jìn)被褥里。

    只是，塵緋方才的話語與那一絲淺笑卻讓艾德曼無論如何都無法安心入睡，腦中反反復(fù)復(fù)回放著當(dāng)時的情境，越想越是心思煩亂。

    塵緋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修真界大能不知凡幾，為什么偏偏選中了不過金丹期的他？艾德曼的好奇心止不住sao動起來，腦洞越開越大，卻偏偏抓不著半點頭緒。

    少將大人從來就不缺乏好奇心，只是他卻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好奇，以免讓自己落入麻煩。只是，如今自己已然在麻煩之中，那么是否控制好奇心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甚至，這種好奇還是必要的，能夠讓他嘗試著獲得更多的訊息，以免兩眼抹黑，只能被人牽著鼻子亂走。

    輾轉(zhuǎn)反側(cè)良久，而睡意卻似乎完全舍棄了艾德曼，越是試圖入睡，神志卻越是清醒。

    確定自己實在睡不著后，艾德曼不得不睜開眼睛，試探著開口喚道：“塵緋前輩，你在嗎？”

    片刻后，艾德曼便看到緋紅色的身影側(cè)坐著出現(xiàn)在他的床頭，似乎一直便是這個動作。

    ——很好，這下他確定自己一直在被塵緋尾隨窺探了。

    雖然心中不爽，但艾德曼畢竟早有準(zhǔn)備，也習(xí)慣了身邊有副官或著人工智能一直跟隨記錄，所以倒是并沒有什么太過激烈的反應(yīng)。

    眨了眨眼睛，艾德曼并沒有質(zhì)問或反對這種行為：“你之前還沒有說，你為什么不愿意讓我知道是你幫助了我？”

    塵緋仍舊是方才那副淡漠的樣子：“因為我不想與你接觸過多，這會影響你完成我期望你完成的事情?！?/br>
    “怎么可能？”艾德曼詫異揚眉，“你幫助我，我心懷感激，才會更加盡心盡力地幫你做事?。俊?/br>
    塵緋微微搖頭：“雖然道理如此，但人類一直容易被感情所影響，我不愿意冒險?！?/br>
    “你的話聽起來有點奇怪?！卑侣擦似沧?，有些不滿地抱怨，“說得就像是你多么理智，不會被感情影響一樣?！?/br>
    塵緋沉默良久，最終自嘲地輕輕一哂：“你說得對，就連我也會被感情所擾，言行不一、前后矛盾，亂得不成樣子?！?/br>
    塵緋周身縈繞著一股沉郁的氣息，惹得仍舊沉浸在他那淺淡一笑中的艾德曼難得有些懊惱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明明他見過不少塵緋的笑容，張揚肆意的、曖昧惑人的、嘲弄頑劣的，但不知為何，無論那些笑容多么絢爛、多么迷人，也不過只是讓艾德曼呆愣一瞬，但方才那個笑，卻令他久久無法忘懷，甚至影響到了他在塵緋面前的態(tài)度。

    艾德曼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訥訥地轉(zhuǎn)移話題：“能夠說一下嗎？那個任務(wù)，到底與什么有關(guān)？”

    塵緋安靜地注視著艾德曼幾息，突然粲然一笑：“傻孩子，本尊讓你做的任務(wù)，自然與本尊有關(guān)。這還用問嗎？”

    艾德曼：“……”

    ——能不突然玩變臉嗎？！好歹也提前說一聲?。∥业男⌒呐K都嚇得漏跳了一拍！

    艾德曼趴在床上，半晌都沒有說話，好歹緩和了一下受驚的情緒，看到塵緋臉上那滿是惡作劇成功的惡劣笑容后頓時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你怎么又變回來了？！蛇精病啊！”

