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屋后有窗
這便是一切…… 陳辰默默看著秦清,看了好一會。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當初那個在酒樓中向自己舉杯示意的男人、今天又給他藏了一個窩頭的男人,背負著的竟然是如此凄慘的血淚。 有些事,若是不知道就罷了,可若知道,心頭難免會受到沖擊,然后生出很多情緒。 好一會后,他終于開了口。 “所以你覺得我是那個能幫助你的人?” “是!”秦清毫不猶豫的干脆回道。 “先是你在城里的經歷,再是我親眼看到你在軍營里的一言一行,讓我認為,你確實很厲害。” “所以你說值得賭一把?” “值得!我想要盡快擺脫這個身份,可按常規(guī)發(fā)展,這個目標很難達到。即使最終達到還不知猴年馬月,可如今的日子我每過一天都很煎熬,那么只能劍走偏鋒?!?/br> “可是你想過沒有,萬一你賭輸了呢?我的意思是……你把寶押在我身上,可萬一我并沒有你想像的那么厲害、不僅幫不了你反而害了你呢?” 秦清慘然一笑。 “有區(qū)別嗎?如果沒有你的出現(xiàn),我最終會怎樣? 我并不一定能達到我的目標,反而大概率會被歲月慢慢消磨掉一切,最終淪為與老四他們一樣的行尸走rou,那樣活著與死了有什么區(qū)別? 我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再怎么樣也不過一個死字,賭一把終歸有些希望。 最重要的是,我很清楚,你是我在這里所能碰上的最厲害的人,除了你還能選擇誰?錯過此時的你連地下的她都不會原諒我?!?/br> 陳辰想了想,然后點了點頭。 “所以你已經決定與我合作了?” “是的,不過不是合作,而是投靠,因為合作能拿到的好處比投靠少得多?!?/br> “那么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呢?” “我想要擺脫如今的身份,如有可能,我還要借助你的力量去報仇?!?/br> 陳辰再次想了想,伸出了手。 “如你所愿!” 秦清抽了抽鼻子,也伸出手,對著陳辰伸出的手狠狠擊了一下掌。 接著陳辰笑了起來。 “既然已經如此,那么我必不會再瞞你什么,我會把能讓你知道以及該讓你知道的事都讓你知道,不過在你知道前,我還得知道一個人?!?/br> “你是說韓虎背后的那個人?” “對?!?/br> “那個人……我也不知道是誰,不過想來無非是指揮使與副指揮使罷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可能,不過這二人我都不了解,平時極少交集?!?/br> “聽說前一段時間指揮使換過人?” “對,不過誰也不知道這個指揮使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叫黃又,似乎不是文州本地人。這人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在軍營里,然后前指揮使暴斃,此人接任?!?/br> 黃又?陳辰皺著眉想了好一會,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子里確實從沒有過這個名字。 不過無關緊要了,反正大概率就是這兩位中的一位,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 在他的計劃里,那二人無論是不是李竹埋下的人,都必須死。 “好吧,姓黃的那里就先這樣,畢竟我們都不了解,說什么都白搭。 就說我們吧,我能承諾你的是,如果我的計劃能成功,那么讓你脫離這個身份沒有問題,甚至于將來借些東西幫你報仇,我覺得也不是多大的事兒?!?/br> 陳辰這句話說起來是很輕描淡寫的,但落在秦清耳中……反正秦清愣了好一會。 “那個……我不想騙你,我那仇家的勢力確實很大,有可能會反噬到你?!?/br> 反噬到我? 切…… 陳辰眨了眨眼,不以為然的搖著手指頭。 “不妨事,我跟你講啊,這都不叫個事兒。