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盧嬌娥的神情有些不對,而盧嬌娥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甚至她根本發(fā)現(xiàn)喬氏出去了,整個人仿佛失了魂似的往屋外走去。 一直瞅著這邊的胡氏,見喬氏和盧嬌娥都出去了,不禁眼睛一亮。扯了扯身上的襖子,推開三房家屋門走進(jìn)去。 屋里,盧嬌杏正自哀自怨地哭著。 哭自己命不好,也是哭老天不睜眼,更是哭杜廉為何那么薄情。 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杏兒,哭啥呢,瞧著小臉兒哭的?!?/br> 盧嬌杏愣愣地看著胡氏,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她臉上的笑容。 “別哭了,上次你幫了大伯母,這次大伯母來幫你,你不就是想嫁給我那侄兒嘛,這事簡單?!?/br> “簡單?” 胡氏滿臉都是笑,對盧嬌杏點點頭,“簡單!”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zhuǎn)眼間就到了臘月二十。 從這一日開始,整個大溪村就開始忙碌起來,明明外面銀裝素裹,冷得厲害,卻在此時有了幾分熱火朝天之勢。 每年到快過年的那幾日,就是鄉(xiāng)下最熱鬧的時候。大家無懼寒冬,紛紛走出家門,開始置辦著過年要用的一應(yīng)物什。鄉(xiāng)下人過日子不容易,辛苦一年到頭,到過年的時候,自然要過個好年。 二十三是小年,家家戶戶都要祭灶神。祭灶神要做灶糖,用灶糖封了灶神爺?shù)淖?,灶神爺上了天后,就只會說家里的好話。這樣一來,來年的日子會更紅紅火火。 周家今年新起的屋子,自然少不了要祭灶神。 俗話說男不拜月,女不祭灶,這祭灶之事家里自然只有周進(jìn)能做,盧嬌月做不了別的,做些吃食和灶糖祭灶,卻是能行的。 灶糖是和二房家一起做的,就是鄉(xiāng)下那種做飴糖的土法子,不過梅氏和盧嬌月還加了些花生碎和芝麻進(jìn)去,這樣一來吃起來更香脆可口。 等糖做好后,晾得不燙手了,就開始搓糖,搓成長條狀,然后切片,或者揪成一團(tuán)一團(tuán)都可以。 不拘什么形狀,只要能入嘴就行。 鄉(xiāng)下人的日子都過得不富裕,糖這類物什又賣得極貴,所以他們便用自己的小智慧做出這種簡易版的糖??梢阅脕砑涝睿燃劳暝?,就是小娃子們的吃食了。即使不祭灶,若是家里孩子饞嘴了,也會做上一些給他們甜甜嘴。 周進(jìn)燒了灶神像和事先扎好的草馬,整個祭灶就算完了。 盧嬌月站在外面往里探了探頭,問道:“好了嗎?” “好了?!?/br> 周進(jìn)走出來,伸手往盧嬌月嘴里塞了個東西。 她先是一愣,嘗到甜味了,才發(fā)現(xiàn)是灶糖。 第100章 ==第一百章== 盧嬌月不禁一笑,嗔道:“若是讓灶神爺知道,這前面剛給他用過的,扭臉就被人吃了,該生氣了。” 周進(jìn)拍了拍手上的糖渣,渾不在意道:“生什么氣,不都是這樣的嗎。” 盧嬌月小口嚼著嘴里的糖,“那是小娃娃才這樣啊,我又不是小娃娃?!?/br> 燈光下,她白皙如玉的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紅暈,可見氣色是極好的。柳眉不描而黛,一點櫻桃小口不點而朱,杏眼含笑帶著幾分調(diào)皮的意味,更有一種不做作的嬌憨。 周進(jìn)不禁眸色一暗,伸手刮了刮她的翹鼻子,“你難道不是小娃娃?哦,也確實不是?!?/br> 眼中捉狹的意味頗濃,當(dāng)即讓盧嬌月紅了臉。她清了清了嗓子,打岔道:“好了,咱們還是趕緊過去吧,估計我娘飯也做好了?!?/br> 周進(jìn)點點頭,兩人便相攜出門。 往二房那邊走的路上,盧嬌月有些感嘆道:“我這出嫁了,倒是越發(fā)不像話了,反倒讓我娘日日做飯給咱們吃,我娘也是,就是不讓我沾手?!?/br> 周進(jìn)一臉笑,“你娘還不是心疼你?!?/br> 聽到這話,盧嬌月不禁有些窘然,嗔他一眼道:“還不是因為你?!?