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冰解
黑夜給了夜叉更敏銳的嗅覺。 它聞到了站在湖中央的人類身上氣息的變化。它開始后退,尖銳的獠牙和臼齒咬得發(fā)抖。 蘇煙從學(xué)會利用圣痕釋放神力后,他就清楚了自己的短板。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有另外一顆心臟甚至那顆心臟還會吸收神力才是導(dǎo)致自己神力薄弱的原因,但事已至此,與其糾結(jié)或是責(zé)怪自己天賦差勁,不如想辦法化解問題。 “神力超脫于自然,卻也取之自然。” 共工的話他深有感觸,當(dāng)站在湖水中央屏氣凝神的時候,圣痕發(fā)出的光芒較之前明亮了一倍不止。 數(shù)以千計的白色光線從印記從不受控制的脫出,圍繞盤旋在自己的身邊。 氣旋狂躁,破舊的衣服下露出了結(jié)實而又線條清晰的腹肌,在月色下,似乎還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那是丹田的位置,神力具象化的發(fā)起點。 湖水漸漸蕩起了擴散不止的漣漪,隨之出現(xiàn)幾根水柱沖向天際的那一刻,蘇煙感覺丹田內(nèi)前所未有的充實。 神力與自然在蘇煙的頓悟中合二為一。 看著水浪四起煙波彌漫的湖心,夜叉再也承受不住壓抑的氛圍,亮出銀光閃閃的利爪,迅猛地?fù)淞诉^去。 “噌~” 水霧中霎時竄出一道人影,還在半空噴涌不斷的水柱仿佛聽到了主人的呼喚,一同改變了方向集結(jié)在人影即將揮出的拳頭周圍。 水柱在流動中交織迭送,柱頭在轟于狼面之上時變得異常尖利。 紫光與爆破的水浪在空中互相推搡,緊接著夜叉被波蕩的沖擊頂回了岸邊,粗長的后肢嵌入了泥土才卸去了力道。 先下手為強。 蘇煙比夜叉要更明白這個道理。 只要不是層階的差距,在有水源的地方,自己將立于不敗之地。 自信的笑容,在少年的臉上悄然綻放。 夜叉對蘇煙的攻擊雖然吃驚,但狼王暴躁孤傲的本性被徹底激發(fā),作為進(jìn)階上限能夠達(dá)到頂階的獸種,它們的本領(lǐng)不容小覷。 夜叉呻吟著弓起了身子,紫色的毛發(fā)一息之間變成了血紅色,然而這種變化沒有停止,顏色越來越亮,以致每一根堅挺的毛發(fā)變得像剛從從熔爐里取出的鐵針一樣。 突如其來的升溫開始加速水的蒸發(fā),蘇煙透過濃霧盯著燒紅了的夜叉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你是不是生病了?” 蘇煙盡量輕言輕語的詢問,他見過大夫怎么看病,對待患者要溫柔,于是他接著說:“你要是生病了,咱們不打了,你想~我贏了也不體面,你輸了呢~也不服氣......“ 夜叉怒目圓睜對著吧啦吧啦說個不停的蘇煙,狠狠地甩了甩頭,后肢已經(jīng)開始蓄力,它想好了,一定要先把蘇煙的喉嚨咬斷。 “還別說,你甩頭的時候挺帥的!”蘇煙的眼睛里點亮了幾顆小星星。 “嗷~” 一聲獸啼,夜叉忍無可忍,撲了上去。 蘇煙面容一沉,高高跳起,水流自腳下隨心所欲地流淌,靈巧的身影與熔鐵一樣的夜叉在瀑布下的巖石和兩側(cè)的崖劈上輾轉(zhuǎn)起落。 nongnong白霧之中,時不時出傳出“嗞嗞~”的響聲。 —— 東海海域的邊緣,晴空萬里,風(fēng)和日麗。 一叟竹筏漂泊與平靜的海面。 “快到了~” “是啊~”赤烏神色黯然,憂傷的樣子使她看起來更加風(fēng)情萬種。 看著不遠(yuǎn)處一望無際的黑霧,她的心里說不上害怕還是欣喜。 回家,不知從什么時候變得讓自己抗拒了? “公子,我要再求你一件事。”女子紅著臉抓了抓頭上的犄角說。 “你求我的第一件事,我都不見得做得到?!北唤凶龉拥哪腥诵α恕?/br> 赤烏低著頭想了一會,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第二件事比第一件事重要?!?/br> “說說看?!?/br> “你一定要活著......” 男人笑意漸濃,他用手摸了摸女子頭上的犄角:“這也很難?!?/br> “可你不是叛徒,你又沒錯!” 赤烏突然憤怒,頭上的角開始亮起妖艷的光芒。 “隆隆隆~” 女子順著雷聲的方向看了過去,大片的烏云從后方的天邊壓了過來。 云叢中顯現(xiàn)著無數(shù)艷紅色的斑點,隨著狂風(fēng)加劇,女子才看清了灰黑色的烏云中飛翔的暗鴉。 殺戮的味道混合著愈發(fā)濃重的海腥味兒刺激到了深海中沉睡的海獸,波濤一時洶涌無比,瘦弱的竹筏甚至被一浪高過一浪的浪花托向了天空。 赤烏身子一歪,從竹筏上掉了下去。 危機之時,一根粗壯而又柔軟的藤蔓將即將觸碰海面的女子攔腰捆住。 “你先走吧?!敝穹ど系哪凶舆€在笑著,仿佛笑就是他平常的表情。 赤烏還想多說幾句,但又有幾根藤蔓纏了過來,嘴巴,也被捂上了。 “嗚~嗚~” 赤烏一邊奮力掙脫,一邊落下了淚水,有意思的是,她的淚,滴在美麗的臉頰上劃出了兩條妖艷的血線。 