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可憐無定河邊骨(關于女主的出場,
小倩…… 是不是還該有一個寧采臣呀? 第一次去陸家時,陳辰就在陸家花園中聽人談起過,后來的幾次詩會也會聽人提到。不過彼時是叫倩兒,此時卻叫小倩。 想來是出了青樓便改了一個字,用來跟過往告別,但又不棄用了多年的名字。 方老請了小倩來談琴,是真聽琴? 想來是的,不過估計也有一些其它的心思。 比如說,小倩太缺錢? 請人來談琴,顯然是要給酬勞的,這也算是善意的幫助了。 他摸了摸口袋,發(fā)現(xiàn)一個子兒都沒有。今天來謝家,沒有花得著錢的地方,以他的性子自然不會想到帶錢。 可惜了,早知帶些錢來,也幫這個令他欽佩的小姑娘一把。 那就如果有什么力所能及之處、就幫幫她? 他正想著時,只聽到身邊的方老呵呵笑著,又把話題扯向了先前的“木蘭陳”上。 方老自然是個飽學之士,學識不知比陳辰高到哪里去了,相應的對于詩詞也敏感的多。 納蘭性德的木蘭詞確實優(yōu)秀,連普能讀書人都讀得明白,何況方老這等人? 不過方老似乎并不太過在乎這首詩,只是問了幾句后,便把話題轉向了他那些義正辭嚴痛罵人的話。 是了,方老除了飽學之士的身份外,還是一個先天下憂而憂、后天下樂而樂的民族脊梁,對于那些話兒更加敏感。 順理成章的又得了幾句贊嘆,贊得陳辰都有些難為情了。 夸完了,方老也終于問出了那個令他難堪甚至抓狂的問題。 “那位陸家娘子……與你果真是那等關系?” 陳辰不堪的低下了頭,可緊接著猛的抬頭,目光炯炯看著方老。 眼中驚喜之及。 方謝二老……或許解決這個難題能落在這二人身上? 方老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不知他為何反差這么大。 陳辰想了一會,然后搖了搖頭,露出一臉神秘的笑容。 不可說不可說,此時還不可說,既然有求于人,總得展現(xiàn)出幾分誠意來。 “聽琴,聽琴,先聽琴?!?/br> …… 古箏終于響了起來。 叮的一聲,像是在人的心頭奏響,隨后便如行云流水。 陳辰雖不懂樂理,但對于音樂還是極為喜愛的,很多歌兒都能張口就來,尤其是中國風之類的風格更是愛極。 愛古風的人自然會對古箏愛不釋手。 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小倩的琴的妙處,反正是很好,反正把他的心抓住了,讓他忍不住沉浸在琴音的世界里,隨著她的悲歡離合搖蕩。 更讓他意外的是,小倩的嗓音極為有特色。 面對著方老與謝老這樣的大人物,光彈不唱顯然不合適,小倩彈了一會后,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 聲音有些嘶啞但又不完全是嘶啞,用后世的話說,那便是小倩的嗓子乃是煙嗓。 這是天生的煙嗓啊。 與她的形象反差很大,很抓人的眼睛和耳朵。 聽慣了清脆婉轉的,再聽這種風格的歌喉,也是別有一番韻味。 難怪小倩在這文州城名聲這么大,即使消失好一陣還有很多人對其念念不忘! 就這種有特色的嗓子,換成誰也忘不了啊。 煙嗓,煙嗓……他轉頭看向方謝二老,發(fā)現(xiàn)方老正閉著眼搖頭晃腦享受著,就連謝老這個軍中出來的糙爺們也一臉享受的模樣。 他看了謝老好一會,謝老竟然未發(fā)覺。 然后他笑了起來,笑的很開心。 有主意了。 借花獻佛如何? …… 一曲終下,閉著眼睛的人終于睜開眼,隨之便是掌聲響起。 小倩站了起來,向著三位聽眾欠身行禮。 神情仍是那般恬淡。 陳辰站了起來,笑道:“今兒可真是大開眼界,果然是一彈真絕調,朱弦三嘆有余音。陳辰先謝過小倩娘子?!?/br> “當然也要謝謝方老和謝老,既然是謝,便不能口惠而實不至,所以小子打算借花獻佛。” “哦?”方老有些驚喜的看著他?!澳阈∽哟蛩闳绾谓杌ǐI佛?” 陳辰嘿嘿一笑,指著小倩說道:“小子想先賣個關子,跟小倩單獨待一會,然后再給二老一個驚喜,不知可否?” 方老哈哈大笑道:“小倩娘子,這位陳辰辰哥兒乃是我二人的忘年交,也是這兩日傳聞中的木蘭詞作者,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 小倩看起來稍有些意外,想來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年紀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陌生年輕人,竟是那木蘭詞的作者。 