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br>
    來者抬起手，隔空描摹著女孩兒的臉部輪廓。

    “你做到了你一直想做的事情?！?/br>
    她的聲音多么嘶啞，又多么的溫柔，至少在這個金發(fā)女孩兒的耳中，是無比溫柔的。

    在這樣的溫柔中，金發(fā)女孩兒的臉上扯出了一個夢幻一樣的笑容。

    “我……”再次噴出一口血，女孩兒的表情變得悲傷了起來，“我、我還有一件事想做……”

    ……

    手中的鎖鏈幫助女孩兒把手臂抬到頭部，女孩兒的手里是一只，正對著她自己的太陽xue。

    “謝謝。”

    扣動扳機，鮮血飛濺出來，點在了那人另一只沒有紋身的手背上。

    金發(fā)少女死了也沒有閉上眼睛，蹲在地上的來者抬起手仿佛是想用手指幫助這個女孩兒閉上眼睛，結(jié)果只能粗粗地隔空畫了兩下。

    看著手背上的那滴血，終于站起來的人突然探出舌頭舔掉了那一點猩紅。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的眼睛、嘴唇、甚至整個姿態(tài)都在瞬間鮮活了，因為實在是太具有蛇的了，蛇和人之間仿佛有一道墻，這個人居然瞬間就能在兩個世界之間，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在某個圈子里，別人都叫她是“snake”。

    沒有人的心，也沒有人的靈魂，她喜歡她的名字。

    第229章 恐懼

    snake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池遲對她做了很多的假設(shè)和思考，她來歷不明，混跡在最底層的社會人群之中，就像是活在地坑里的蛇。

    她的舉止像一條蛇，講究無聲無息一擊必中；她的氣質(zhì)像是一條蛇，冷漠、陰狠、兇殘；她做事也像是一條蛇，沒有什么規(guī)律和邏輯可言，追擊敵人的時候鍥而不舍，又貪婪到讓人咋舌的地步。

    她貪婪的對象不是財富，而是情感和人性，她希望人們愛她，在無盡欲望的泥沼中把心都掏給她，也熱衷于揭露這些人并不像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道貌岸然，讓他們在貪婪的驅(qū)使下最終承認自己的靈魂一團臟污，這是一種看起來很矛盾的做法，卻頗為符合蛇的秉性。

    在出場戲結(jié)束之后，snake迅速做了第二件表露她行事作風(fēng)的事件，一個早就被她引誘的已婚男人終于下手捅傷了自己的妻子，帶著他的積蓄想和snake以后生活在一起，snake卻繼續(xù)誘惑他、控制他，讓他說出了自己做出這一切的真正原因――他本來就是個卑劣的偽君子，既不愛他的妻子，又渴望著他妻子的財富。

    “你愛我么？用你的錢、你的眼、還是這里？”

    在這場戲中，snake的衣服不像開場那么非主流，她穿了一件綠的大衣，臉上的油彩不見了，沒有血的嘴唇看起來有點虛弱，黑的蓬松發(fā)辮垂到腦后，里面有墨綠的絲線纏繞其中……只有大衣下面黑的皮褲皮靴以及她手背上露出來的刺青彰顯著她還是一開始那個氣質(zhì)詭譎的女人。

    那個男人有一雙黑的眼睛，在看著snake的時候，那雙眼睛里也飽含深情，只不過在他看著的人眼中，這種深情里有太多別的東西存在――而這些東西，正是她真正覺得有趣的部分。

    隨著她的話語，纖細的手指隔空在男人的身上指指點點，從男人緊緊抓住的行李袋，到他深情的眼睛，最終指向了他的胸口。

    只用低啞的聲音，snake就讓人明白為什么她能讓男人女人都愛上她，如蛇一般的聲線帶著醇厚的個人魅力。

    她的眼妝彰顯了她的眼睛漂亮的琥珀，有點無辜的清純，更多的是挑逗的惑人，男人隨著她的話語顫抖了幾下，張著他因為過度緊張而無暇顧及的干裂嘴唇說：“全部，我用全部來愛你，我們可以去拉斯維加斯，可以去阿拉斯加，你知道的，我很會賺錢，很快我就能讓我的資產(chǎn)翻倍，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像你說的那樣用酒灌滿水池，你和我就泡在里面，像是神話里的國王和皇后?！?/br>
    男人的語氣是熱切的，他的手激動得在抖，snake看著他的眼睛，只從里面看到了三個字：“我想逃”。