    塵緋懶洋洋地?fù)芘艘幌掳侣念^發(fā)，輕笑：“剛剛看你那小臉灰蒙蒙一片，怪可憐的，于是哄一哄你?！闭Ａ苏Ｑ劬?，塵緋捏了捏艾德曼的耳垂，“瞧，現(xiàn)在這么活蹦亂跳的樣子，看起來順眼多了?！?/br>
    被氣得“活蹦亂跳”的艾德曼：“……”

    ——簡直不能好好說話了！原來一個大魔頭已經(jīng)夠難搞了，如今又添上一個精分屬性，更讓人頭疼了！你那叫做“哄一哄”嗎？！

    ——把我剛剛的憐惜懊惱全都還回來啊混蛋！

    見艾德曼氣呼呼地瞪著他，半晌無言，塵緋感覺自己的心情愉快了不少，他毫不客氣地將艾德曼往床的內(nèi)側(cè)推了推，隨后翻身上床，坦然自若地占據(jù)了半個床鋪。

    “你干什么！”艾德曼不滿地看著他動作，嘴唇抿得死緊。他倒是不介意與一個大男人“同床共枕”，但是對方連問都不問就這么“自覺”，實在讓他看不順眼。

    “上床睡覺?！眽m緋揚了揚眉梢，半靠著床頭，調(diào)整了一個舒適又優(yōu)雅的姿勢，“這么大的床，分我一半又如何？不要這么小氣?！?/br>
    房間內(nèi)的床的確很大，是為了尋歡的客人特別準(zhǔn)備，別說兩個人，就算三四個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也毫無問題。

    艾德曼深呼了兩口氣，隨后拽著被子翻了個身，那屁股沖著對方，決定單方面終止這段交談。

    ——以免自己被塵緋活生生氣死。

    夜深人靜，使得周圍的一切細(xì)節(jié)都憑空放大了不少。

    身邊躺著個人，這讓五感敏銳了不少的艾德曼格外的不適應(yīng)。對方的呼吸沉穩(wěn)而輕柔，散發(fā)著淡淡的溫?zé)?，似乎還有種頗為好聞的氣息，勾得艾德曼尚未完全解決問題的青澀身體又有些蠢蠢欲動。

    艾德曼不知道塵緋是否入睡，但很顯然，他目前是睡不著的。半晌后，不愿意讓冤家對頭 救命恩人香噴噴入睡、而自己卻眼巴巴僵硬至天明的少將大人再度開口：“喂，你還記得曾經(jīng)告訴過我‘界石’的消息嗎？”

    靜待了片刻，塵緋的嗓音傳來，帶著幾分慵懶的睡意：“自然記得?！?/br>
    “你說，‘界石’在魔域，現(xiàn)在我們到了魔域，你能告訴我它在哪嗎？”艾德曼試探著問道。

    “這有何不可？”塵緋輕笑，“‘界石’，在魔域中的‘萬魔淵’。”

    “……‘萬魔淵’是哪？我沒有聽說過?！卑侣拐\自己對于魔域的無知。

    塵緋低聲喟嘆：“萬魔淵，乃是‘天魔之冢、萬魔之始’?！?/br>
    艾德曼：“……說點我能聽懂的?！?/br>
    “沒文化?！眽m緋輕哼，“你能聽懂的，就是‘萬魔淵’只有高階魔修才能入內(nèi)，你是無論如何也進(jìn)不去的，別想了?！?/br>
    艾德曼：“……”

    ——好想揍他，不，我要忍住。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告訴我‘界石’的下落？！”艾德曼咬牙。

    塵緋嗓音含笑：“我不過隨便說說，誰告訴你對你說了‘界石’下落，就是讓你去找的？”

    “……你耍我？！”艾德曼抓了抓身上的被子。

    “呵，你才知道？”塵緋坦然承認(rèn)。

    艾德曼：“……”

    ——對，他早就知道會這樣，沒什么可生氣的。（咬牙猙獰笑）

    屋內(nèi)再次靜默幾刻，直到艾德曼再度開口：“你不會騙我吧？隨便說一個我絕對去不了的地方，顯得你多么偉大多么無所不知，實際上全都是忽悠我！”

