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范澤天點點頭說:“有可能?!?/br> 一直忙到下午三點多,現(xiàn)場勘察工作才算結(jié)束,但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線索。 3 周一全的尸體運去尸檢,現(xiàn)場封鎖解除之后,范澤天把保安胡伯留了下來,向他詳細了解倉庫大門鑰匙的保管和使用情況。 胡伯說這把鎖是上周一剛換上去的,換上新鎖之后,幾乎每天都有學生進倉庫拿東西,不是要拿體育器材,就是要拿實驗用具,或者是演出道具之類的,但每一次都是他親自開的門,鑰匙沒有經(jīng)過學生之手。 范澤天問:“那有沒有老師借用過鑰匙?” 胡伯翻看過登記簿后說:“換新鎖之后,來借用過鑰匙的老師,只有柳老師。她是學校的藝術老師,上個星期有一場演出,她要到倉庫拿服裝和道具,時間是上周二下午4點半。學校有規(guī)定,老師是可以自己取用鑰匙的,所以我并沒有跟著柳老師到倉庫。不過柳老師拿到服裝道具后,很快就將鑰匙還回來了,前后不過幾分鐘時間,應該沒有時間去配制一把同樣的鑰匙吧?!?/br> “那也不一定,復制鑰匙,并不一定要把鑰匙拿走啊?!焙鋈粡暮竺?zhèn)鱽硪粋€女孩的聲音。 范澤天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兒范雪?,F(xiàn)在是下課時間,自己穿著一身警服,往cao場邊上一站,自然會引起學生們的注意。這時倉庫門前早已圍了不少學生,范雪在這里也不奇怪。 范雪見父親并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就接著說:“只要拿到鑰匙,隨便用石膏、橡皮泥、面粉團,甚至是吃剩的饅頭,按下一個鑰匙印,就可以找高明的鎖匠配制出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來?!?/br> 范澤天露出贊許的目光,看著她點點頭說:“不錯,有這個可能。這位柳老師,你認識嗎?” 范雪笑道:“她被評為咱們學?!蠲琅蠋煛l不認識她呀?” 據(jù)范雪介紹,這位柳老師名叫柳雅梅,今年28歲,是學校的藝術老師,不但長得端莊漂亮,而且性情溫柔,多才多藝,據(jù)說曾被學校男生評為全?!白蠲琅蠋煛?。死去的周一全,三年前曾追求過柳老師,但被柳老師當面拒絕。 范雪最后補充說:“聽說從上學期末開始,周老師又開始對柳老師發(fā)起了愛情攻勢,但結(jié)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br> 難道就是這位柳老師,為了擺脫周一全這個癡心漢對自己的糾纏,而殺死了他? 范澤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吩咐身邊的小李去找學校吳校長要一張柳老師的照片,到周邊鑰匙攤?cè)栆粏?,看看最近柳老師有沒有去配過鑰匙。 然后他又問女兒:“柳老師的辦公室在哪里?帶我去見見她?!彼麤Q定正面接觸一下這位校園“最美女老師”。 在范雪的帶領下,范澤天來到了學校辦公大樓二樓的一間辦公室。 見到柳雅梅時,范澤天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位柳老師,無論長相和氣質(zhì),都很像年輕時期的香港明星趙雅芝,清麗秀雅,淡然脫俗,難怪會被全體師生評為“最美女老師”。 范澤天跟柳老師打聲招呼,開門見山地說:“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有點事,想找柳老師談談,不知是否方便?” 柳雅梅好像早有心理準備,請他坐下后說:“是為了周老師的事吧?” 范澤天點頭說:“是的,我們聽說周老師以前曾追求過您,有這回事嗎?” 柳雅梅說:“確實有這么回事?!?/br> 她告訴范澤天,大概三年多前,周一全離婚后不久,曾公開追求過她,但她當面拒絕了他。主是原因是她覺得他的經(jīng)濟基礎不太好。周一全每月工資不到三千元,還要按月給跟著前妻的孩子幾百塊生活費。 