你說你的仇家勢力大,那你可知我的對頭有哪些?” 他扳著手指一樁一樁的數著道:“我眼前的對頭是韓虎和其身后那人,正副指揮使也是。但并不僅這些,后面還有通判知州,再后還有成都府大名鼎鼎的沈家,再之后甚至還有位及人臣的許相爺。 或許還得加上一個位于成都府的王爺,不過這是間接對頭。 就連許相爺和王爺都嚇不倒我,你那位又能奈我何?還能是皇帝不成? 所以嘛,俗話說的好,債多了不愁、虱子多少不癢,就算你的仇家再張牙舞爪、在我眼里也只是小兒科,大不了一鍋燉了!” 額……秦清看著像是在嘮家常一般的陳辰,只覺得好一陣無語。 眼前這位他剛剛決定投靠之人,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這么多的對頭,沒一個好相與之輩,就連相爺王爺都是他的對頭……合著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對?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有這樣的對手,再加上了過往的過往,說明了這個人不可能是個傻乎乎的愣頭青。 所以他艱難咽著口水道:“既然如此,陳兄的后臺想必也是極為強硬的了?” 后臺?陳辰用打了個哈哈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后決定把這事搪塞過去。 否則能怎么辦?難道還能告訴人家,我其實沒什么后臺……頂多就一個幫不了太多忙的女人而已? 真這樣想必會嚇著秦清,說不定還會讓秦清會出反悔之意。 才收來的小弟可別被自己一句話嚇跑了,這會多一個信得過的幫手、且是有些本事的幫手,用處非常大,能少了他自己很多手腳。 “后臺這玩意兒……怎么說呢,沒有金剛鉆怎敢攬瓷器活對吧?這些都是后話、是將來的事,咱們得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了?!?/br> 秦清贊同的點了點頭。 這番話沒毛病,雖然陳辰未點明什么,但在旁人看來,若沒有些什么過硬的靠山以及自身的本事,你連成為前面這些人對手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那位幾乎是一人在下萬人之上的相爺? 想來是這會有些話還不方便透露吧?畢竟兩人到這會才算剛剛相識,人家怎么可能對你推心置腹? “陳兄言之有理,眼前的事確實是主要的,也只能靠自己,不知陳兄打算如何cao作?” 陳辰神秘一笑?!澳阌X得我會如何cao作?” 秦清想了想,手指在空無一人的席子上虛點了幾下。 “陳兄把他們九人用那等借口支出去,在秦清看來,一來是要確定我向你示好的目的;二來陳兄說今夜的韓虎必須要死,還讓九人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是不是打算做一個你不在現(xiàn)場、與那九人一起出去的假象?” 陳辰呵呵一笑,看起來對秦清的回答沒有意外,不過他仍是微微搖了搖頭。 “是,但也不是。說是,是因為我把他們支走,確實存著要把你的目的給逼出來的心思,否則有你這么一號人在,會讓我的行動多了很多不確定性。 至于說不是,則是因為我在不在現(xiàn)場其實并不重要?!?/br> 頓了頓后,他看著秦清認真說道:“今晚韓虎一定要死,這個夜里大概可以瞞過去,那明天呢? 明天肯定會曝光,營里也肯定會調查。若是平常情況下,你說的這個假象是可以達到目的的。畢竟我不在現(xiàn)場,你能耐我何?斷案總歸要講證據。 可如今并不是平常情況,而是特殊情況。 咱們假定韓虎背后那人是指揮使,那么假如你是那指揮使,你得到了必須要把我弄死的任務后,會如何行事?” 不待秦清回答,陳辰接著快速說道:“我今天下午來了,你把韓虎當成了刀,寄希望于韓虎弄死我,讓你自己置身事外。 但今夜韓虎死了,這會讓你感到事情脫離了你的控制,所以你必定會自己出手、且一擊必殺,不可能還留給我翻盤的可能。 所以,即便我有不再現(xiàn)場的證明,但我下午乃至夜里與韓虎的沖突別人都看到了的,把我?guī)ё哒{查不過分吧? 