    塵緋翻了個身，傳來一陣“悉索”之聲：“我從不會說謊?！?/br>
    “別鬧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你騙了多少次了！”艾德曼恨恨地反駁。

    “哦？”塵緋音調(diào)微揚，“那你舉個例子？”

    艾德曼張了張口，他總覺得自己一直被塵緋忽悠，但具體到哪一個例子，卻又有些詞窮——無論緋塵說了什么，換個角度想，與真相倒是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既然暫時找不出，那么他也干脆懶得多想：“所以，‘界石’當(dāng)真在‘萬魔淵’？”

    “不錯。”塵緋肯定道，“我是守界人，只要我想知道，此界的萬事萬物，都在我的眼中?！?/br>
    “聽著倒是高大上?！卑侣哌笠宦?，“那么，你也應(yīng)該知道尉遲延在哪？”

    “自然?！眽m緋輕笑。

    “當(dāng)真？！”艾德曼猛然翻了個身，與塵緋對面而躺，“他還活著嗎？有危險嗎？”

    “活著，至于危險倒是有，但是……應(yīng)當(dāng)能轉(zhuǎn)危為安?！眽m緋看著黑暗中與自己距離相隔并不遙遠(yuǎn)的艾德曼，眸色深沉，“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難。”

    艾德曼想起寧封道君先前的卜算，心中一個咯噔，但塵緋又說他能夠“轉(zhuǎn)危為安”，反倒讓艾德曼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下意識地相信了對方。

    “能夠轉(zhuǎn)危為安……那就好……”艾德曼輕呼了一口氣，“那么，他現(xiàn)在在哪里？”

    塵緋揚眉一笑：“萬魔淵?！?/br>
    艾德曼：“……”

    如此斷斷續(xù)續(xù)聊了大半個晚上，就連艾德曼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入睡的。只是第二天醒來后，塵緋早已不見了蹤影，也不知是跑到別處打發(fā)時間，還是隱匿了身形。

    不過，被塵緋噎了半個晚上的艾德曼也沒有自找苦吃地將對方叫出來的打算，他相當(dāng)享受看不到這個家伙的日子，總覺得就連魔域中污濁的空氣也清新了不少。

    雖然喝了不少酒，昨晚也睡得不太好，但艾德曼的精神仍舊不錯，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后便推門而出，正看到院內(nèi)合眸誦經(jīng)的迦葉。

    感受到艾德曼的氣息靠近，迦葉睜開眼睛，朝著他微微一笑，明明身處魔修們yin靡的享樂之所，卻偏偏令人感受到了來自佛國的雋永寧靜。

    艾德曼也隨之回以一笑：“昨晚大師休息的如何？”

    “尚可?！卞热~輕輕頷首，卻尚未多言，便被一道女聲打斷：“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師的謊話倒是信手拈來！昨夜大師念了一整晚的經(jīng)文，哪里算得上‘尚可’？”

    迦葉表情平淡地掃了一眼施施然走來的女魔修，雙手合十，不惱不怒：“念誦佛經(jīng)，對于小僧而言便是最好的休憩?！?/br>
    女魔修被噎了一下，也沒有無理取鬧，只是風(fēng)姿綽約地?fù)崃藫嶙约旱脑启W，笑意輕佻：“今日天朗氣清，大師和小弟弟與我等一起去游湖可好？”

    迦葉微微蹙眉，剛想要拒絕，卻似乎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頭詢問般看向艾德曼——他雖然不喜與這些女魔修們相處，卻也不想壞了艾德曼的計劃。