接著,藤蔓突然像雨后春筍一樣瘋狂野蠻的生長,包裹起赤烏的身子,沖向了深不見底的黑霧。 “句芒~你可知罪!” 聽到烏云中回聲重重的質(zhì)問,玉樹臨風(fēng)的笑面男子抬起了頭。 數(shù)不清的木藤以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竹筏為中心,一晃之間擴散頂起,之后插向天際,猶如一根根天柱。而發(fā)達(dá)的根系深入海底,使得樹林一樣的木山在狂風(fēng)暴雨中巋然不動。 “重要么?” “作為神明,褻瀆神職,難道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玄冥的臉從云端伸了出來,四周的烏鴉叫得越加驚悚。 句芒搖頭苦笑,雙手向下一甩,木藤便托起挺拔的身軀來到了與玄冥同樣高度的天空。 干凈的瞳里依舊笑意盈盈。 “看來你沒看那封信?!?/br> 玄冥沒有回答。 句芒拍了拍手,隨即用修長的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 “怕看了下不去手?” “重要么?”玄冥把句芒之前的話拿來作答。 神明之間的戰(zhàn)斗,如君臣博弈,贏得總是君王,但在開局之前,雙方都不清楚誰是君,誰是臣...... —— 今夜,對蘇煙來說太過漫長。 雖說自己掌握了天時地利,但夜叉的倔強遠(yuǎn)超他的想象。 縱使取之不盡的湖水為自己提供了用不完的力氣,但憑靠耐力決戰(zhàn)到天亮而拿下勝利,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之所以這般開竅,還是多虧了觀戰(zhàn)的共工,因為他不想她失望。 此時一擁有著絕頂美貌的女子正坐在垂掛于崖壁之上的松樹枝,風(fēng)吹開柔順的發(fā),露出了心不在焉的臉。 她暫時沒心情關(guān)注身下打得難舍難分的人和獸。 就在剛才,東方那邊的海域傳來了消息。 “還是兵戎相見了.....動用神武?呵呵......真夠諷刺~如果你有所作為,就能避免傷亡。” 共工懸空的小腿輕輕地擺動著,雖然是自言自語,但怪異的聲調(diào)就仿佛是講給別人聽一樣。 懸崖上的樹林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莫上桑搏命一般地從中跳了出來。 脖頸上的圣痕精光一閃,騎上火浪的他馬不停蹄地逃向了遠(yuǎn)方。 蒼白的小臉因離得神威的范圍越來越遠(yuǎn)而恢復(fù)了常色,但額頭上還是掛著豆大的汗珠。 “共工上神好可怕啊~”莫上桑在火浪的背上有感而發(fā),“唉,總之把話帶到就好了......” “嗞~” 蘇煙一不小心中了夜叉的圈套,看著被熔巖一樣的獸爪劃成灰燼的袖子,他攥緊了拳。 夜叉在攻擊后總誘導(dǎo)他離開湖水! “嗷嗷嗷~”狼吼的音色有變,蘇煙聽得出來,這是嘲笑。 “你丫的沒有這湖泊瀑布屁都不是!”如果夜叉能說人話,想必就是這句。 蘇煙突然歪著嘴邪笑,手掌攤平,身邊咕咚咕咚噴涌的水柱回歸了湖底,黑夜,又恢復(fù)了平靜。 夜叉警惕地退了幾步,看著渾身濕透的少年從湖水漸漸走出,噴薄著熱浪的巨口發(fā)出陣陣嘶吼。 蘇煙抬起手撩開遮住眼睛的濕發(fā),炯炯有神的眸里凝出一層冰霜。 “神定水性,怒發(fā)沖冠,燃怒凝冰,釋以兇性?!?/br> 蘇煙變掌為爪橫于前胸,指甲隨意念狂怒而寒氣凜然。 “兇~” 伴隨少年一聲怒喝,圣痕前浮現(xiàn)一只巨大的漩渦。 湖水再次躁動,像是在為蘇煙打奏著振奮人心的鼓點。 銀光乍泄,水流漩渦倏忽爆裂,然而漫天水滴墜落之前,蘇煙指尖顫抖著收縮了手爪。 點點水線陡然凝結(jié)成冰,在夜色里泛著幽亮的光。 “冰解!” 一眾冰晶與少年的高喊一并脫出,暴雨梨花般的砸向火爐一樣的夜叉。 凄慘的尖叫傳出了山澗,驚得烏鴉布谷。 蘇煙揉著酸痛的右手向著無力起身的夜叉走去,此時夜叉的毛發(fā)恢復(fù)了以往的紫色,只是曾經(jīng)飄逸的白髻被冰雨凍成了扭曲而僵硬的冰碴。 蘇煙蹲下身用手搭在夜叉頭顱上,冰消融后流進(jìn)了土地。 “乖~給你打理一下頭發(fā)?!?/br> 夜叉的呼吸還是急促,可它除了惡狠狠地怒視著這個沒經(jīng)過自己同意就蹂躪自己秀發(fā)的少年,便做不了什么。 突然,蘇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抬頭,黑暗中上百只綠森森的眼睛禁錮了自己,空氣也因此而變得稀薄。 “jiejie?” 一席白裙加身的共工落到了地面。 “夜叉好群居,沒有獨來獨往之說。” “好吧~”蘇煙站了起來,身后的湖水再度沸騰,“我要一個打十個!” 共工輕輕揉捏額頭:“那你打吧。” 結(jié)果共工剛要飛離地面的時候,兩只手臂緊緊地抱住了白皙的雙腿。 “不打了不打了,它們也怪可憐的。” 少年笑得燦爛,但也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