她打小便在文州城長大,而且還是在青樓這等地方,對于文州城里好附庸風雅的所謂讀書人很熟悉,誰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一清二楚。 曾經的職業(yè)便是與詩詞有關,所以她對好詩詞異常敏感。在聽到這木蘭詞的時候,她曾一邊贊嘆一邊疑惑。 這首詞,文州城里應該是沒有什么人寫的出來,那個叫陳辰的名字也證明了她的判斷。 沒想到這么快就見著真人了! 果然是一個陌生人。 想來也是,與方老和謝老這等人交好并得其看中的人,又怎么可能差得了? 她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本就喜好詩詞,發(fā)自內心的喜歡。如今知曉這個陳辰的身份后,更是生出幾分期待。 會寫出怎樣的佳作呢? “小倩恭敬不如從命?!?/br> 與唱曲兒時的煙嗓不同,小倩說話時的聲音很正常,清亮恬靜。 天生的果然不一樣啊,得著寶了…… 陳辰抱起古箏帶著小倩走出了屋子。 對于謝家他還是很熟的,找了一間沒人的、清靜些的屋子坐了下來。 我的將軍啊!他要讓小倩唱后世那首“我的將軍啊”。 而且是帶“喊麥”的那個版本。 并不是詩詞,一味詩詞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從沒有人聽過的,如此才能讓人意外,有意外才有驚喜。 靈感源自于曾經偶然聽到一個煙嗓女子唱過這首歌,當時還覺得頗為驚艷來著。 在聽到小倩的煙嗓時,他不由自主的聯(lián)想到那首歌,然后陡然想到,由小倩把旋律彈出來、再用煙嗓把歌詞唱出來,效果想來不會差。 軍營里出來的糙漢子們哪會愛聽什么意境深遠的詩詞?白一點俗一點才能更觸動他們的內心。 “狼煙風沙口,還請將軍少飲酒。前方的路不好走,我在家中來等候?!?/br> “可愿柳下走,滿頭揚花共白首。十兩相思二兩酒,我才把愛說出口?!?/br> “他一路兇險一路漂泊從未安靜過活、也受過挫折依舊執(zhí)著也曾信仰過佛、她風月佳人傲骨溫存似桃花般撩人、也曾有座墳住著亡人她說她不信神!” “可她等了有三載她等到碧落滄海、她等到四季交換她依舊死不悔改、她口口聲聲風和雪中只手掌著孤燈、她醉醉瘋瘋渺渺空空終日敲著佛鐘、她誦經她敲鐘她撲空她成瘋、水成冰風無聲雪凍松她壽終。” “她最后也沒等到他他最后也沒回家、她見到一朵彼岸花她卻說那好像他。” “我的將軍啊你究竟去了哪啊,你說你去把敵殺啊何故你不回家?” “我的英雄啊你愛上別人了嗎?如果是的告訴我吧讓我隨風飄吧……” …… 一曲終了,小倩的眉頭蹙了起來,笑容也變得勉強。 還以為是什么天上有人間無的詩詞來著…… 回味過一番后,小倩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這么怪的旋律?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么直白的詞兒?能不能再俗一點? 陳辰站了起來,走到小倩面前,雙手按在古箏上,嚴肅說道:“你再想想,嗯?想想這歌兒里的那些詞?” 好吧,小倩無奈的想著那些詞,想著想著眉頭漸漸松了開來。 “公子……再來一次?” 那么多字還說那么快,顯然不可能一次都記住,陳辰便再次唱了一遍。 聽過一次還回味過,再聽一次……然后覺得,似乎……也沒那么亂七八糟的了? 那些詞兒……雖然俗雖然白,甚至有好多地方處理的非常差,但……確實能直擊人的內心! 一個女子,夫君上陣殺敵去了,可卻一直沒能回來。 回不來了,永遠也回不來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孤獨終老,甚至還……瘋了! 這該是有多可憐、多可悲、多可嘆? 多……悲愴! …… 情緒和情感,永遠是音樂的終極手段,不論古今中外。 小倩是識貨的,只聽到第二遍便能敏銳的覺察到,這首曲兒能行。 當然,愛好風雅之人可能會不喜歡甚至還會批判,但無論什么曲兒都不可能讓所有人喜歡,只是受眾不同罷了。 “不瞞公子?!毙≠挥行殡y道:“這有點難,小倩怕掌握不了?!?