/br> 這事還確實和周進(jìn)有關(guān),梅氏惦記著女兒的肚子,又怕她年紀(jì)小不懂事懷上了不自覺,平日便一直盯著。盧嬌月剛嫁那會兒,她還顧忌著女兒臉皮薄,沒敢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只是在盧嬌月來癸水的日子,問了一句。 得知如期而至,梅氏也沒說什么,就是不再讓盧嬌月幫著做活了,甚至連涼一些的水都不讓她沾。剛開始盧嬌月并不懂這其中的端倪,還是前些日子她癸水又至,梅氏又問了一句,她才明白究竟。 原來她娘竟是擔(dān)心她懷上了不自知。 那個羞窘簡直沒法提了,她只見過做婆婆的盯著兒媳婦的肚子,沒想到這娘家的娘也這樣。 當(dāng)然肯定會有人說,這事跟周進(jìn)一個大男人有什么關(guān)系??墒遣患藿o他,她娘至于這樣嗎? 不過盧嬌月也是能理解她娘為什么會這么緊張,因為她小時候在外公家聽外婆他們說過一嘴子,她娘在懷她大哥之前,腳下丟過一個孩子。也是因為年紀(jì)小,不懂事,又是新媳婦,等孩子沒了,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是有孕了。 面對媳婦的嗔怪,周進(jìn)毫不以為忤,反而笑呵呵的,“好好好,都是因為我?!?/br> 自打成親以后,周進(jìn)臉上的笑容就越發(fā)多了,不若往日那般冷臉。也是日子過得順心如意,再加上老丈人一家從沒拿他當(dāng)過外人,讓他體會到屬于家的溫暖。失而復(fù)得,所以越發(fā)珍惜。 “怎么?月兒你又欺負(fù)進(jìn)子了?”原來兩人已經(jīng)不自覺走到二房這邊來了,周進(jìn)最后那句話讓站在院子里的梅氏聽了個正著。 盧嬌月不愿意了,跺了跺腳,“娘,他那么大個個頭,我咋能欺負(fù)他,你應(yīng)該是擔(dān)心他欺負(fù)我才是。” “我還不知道的,進(jìn)子咋會欺負(fù)你,還不是你仗著人家讓著你,就可著勁兒的欺負(fù)人家?!?/br> 梅氏之所以會這么說,也是一次被她看見盧嬌月用手?jǐn)Q周進(jìn),周進(jìn)告饒。明明是小兩口打情罵俏,擱她眼里就成欺負(fù)了。也許梅氏也明白,之所以會這么說不過是替女兒在女婿面前背書。你看我都先訓(xùn)過自家女兒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滿,氣大概也消了吧。 為人父母都是這樣,那種明明是女兒錯了,還拼命在女婿面前護(hù)犢子,歪纏著往女婿身上賴的父母,其實都是蠢人。聰明的都不會這樣,只會當(dāng)著女婿面斥責(zé)自家孩子,而不會說女婿半個錯字。 “娘,到底他是你親兒子,還是我是你親閨女啊,你怎么總向著他說話?!?/br> “都是親的,都是親的。好了,快來端菜,咱們進(jìn)去吃飯?!痹罘壳埃R明海笑呵呵說道。 二房家也是剛祭完灶。 “爹,我們來就是,哪還用得著meimei他們?!痹罘坷?,盧廣義往外端菜,邊說道。身后跟著端著菜的盧廣智,連五郎都端了一盆菜。 周進(jìn)雙目含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走上前去端過五郎手里的菜盆。 “小五,姐夫來?!?/br> 過了二十三,年味兒更加濃了。 掃塵、裁新衣、做新鞋、貼年畫、殺年豬、蒸饅頭、炸丸子,家家戶戶都在忙碌著,準(zhǔn)備過個好年。 今年二房家沒有養(yǎng)豬,倒是三房養(yǎng)了豬。 知道二哥家今年沒有養(yǎng)豬,盧明山提前就打過招呼了,二十六的讓二房一家人去家里吃殺豬飯,當(dāng)然也是殺豬的時候順便幫著搭把手,所以一大早二房一家子就往三房家去了。 三房現(xiàn)如今還沒搬家,本是打算二房搬家后,他們就搬過去的,哪成想出了盧嬌杏這檔子事。家里事情太多,三房兩口子一時也沒了這個心思,不過買房子的銀子已經(jīng)給了,說是待把盧嬌杏的事辦完后再搬,不過那估計是過完年以后的事了。 既然沒有搬家,三房就還和大房一家子以及盧老漢老兩口住在同一個院子里。 