只要能帶走我,那么這位指揮使即使拼著自己被拉下水也得弄死我,根本不會講什么證據不證據,否則李通判那里他無法交代。 所以,我所需要爭取的、是先把韓虎這個燃眉之急解決了的時間,這便是我說韓虎今夜必須死的原因所在,否則我將內憂外患深陷泥沼。” 秦清的眉頭一直緊緊皺著,不時的點著頭,在陳辰說完后,現(xiàn)出了幾分憂心的神情。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與假定的指揮使在之前就已經撕破臉皮,他根本不會講證據,要的只是你死,哪怕代價再大也在所不惜。 這一夜他未出手不過是因為他還有些幻想,把希望寄在了韓虎身上。只要到了明天發(fā)現(xiàn)你并未死,那么他的幻想就破滅了,必然會親自出手,無論有沒有韓虎的死都是一樣的結果?!?/br> 陳辰贊許的點了點頭。 秦清的眉頭仍是緊緊蹙著。 “可是……如此一來,就算咱們今晚把韓虎殺了,那么到了明天你打算怎么辦呢?不仍是同樣的結果嗎?” 陳辰嘿嘿笑著,一邊笑一邊搖著頭。 “我肯定有我的安排,當務之急是殺了韓虎這個都頭,且是宜早不宜遲,得要盡快。因為我怕萬一那人心急之下派人過來詢問,到時提前暴露可就麻煩了。 至于接下來的安排,在韓虎死后我自然會告訴你?!?/br> 秦清嗯了一聲,沉聲道:“殺韓虎……你打算怎么殺?” 陳辰灑然一笑道:“本來我是另有一番計劃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的計劃用不上了,因為現(xiàn)在有了你。 你用你的能耐獲得了韓虎的尊重和信任,韓虎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就這么短短一點時間,你和我就成了現(xiàn)在的這等關系、且你生出了要他死的心思。 所以由你出面,以有心算無心之下,失敗的可能性極低,效果也更好?!?/br> 秦清抿著唇,重重點了點頭。 “好,這事兒交給我,需要我怎么做?” 這個韓虎,他是必須要親手殺的,因為這是他的投名狀,陳辰的話中之意也說明了其是在乎這個投名狀的。 這亦是人之常情,畢竟兩人算是初相識,光憑一番血淚泣訴,憑什么讓人相信你、對你推心置腹的把你當自己人看? “怎么做……?”陳辰看著秦清,撫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在咱們這一都里,韓虎最信任的人是誰?” “副都頭?!?/br> “嗯,我覺得這會的韓虎一定是在糾結中,覺得對付我也不是、不對付我也不是。所以這種局面下,韓虎大概率會把他最信任的人喊過去,兩個人一起商量。 你去殺他,自然是進他屋,然后趁其不備,不過如果對手是兩個人,那就有點麻煩了。所以得要先計劃一番,力求萬無一失才行?!?/br> 秦清默默看了陳辰一眼,眼神中現(xiàn)出了幾分佩服。 這家伙的心還真細,簡直細到可怕! …… …… 夜越來越深,盡管天氣晴朗,但今天是初一新月,看不到月亮,所以夜空很黑。 這樣的條件簡直是為陳辰量身定做的。 風仍在呼呼吹著,室外大概可以算作滴水成冰。在這樣的天氣下,整座廂軍營早已陷入到安靜中,幾乎所有地方都是黑燈黑火悄無聲息。 只有韓虎的房間除外。 韓虎的房里亮著微弱的燈光。 盡管燈火微弱,但在這樣的夜里,這些許微光就像一個燈塔在指引方向。 正如先前所料,今晚對于韓虎是個不眠之意。 因為那一段話讓韓虎想到了很多,且越想越多。 大都數人都有一個缺點,那便是凡事都會往壞處想,于此時的韓虎而言,便是越想越覺得棘手。 所以燈一直未熄。 韓虎身為都頭,自然是獨人獨間,不可能如普通兵士一樣去擠著大通鋪。 其的房間位于這一排房子的最西邊,再往西便是籬笆,籬笆再西則是另一都的營地。 都是籬笆,連圍墻都沒有。 其實也不稀奇,畢竟廂軍營里的人是一群窮鬼,不去惹別人就算燒高香了,誰吃飽了沒事干來這里生事? 對于陳辰而言,是籬笆而不是圍墻仍是幾乎為他量身定做的。 他最后打量了一眼空蕩蕩且萬籟俱寂的營地,然后對著身邊的秦清做了個手勢,接著便借著夜色繞到了韓虎的屋后。 屋后有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