/br> “沒事。”陳辰擺了擺手。 “盡力就行,我們一起努力。” …… 努力吧努力,其實只是小倩一個人在努力,因為陳辰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他只會把這首歌唱出來而已。 譜?啥是譜,我不認識它、它也不認識我,而且好像后世的譜子與這個時代是不一樣的。 好在小倩自幼便浸yin于此,造詣非一般人可比,在陳辰一遍又一遍的唱過、再經過一番調試以及嘔心瀝血后,總算斷斷續(xù)續(xù)的勉強彈了出來。 能彈出來就好,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且肯定一次比一次好,反正有時間,一個下午呢,陳辰如此想著。 …… 一個下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用于學習一首歌是夠了,但想將其演繹出神韻、演繹出真正的精髓來還是很難。更何況是一種從未接觸過、甚至是連想都從未曾想到的風格,那更是難上加難! 好在小倩確實對此有天賦,用了半天時間,終于將這首歌表現(xiàn)的很完美。 尤其是在唱的時候,把一個女子在那等境遇下的撕心裂肺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失魂落魄瘋瘋顛顛折磨自己的歇斯底里演繹得淋漓盡致。 這是他看過的最好版本。 感謝你小倩! 陳辰向著小倩鄭重作了個揖。 小倩站了起來,淺笑著向他欠身回禮。 陳辰抱起古箏便打算走,身后的小倩卻輕聲喊住了他。 “小倩想斗膽問公子,那首……那首水調歌頭,應也與公子有關吧?” 陳辰轉過身看了小倩一眼。 小倩的眼睛挺大,看起來挺漂亮挺有神,此時那雙大眼睛里似乎能透出笑意,狡黠的笑意。 對于這個恬淡如水般的女子,陳辰還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他不打算瞞著,畢竟小倩是個與世無爭的人,若無隱瞞的必要就不要隱瞞。 好在小倩問的是是否“有關”,而非是不是他寫的,否則他還真左右為難,畢竟真正的原作者并不是他。 有關,當然有關,否則這個沒有蘇軾的世界怎么會有水調歌頭? “有關。”他微笑回道。 小倩以稍張張嘴以及輕咬薄唇來回應,然后就此罷了。 若是旁人,大抵是會驚嘆或是夸贊兩句,但小倩并沒有,這也是陳辰欣賞她的原因之一,淡淡的性子頗有些寵辱不驚的味兒。 他與小倩單獨處了一下午,但兩人真正的閑談并不多,偶爾的對話也是像此時這般,淺嘗即止。 …… 天已晚,屋里點著蠟燭,但光線并不明亮,忽閃忽閃的光芒映照著人的臉龐。 聽眾已經多了,除了先前的三人外,謝老帶的兩個人以及三牛二憨也都正襟危坐在屋里。 小倩撫著琴,水綠色的長袖陡然動了起來,就像是在弦上翻飛的精靈。 錚…… 婉轉低沉的樂音響了起來。 …… “狼煙風沙口,還請將軍少飲酒。前方的路不好走,我在家中來等候……” …… 初始是略有忐忑,無能為力卻又不舍、不得不叮囑再叮囑的忐忑。 隨著情緒的遞進,是望穿秋水卻盼不見心上的人兒歸。 終于,天塌了,可卻固執(zhí)的不想接受不敢接受。 爆發(fā)了,歇斯底里來了…… …… 一曲終了,久久無言。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但陳辰的心潮仍是澎湃,帶著哀愁傷感的澎湃。 他有想做些什么、為詞中的悲劇人兒做些什么的沖動,可卻什么也做不了,最終只能悵然若失、徒留傷感。 唏噓。 樂音已了,可眾人都不愿言語,甚至連抬頭都不愿,久久沉浸中那個虛擬的世界里無法自拔。 每個人都有家,都有屬于自己的另一半,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另一半。即使是再鐵石心腸、再鐵血的漢子,心中都會有一塊最柔軟的地方。 那塊地方名叫……情感。 你上陣殺敵去了,另一半是如何提心吊膽?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小倩成功喚起了場中所有人的情感,得到了共鳴。 很完美一次演出,許久之后,掌聲終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