    他想逃離這里，為什么呢？

    snake的雙眼變得迷蒙了起來。

    “你的妻子呢？我記得你說過你們還有一個孩子，你和我走了，她們怎么辦？”

    在男人沒有看見的角度，女人的一只手已經(jīng)抬了起來。

    “不、不要在乎她們……”就在男人說話的時候，snake那只畫滿了蛇鱗片的手已經(jīng)干凈利落地扣在了他的頭上，這個剛剛還在暢談未來的男人現(xiàn)在雙眼已經(jīng)失去了神采。

    “我……”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又短促的呼了出來，語氣變得機械呆板，“莉娜，我把莉娜殺死了，我把她藏在了衣柜里，我要離開這里?！?/br>
    下一秒，snake的手移開了，她表情驚訝地看著這個男人：“你殺人了?！?/br>
    語氣肯定得讓男人忍不住顫抖。

    剛才，他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回答，是他以為會在警察上門之前沒人知道的秘密。

    “你為什么殺了她？”

    在男人做出反應(yīng)之前，snake問出了第二個問題，她的手掌再次扣在了男人的頭上。

    “我從來就不愛她，我恨她，我恨她為什么不肯把她的錢都交給我，我恨她該死的婚前協(xié)議……你說的對，我應(yīng)該活得像個人，而不是莉娜·斯奈林，一個有錢小姐的丈夫。我給孩子吃了安眠藥，他現(xiàn)在就睡在地下室里，我要做我自己，有錢，有身份，身邊跟著我喜歡的女人。我解脫了，莎莉，我解脫了！”

    姿勢詭異地歪了一下頭，snake的眼神變得冷漠了下來，不需要什么特效，她的臉看起來已經(jīng)和剛剛那個頹廢迷人的女人截然不同了。

    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她直視著男人的雙眼。

    “不，不你聽我解釋莎莉，我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和你在一起才殺人的……”

    “剛剛，你說你愛我，就像愛一個跟著你的女人?！?/br>
    沙啞的聲音冷漠起來就像是帶著冰渣，讓那個男人渾身發(fā)冷，他滿臉驚恐，甚至出了冷汗。

    如果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感覺到不對，那他的腦子也一定是被他自己用刀捅了。

    “你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我？”

    “是，不……不……”

    男人退后了一步，他現(xiàn)在是真正想要逃跑了，因為這一個多月以來和他耳鬢廝磨勾得神魂俱消的女人突然變成了一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樣子。

    可是，已經(jīng)晚了。

    從他踏進了毒蛇的領(lǐng)地，被選中為獵物的時候，一切就都已經(jīng)晚了。

    snake抬起了手，從男人的眼前輕輕滑過。

    ……

    “其實在拍這個電影之前，我也在考慮一個問題?！?/br>
    黑長辮子的東方女孩兒抱著手臂站在監(jiān)視器前面，身上披了一件羽絨服，杜蘭導(dǎo)演看著鏡頭中snake帶著儀式感的手指動作，自己的手指敲打著自己的西裝袖口。

    “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壞人，這是個有趣的哲學(xué)問題。如果做好事就是好人，做壞事就是壞人，那么逼著一群心懷惡念的人去做好事，她們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在劇情的設(shè)計中，這一幕結(jié)束了，接下來就是那個男人念叨著“我卑劣自私，我為了自己的私欲殺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走上了天臺，然后跳了下去，而那個穿著綠大衣的女人則拎著他帶來的那些財務(wù)消失在了人來人往的街頭。

    snake是壞人么？她又一次炮制了一場兇殺案，受害者是一個原本面上還算美滿的家庭。

    snake是好人么？她讓那個殺人者自己去死了，也算是給了受傷害的人們以交代。

    即使在拍攝現(xiàn)場也依然西服革履的巴西勒·杜蘭先生可以說是池遲見過的最有紳士派頭的導(dǎo)演了，他的動作永遠克制有理，哪怕剛剛對她的表現(xiàn)很有一些想法也不曾大聲說話。