    所幸，昨日艾德曼已經(jīng)將情報收集的差不多了，也懶得與這些女魔修們虛與委蛇：“那還真是遺憾了，我與大師想要快些返回修真界，打算今日便啟程前往黑澤城，怕是無法應(yīng)約了?！?/br>
    “那真是可惜?！迸抟馔獾臎]有多加挽留，隨即卻話鋒一轉(zhuǎn)，語帶惋惜，“只是我剛剛接到消息，赤云魔尊同樣封鎖了通往黑澤城的道路，你們?nèi)羰窍胍巴跐沙牵蠹s也有些困難?！?/br>
    艾德曼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暗呼“糟糕”，倒是也沒有什么意外的感覺——甚至，他昨日聽說赤云魔尊僅僅封堵了仙魔崖一帶，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赤云魔尊阻隔了赤云與黑澤之間的道路，但艾德曼相信，其中必然有一些可以鉆的漏洞，就像是在星際時代，無論守衛(wèi)多么嚴(yán)密，星盜們都有自己的辦法橫行無忌那般，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只可惜，這些漏洞絕對不是艾德曼這些人生地不熟的外來者能夠參悟透的，倘若他們在剛剛開始封鎖的緊要關(guān)頭便嘗試著鉆簍子，十有八九會被當(dāng)成可疑人員，能夠逃出去的幾率微乎其微。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赤云魔尊的統(tǒng)御范圍頗大，能夠動用的人手卻絕對無法支持他將所有區(qū)域都仔仔細(xì)細(xì)搜索一遍，那么防守最為嚴(yán)密的地方，便必然是敵人逃脫的必經(jīng)出口。

    這個時候送上門去，只能是送菜，甚至，倘若他們一門心思地想要回修真界，就連這些對他們頗為友好的女魔修們也會有所懷疑，將他們的外表特征上報，引起赤云魔尊的注意。

    既然如此，倒不如冒一冒險，在這個風(fēng)聲鶴唳的時間段留在原地，一來探聽消息、謀定而后動，二來也能在魔修中混個臉熟，消減他們心中的懷疑。

    ——比起與魔修們一同在大街上興致勃勃、四處游玩的“客人”，想必魔尊的手下們對于藏犄角旮旯的隱蔽處偷偷摸摸的家伙更有興趣。

    如此思考著，艾德曼遲疑著望向迦葉：“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了避免麻煩，我們還是在這里多呆一段時間比較好吧？”

    迦葉抿了抿唇，雖然不知道艾德曼為何這樣說，但還是配合著略略點頭。

    “太好了！”艾德曼眼睛一亮，隨后反應(yīng)過來，尷尬地捂了捂嘴，訕笑一聲。他悄悄窺了迦葉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并無慍色，這才干笑著朝女魔修解釋：“好不容易來一趟魔域，我并不想這么快回去，但大師不太喜歡這里，我也只能以大師為重。如今倒是能順理成章的留下，也算是如愿了——今日我們?nèi)ビ魏珊?？?/br>
    對于艾德曼的表現(xiàn)，不僅是迦葉，就連女魔修都愣了一下。

    雖然對艾德曼與迦葉都頗為喜歡，但女魔修畢竟是魔域之人，隸屬于赤云魔尊，在赤云魔尊發(fā)出警戒令的時候，難免對于非魔域之人保留有一定的戒心。

    故而，她昨日才主動收留兩人一晚，今日又出言試探，倘若兩人偷跑、或者執(zhí)意要離開，難免會被記上一筆，卻不曾想艾德曼對于這么危險的情況卻喜大普奔，也不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小孩子家家、分不出輕重緩急。

    ——不得不說，艾德曼那張幼齒又漂亮、讓人提不起太大戒心的臉蛋又一次幫了大忙。

    既然艾德曼與迦葉不忙著走，女魔修自然心中歡喜，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笑靨如花地揉了揉艾德曼的腦袋：“好，自然好，我們一起去游湖，那里景色與修真界截然不同，必然不會令你失望！”

    “我非常期待！”艾德曼連連點頭，一臉的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