另外,他有一對生父母和養(yǎng)父母,都住在鄉(xiāng)下農(nóng)村,每月還要各付幾百元贍養(yǎng)費。每月余下的,也就一千多元了。他在城里無房無車,一直租房住,如果跟他結(jié)婚,連住的地方都成問題。 柳雅梅雖然不是一個拜金的女人,但還是覺得跟一個連養(yǎng)家都困難的男人在一起生活,是很難得到幸福的。所以就直接拒絕了他。 范澤天邊聽邊點頭,說:“聽說他最近又重新追求過你,是嗎?” 柳雅梅微微一笑,說:“你們警察的工作做得可真夠細致的,連這個情況都被你們掌握了。” 大約是今年上半年的6月間,周一全忽然請柳雅梅吃飯。席間,他告訴柳老師說自己在新城區(qū)買了套房子,已經(jīng)付了首期。然后直接問她:“現(xiàn)在,我是不是有資格追求你了?” 柳雅梅聽了,很是吃驚。新城區(qū)的房子最少也得一萬塊一平米,首付三成的話,至少也得三四十萬元。周一全平時少有積蓄,怎么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錢呢? 柳老師就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中彩票了。 周一全笑而不答,只說買房的銀行貸款,估計三五年時間,他就可以還清。 當時正是6月底,高考剛剛結(jié)束,畢業(yè)班已經(jīng)放假,但柳雅梅和周一全都不是教畢業(yè)班的,仍然要上課,她是跟別的老師調(diào)了一節(jié)課的晚自習,才有時間出去吃飯的,所以對這件事記得很清楚。 最后柳雅梅告訴周一全說:“很遺憾,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他現(xiàn)在在美國留學,我們已經(jīng)約定等明年他回國后就結(jié)婚。” 范澤天問:“那后來呢?他有沒有再糾纏過你?” 柳雅梅說:“他并不死心,后來又約我出去吃飯,甚至放學后到辦公室來糾纏我,都被我嚴詞拒絕?!?/br> 范澤天瞧著她道:“能問一下,上周五下午放學后至深夜這段時間你在干什么嗎?” 柳雅梅笑笑說:“是問我不在場的證明嗎?上周五下午放學后,我到學校對面的‘真功夫’吃過晚飯后,就約了一位朋友去逛街,一直逛到深夜才回家。我可以把這位朋友的電話寫給你,我說的這些,你都可以去調(diào)查。” 范澤天起身說:“好的,我們會的?!?/br> 4 第二天中午,分頭調(diào)查的各路人馬回到刑偵大隊集中。從反饋回來的情況看,柳雅梅所說的話,基本屬實。上個星期五下午放學后,她確實曾到學校對面的“真功夫”吃晚飯。 當時到店里吃飯的人并不多,加上她又是那里的??停苑丈浀煤芮宄?。她吃過飯還在店里坐了一會兒,等到一位女性朋友來了之后,才起身離開。 據(jù)那位朋友反映,他們那天在步行街逛到很晚,分手回家時,已經(jīng)是深夜10點半了。 但周一全死亡的時間,是在上周五下午5點半至深夜12點之間。 從理論上講,柳雅梅與朋友分手后,立即偷偷潛回學校,殺死她事先約到倉庫見面的周一全,仍然是有可能的。問題在于,她手里有能打開倉庫門的鑰匙嗎?如果能證實這一點,就好辦多了。 午飯后,拿著柳雅梅的照片去鑰匙攤打聽消息的小李回來了。他問遍了市區(qū)配鑰匙修鎖的攤子,都說沒見過柳雅梅去配鑰匙。 那些鎖匠看了照片后說,這么漂亮的女人,長得跟趙雅芝似的,如果光顧過自己的檔口,一定記得的。 范澤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時電話響了,從法醫(yī)那邊傳來消息,說經(jīng)過對周一全的尸體進行解剖檢驗,最后確定其死亡時間約在上周五下午5點半至夜里10點之間。這比原來法醫(yī)在案發(fā)現(xiàn)場初步推測的死亡時間范圍縮短了兩個小時。 這樣一來,深夜10點半才與朋友逛街后分手回家的柳雅梅,就沒有了作案時間。她殺人的嫌疑,也就基本可以排除了。 下午,范澤天申請搜查周一全住所的搜查令批下來了,他立即帶著小李等人趕到周一全的住所。 周一全新買的房子,在新城區(qū)名庭豪苑內(nèi),三房兩廳,大約一百個平方,售價至少一百萬。柳雅梅說得沒錯,買這樣一套房子,按揭首付至少也要三四十萬。一向經(jīng)濟并不寬裕的周一全,怎么突然有錢買這么高檔的房子呢?