不過三房最近和上房那邊鬧得很僵,幾乎已經(jīng)到了不說話的地步。自然是因為盧嬌杏,經(jīng)過之前那件事,如今盧嬌杏幾乎成了崔氏rou里扎的一根刺,恨不得早早把她扔出這家門才好。隔三差五就站在院子里,指桑罵槐罵幾聲,也沒少上門催促三房兩口子趕緊將盧嬌杏處理了。 可終歸究底,盧嬌杏是三房兩口子親生的,崔氏作為親奶奶,如此咄咄逼人,三房兩口子心里也不是沒想法的。畢竟這件事他們也憋屈,女兒做了丑事,男方是親妹夫,作為親娘的崔氏只知道護(hù)著親女兒,完全將三房一家的顏面拋擲在地踩了又踩。 其實若杜廉不是盧桂麗的男人,而是一個外人,哪怕他也有妻室,三房兩口子也完全可以逼著他負(fù)下這個責(zé)。 可他偏偏就是盧桂麗的男人。 如今要處置自己女兒,說白了也是為了一家子的顏面,為了盧老漢的顏面,為了崔氏的顏面,只可惜崔氏似乎并不懂這個道理。 因為這一切,今天殺年豬盧明山根本沒跟大房上房那邊打招呼,明擺著就是并不歡迎這些人,盧老漢和盧明川也不會自討沒趣。到底做得有些太不講情面,也因此二房一家人到的時候,上房和大房的屋門是緊緊閉著的。 周進(jìn)和盧嬌月今日也來了,喬氏昨天特意過去打過招呼,讓兩人今天也來。 眾人一到,站在一起說了兩句話,就忙著幫了起來。 今天幫忙來殺豬的是隔壁村的一個屠戶,姓牛,專門干煽豬殺豬這檔子事的。也是老把式,手下十分利索。待盧明山、盧明海并盧廣義、周進(jìn)這幾個男人幫著將豬捆好,吊在院門外的一棵樹上,他就抄著一把鋒利的殺豬刀上了。 盧嬌月、梅氏和喬氏幾個女人家在院子里頭忙著,幾個男人都在外頭,待外面?zhèn)鱽硪魂囏i的慘嚎,就有人喊水燒好沒。 喬氏早就燒好熱水了,聽到喚聲就端著一個大木盆跑了出去。梅氏也跟過去幫忙,盧嬌月并沒有去,她還管著灶上燒水呢。 不多時,幾個男人抬著兩盆子豬rou進(jìn)來,一頭整豬被分了兩扇,一個盆里放了一半,豬頭也被剃干凈了,碼在上頭。更有豬心豬肺豬腰子等下水物,裝了一小盆子。 請屠戶來殺豬是要給辛苦錢的,一般都不會給銀子,而是給些豬rou。有些屠戶順帶賣豬rou,一般問清楚主人家留多少,剩下的都按市價收走。不過這牛屠戶主業(yè)不是干這個的,所以拎著兩斤rou和一條豬尾巴人就走了,剩下由盧明山幾個自己干。 不過這些豬rou也并不愁賣,村里不是家家戶戶養(yǎng)豬,知道誰家要殺豬了,都會事先打聲招呼讓留一些。二房家今年沒養(yǎng)豬,買誰的不是買,就提前打了招呼讓三房給留半頭。 熱水一盆一盆往外端去,殺豬可不光殺了就好,還得剃毛洗干凈。牛屠戶已經(jīng)幫著把毛都剃光了,剩下的也就是洗干凈放起來。 灶房里水汽繚繞,周進(jìn)穿了一身薄襖,袖子挽在手肘處,端著一個大木盆進(jìn)來了。 盧嬌月對他嫣然一笑,拿起水瓢往盆里舀水。 “累不累?”她問。 “累啥,都是些小活兒,我就給爹他們打打下手……” 正說著,盧明海走了進(jìn)來,問道:“進(jìn)子,剛才沒事吧?” 盧嬌月心里一緊,忙丟下手里的水瓢,追問:“咋了?出啥事了?” 周進(jìn)面色頓時變得尷尬起來,經(jīng)過兩人的一番敘述,盧嬌月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原來之前周進(jìn)在外面幫忙,因為沒干過這種活,盧明海讓他幫忙按著豬蹄子,他沒料到豬會掙扎,被豬蹄子踹了一下。 “沒傷著吧?”盧嬌月慌忙就要去查看周進(jìn)的情況。 周進(jìn)擋下她的手,“真沒事,冬天穿的厚,你別惹爹笑話。” 盧嬌月這才發(fā)現(xiàn)她爹還站在邊上,忙轉(zhuǎn)身去撈掉進(jìn)鍋中的水瓢,借以掩飾自己的羞窘。 “既然沒事就好?!?/br> 盧明海笑呵呵走了,再不走,他擔(dān)心女兒的臉都能烙餅子了。 待盧明海走后,盧嬌月才扭過頭來,“真沒事?別騙我?!?/br> “真沒事,不放心晚上回去讓你檢查?!?/br> 盧嬌月紅著臉呸了一口,周進(jìn)滿臉笑端著盆子出去了。 中午吃的殺豬飯是梅氏和喬氏折騰出來的。 就兩家人,小鍋小灶,并不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