    聽著他提出的問題，池遲一邊接過了于緣遞來的熱茶，在于緣的身后，四個助理一字排開，他們是竇寶佳從國內(nèi)派來的，為的是讓池遲盡情挑選出自己想要的助理。

    當(dāng)然，才來了短短幾天的他們，在于緣和陳方的眼里連接近池遲的食物都還不夠格。

    “好和壞本來就是相對的，有時候我們連好事還是壞事都不能界定，只能盡量找一個既能保護自己利益又不會讓自己內(nèi)心痛苦的角度作為自己的立場?！迸踔掷锏牟璞?，池遲如是說。

    巴西勒·杜蘭沒有在片場工作時間吃吃喝喝的習(xí)慣，池遲和他交流的時候也就不會像以前那么隨意。

    對著一個從來嚴謹?shù)暮献骰锇?，拿出更嚴肅的態(tài)度似乎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當(dāng)然，面對池遲，杜蘭導(dǎo)演覺得自己有種異樣的放松，看著snake在鏡頭外頓時有了年輕女孩兒的鮮活，他覺得自己的心都是松弛又舒緩的。

    “你說的有道理，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矛盾，我才喜歡snake，她在這個電影里不需要成長，也許就是因為作為一個角，她本身就已經(jīng)足夠復(fù)雜。”

    “其實她只是太簡單，所有的事情都隨心去做?！?/br>
    “簡單到了極點，也就是復(fù)雜到了極點，小姐，我現(xiàn)在特別期待，期待你能演出我想象中的那種，屬于snake的簡單。”

    “我盡量?！?/br>
    池遲對著杜蘭導(dǎo)演笑了一下，

    看著這位隨時能作為律師上法庭的正經(jīng)導(dǎo)演快步走向在叫他的攝影師，女孩兒端起水杯緩緩地喝了一口熱茶。

    上午的拍攝還有幾個補拍就要結(jié)束了，下午她要拍的是snake因為拒絕執(zhí)行“向善任務(wù)”而被懲罰的片段，晚上還要進行動作練習(xí)，以應(yīng)付后續(xù)出現(xiàn)的打戲情節(jié)。

    拍《以彼之道》的時候池遲自己不僅是主演還是出資方，很多事情都好說，現(xiàn)在她是在別人片場里當(dāng)一個配角，就要遵守別人制定的規(guī)則，比如更嚴苛的工作時間，更緊張的工作氣氛，或者……不是那么讓她滿意的食物。

    “雞胸rou、雞蛋、粗糧面包、蔬菜沙拉……”

    薛涯為池遲找來了一個營養(yǎng)師，每天都為她搭配合理的膳食，為了自己的肌rou形狀和力量，一直到離開這個劇組，池遲的每頓飯都會在這個營養(yǎng)師的管控之下。

    “我記得昨天就是雞胸rou，為什么今天還是？市場里的雞胸rou在打折么？”

    似乎是最近看慣了老外寫的劇本，池遲說話的時候也帶了點洋氣的俏皮。

    當(dāng)然，這種俏皮還有種說法叫――冷笑話。

    “昨天是火雞，今天是雞rou?！庇诰壓苣托牡亟o出了解釋，假裝自己沒看見池遲可憐兮兮的眼神。

    “火雞和雞……烹飪到了這種碎尸萬段的程度實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區(qū)別啊?！?/br>
    午餐是雞rou三明治加奶油濃湯的于緣：“……”

    “我會……嗯，去跟廚師說一下，下次把火雞和雞rou做的不一樣一點兒?！?/br>
    “唉，其實道理我都懂?！?/br>
    池遲生無可戀地搖了搖頭，她自己不僅會做飯，手藝還很好，更在幾位名廚的手里被訓(xùn)練了那么久，要說做飯，她所有的助理捆一起大概都比不過她。

    “可是為什么就是這么難吃呢？這個雞rou煮的好干，干的可以直接進烤箱做成rou松了。”