他還說只需三五年就可以全部還清房貸,難道他找到了什么生財之道?他的死,與此有關嗎? 帶著無數(shù)疑問,范澤天在周一全的房子里仔細搜查,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屋子里的書非常多,沙發(fā)、凳子、床頭、桌面,到處都擺著書,多是些小說散文之類的文學書籍和期刊,這也許跟周一全是語文老師有關吧。 打開書房,里面擺著兩個書架,一個書架上擺滿了跟周一全所教授的高中語文有關的各種教學書籍,另一個書架上,則擺著許多物理學和電子學方面的教材。書桌底下有個紙箱,箱子里放著許多細小的電子零件。 小李看罷后說:“莫非這位周老師業(yè)余時間在從事電器維修工作?” 范澤天卻道:“他就是去修飛機,也沒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賺到這套房子的首付啊!” 柳雅梅的作案嫌疑被排除,搜查周一全的住所又一無所獲,各路調(diào)查都沒有新進展,這樁兇殺案查到這里,線索就斷了。 范澤天下班回到家,連吃飯都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10點多,范雪上完晚自習回家,看見老爸呆坐在電視機前,電視機開著,眼睛卻一動不動地望著別處,就拍了一下老爸的肩膀問:“老爸,是不是周老師的案子,遇到困難了?” 范澤天收回思緒說:“可不是,幾條線索都斷了?!本桶呀裉斓膫刹榍闆r,簡單說了。 范雪聽說搜查周一全的住處時,發(fā)現(xiàn)他書房里有很多物理學和電子學方面的書籍,也覺得十分奇怪:“周老師在學校是教語文的,平時愛好文學,還發(fā)表過小說,但沒聽說他有其他方面的愛好啊。對了,你們在他書桌下面紙箱里發(fā)現(xiàn)的那些電器元件,是什么樣子的?” 范澤天說:“都是些很小的電子元件,具體是做什么用的,我也搞不懂。不過我順手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br> 范雪說:“快把照片給我看看。”范澤天就拿出手機給她看。手機像素很高,照片拍得很清晰。 范雪像個稱職的偵探一樣,認真看了照片,想了一下說:“老爸,周老師被殺的那間倉庫,我們可以把它看作一個密室,沒有鑰匙是絕對無法不留痕跡地進入這個密室的。你們把調(diào)查重點放在鑰匙上,這一點是對的。但我覺得,你們在調(diào)查過程中,似乎忽略了一個人,一個接觸過鑰匙的人……” “一個接觸過鑰匙的人?”范澤天忽然醒悟過來,一拍大腿打斷她的話道,“對,你說得沒錯,我們確實從一開始,就忽略了一個最有機會作案的人,那就是你們學校的門衛(wèi)兼保安胡伯?!?/br> 范雪還想說什么,范澤天卻已興奮地站起身,用手機撥打電話:“小李嗎?明天你給我查查青陽一中的門衛(wèi)胡伯的底細,尤其要搞清楚他跟被殺的周一全之間有無過節(jié)?!?/br> 5 第二天早上,范澤天剛回到單位上班,就見小李興沖沖跑進來,興奮地叫道:“范隊,你可真神了。我調(diào)查過那個胡伯,你別說,他跟死去的周一全,還真有些過節(jié)。” 原來他昨晚接到隊長的命令后,連夜找到熟悉胡伯的人展開了詳細調(diào)查。 胡伯,本名叫胡南宗,現(xiàn)年50歲,鄉(xiāng)下人,老婆孩子家人都住在老家,他獨自一人在城里打工,在青陽一中已經(jīng)做了十多年門衛(wèi)。 他除了做保安,暗地里還有一份兼差,是這一帶地下六合彩黑莊下面的一個小莊家,平時負責向周圍彩民收錢及發(fā)放碼報,偶爾也向彩民透露一點特碼什么的。 據(jù)說在他的慫恿下,周一全曾在他手里買過六合彩,有一次周一全根據(jù)他透露的特碼,買了二百元,結(jié)果中了四千塊。 后來胡伯又給了他一個特碼,說是包中,一心想發(fā)財?shù)闹芤蝗谷粡拇嬲凵先×藘扇f塊,全都押在了這個特碼上,結(jié)果血本無歸。 周一全覺得是胡伯聯(lián)合大莊家騙了自己,就叫胡伯歸還自己的兩萬元。胡伯自然不會還他的錢,兩人為這事吵過好幾次。后來周一全還威脅說如果不還錢,就去向公安局舉報。 這都是去年的事了,最后胡伯還錢沒有,誰也不知道。 