    于緣：“……”

    以前池遲在吃飯的時候有了問題都是陳方解決的，稍矮又稍胖的陳方看起來溫吞，其實非常有原則，池遲的撒嬌耍賴面對她都是沒用的，時間久了，自然也就不再抱怨了?，F(xiàn)在陳方打算走人，把位置留給了于緣，于緣這才明白陳方是如何站在“抗擊池遲撒嬌耍賴”第一線的。

    在國內(nèi)演那幾個戲的時候池遲似乎也沒這個毛病啊。

    可憐的于助理轉(zhuǎn)念一想，《王子》和《平陽》都是跟待池遲如親閨女的娛樂合作，那個后勤保障讓她這個助理都胖了好幾斤，池遲要么是增肥，要么也是對身材沒什么要求，拍《以彼之道》的時候池遲是盡可能讓自己舒服的，拍完戲就滿小鎮(zhèn)里找館子吃美食的日子不要太舒坦，要不是后來出了別的事兒，她大概進組《平陽》都不需要減肥了。

    “好想教廚師做滑炒雞片或者白切三黃雞……唔，算了，你有空跟廚師商量一下，要是做肌rou的話，能不能把雞rou在烹飪之前放在鹽水里浸泡半小時？半小時就行?！?/br>
    嘴里吃著干巴巴的雞rou，池遲追憶著自己以前吃的好吃的，作為一個職業(yè)演員，把自己的身材保持在某個水平線上是他們一生的事業(yè)，她得讓自己習(xí)慣這種食物才好，不能因為幾部戲拍攝的日子太滋潤，而忽略了了自己的工作本身還是要付出巨大犧牲的。

    于緣看著池遲的悵惘樣子，心里已經(jīng)決定去學(xué)營養(yǎng)師課程，如果可以，她還想去學(xué)一些基礎(chǔ)的醫(yī)護課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新來的四個助理默不作聲地吃著飯，有人把耳朵豎得很高，恨不能聽清池遲和于緣聊天時候說的每一個字，也有人默默地吃飯，不張望，也不偷聽。

    口里嚼著蔬菜葉子，池遲的視線在不經(jīng)意間掃過了那邊的四個人，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基本的印象。

    視線轉(zhuǎn)回到國內(nèi)，春節(jié)假期已經(jīng)結(jié)束，熱熱鬧鬧的娛樂圈再次開始了新一年的各項比拼，在上一年中，所有網(wǎng)播劇成績最好的就是由池遲和封爍帶著一群俊男美女一起出演的《王子的七日記》，這部起初不被人看好的網(wǎng)劇在經(jīng)歷了網(wǎng)播量的節(jié)節(jié)攀升之后收獲了一個超乎所有人預(yù)期的好成績，很多年輕人覺得從這個劇中看見了自己，很多中年人也慕名而來希望從中能更加了解自己的孩子……總之是成了一部不僅產(chǎn)生了經(jīng)濟效益還產(chǎn)生了社會價值的作品。

    也正是因為這部作品，即使年初的《鳳廚》因為“時間久遠”被很多的營銷號忽略，人們也依然不能忽視掉池遲的名字，哪怕這一年后來還有成績不錯的p劇，也有年輕的女演員終于突破重圍入圍了金鳳獎的最佳女配……這一年依然是池遲“余威猶在”的一年。

    想到明年她會有一部大制作電視劇登陸一線衛(wèi)視，又有連著兩部客串的外國大片上映，接著又要跟宮行書合作，就不知道有多少女明星捶著自己價值千金的小胸口哭暈在床腳。

    與池遲相比，一向以高人氣著稱的封爍可以說是成果斐然，靠網(wǎng)劇刷了存在感，又有兩部制作靠譜的電影上線，不僅票房成績還可以，更讓大眾對他的固有印象漸漸改變……人氣不減，在脫離了瑞欣之后接的戲遠比從前靠譜，封爍未來會走到哪里，很多人都表示自己看不懂了。

    “反正他演戲我就看，他拍雜志我就買買買，他代言我也買買買，才不會為他的前途擔(dān)心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