范澤天聽完匯報后,盯著小李問:“你的意思是說,胡伯既不想還周一全的錢,又怕他舉報自己,最后只好將他騙到倉庫殺了滅口,是不是?” 小李說:“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br> 范澤天說:“好,既然如此,咱們立即傳訊胡伯,先看看他有什么反應?!?/br> 胡伯被帶到公安局后,范澤天立即對他展開質(zhì)詢。 胡伯對自己是地下六合彩小莊家的事,倒是供認不諱,但對于殺人滅口之事,卻矢口否認。他說自己確實因為買賣六合彩的事跟周一全產(chǎn)生過糾紛,但那已是去年的事了。他的上線,也就是地下六合彩的大莊家,早已出面擺平這件事。他絕不會因為這件事對周一全下毒手。 范澤天問:“上周五下午5點半至夜里10點,你在什么地方?” 胡伯說那段時間,他一直在學校門衛(wèi)室里。當時學生放學后,他叫學校門口的小餐館炒了兩個小菜送過來,然后跟學校一位退休的甄老師坐在門衛(wèi)室門口喝酒。 兩人都是棋迷,喝完酒后,又殺起象棋來,一直殺到深夜11點,才收場。 范澤天叫小李立即去青陽一中找這位退休的甄老師核實情況。 結(jié)果甄老師說上周五他跟老胡喝酒下棋是沒錯,不過大概夜里9點左右就散場了,并不是胡伯說的一直下到深夜11點才結(jié)束。 也就是說,老胡與甄老師下完象棋后,至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去殺人。 雖然胡伯已經(jīng)年近五十,但身材魁梧,身體健康,加上每年都要到市公安局下轄的保安公司接受培訓,相信要對付身材瘦削的文弱書生周一全,應該不成問題。他身上的嫌疑,陡然加重了。 “老胡,你膽子真不小啊,到了公安局,還不肯說真話?!狈稘商旃室獍岩桓笔咒D“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如果你不說真話,咱們就真的只能把你當殺人犯對待了?!?/br> 胡伯嚇得渾身發(fā)抖,哭喪著臉說:“范隊長,我、我絕對沒騙你們,我說的都是真話。” 范澤天沉著臉說:“我們的人剛才調(diào)查過了,上個星期五晚上,那個甄老師跟你下完象棋離開的時候,是夜里9點左右,根本不是你說的夜里11點多。你不會告訴我是你喝醉了酒犯糊涂記錯了吧?” 胡伯頓時口吃起來:“我、我……這個時間問題,我的確撒了謊,不過這事跟周一全的案子沒關系,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 “有沒有關系,由我們說了算。你要做的,就是實話實說?!狈稘商煲慌淖雷?,“快說,甄老師離開之后,你又干了些什么?將周一全引誘到倉庫殺害的人,是不是你?” “不,不,不是我,我沒殺人。”胡伯急忙擺手辯解道,“那晚甄老師走的時候,確實是9點多。他走后,翠花嬸就來到了門衛(wèi)室,我們關起門,就在里面……” 范澤天一愣:“翠花嬸是誰?” 胡伯的臉漲得比豬肝還紅:“她是我們學校煮飯的阿姨。她沒了老公,已經(jīng)偷偷跟我好了兩三年了,經(jīng)常在夜里摸到門衛(wèi)室跟我幽會。我怕連累她,所以剛才沒敢把我和她的事說出來。范隊長,她跟周老師的案子可是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們千萬不能把這事傳出去,要不然她就不能在學校煮飯了?!胺稘商煺f:“我要找人調(diào)查一下,如果你說的是實話,我會替你保密的。但有一條,地下六合彩害人不淺,你如果再敢替那些黑莊家做事,絕不輕饒?!?/br> 不久后,小李從青陽一中打來電話,通過詢問學校的煮飯阿姨翠花嬸,證實了老胡說的是真話。 范澤天只好放胡伯回去。 6 星期四早上,范雪走進高三(3)班教室時,教室里已經(jīng)有十幾個同學在晨讀。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抬頭,就看見坐在前面不遠的石磊手里捧著一本語文書,正在發(fā)呆。自從他和胡伯一起發(fā)現(xiàn)了周老師的命案之后,他就心有余悸,似乎還沒從那令人驚恐不安的命案現(xiàn)場走出來,常常心不在焉地一個人出神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