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扶著蕭競走到那里，騰飛飛快地下樓去買煙，那只有幾根煙了，估計不夠蕭競抽的。

    蕭競把煙叼在嘴里去摸打火機，千山給他點上。蕭競用力的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嗆進肺里，蕭競咳嗽的昏天暗地，扶著墻不斷的咳嗽，千山趕緊去拍他的后背。

    “嫂子，要不你坐一會吧，你喘口氣吧，這么長時間了你繃得太緊了。”

    蕭競就像是一直繃到極限的弓，多一根頭發(fā)絲的壓力，他就能斷，關(guān)鍵他繃了六七個小時了。

    從秦九放出事，到現(xiàn)在，蕭競冷靜理智一絲不亂，這不正常。

    蕭競擺擺手，他還撐得住，撐不住也要撐。

    咳嗽的他靠在墻上，手指間的香煙快速的消失，一根煙幾口他都抽光了，一根一根，抽完了一捏煙盒，回到手術(shù)室門口，繼續(xù)站著，盯著大門。

    一小時后，蕭競接到第二張病危通知。這次他看都沒看不管上面寫了什么，簽字，從騰飛的手里接過一包煙，去樓梯口繼續(xù)抽。

    沒有人離開，從上午等到下午，從下午等到天黑，護士換了班，醫(yī)生沒有出來。

    門外的等待的人從站著等到坐著，蕭競?cè)グ踩珮翘菘诔楣饬艘粭l半的煙，幾乎一小時一盒，抽煙的速度飛快，十幾分鐘一包煙就抽光了。其他時間蕭競就一直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就喝了騰飛買的一杯熱奶，其他的什么都沒吃。這杯牛奶還是騰飛勸了好久，嫂子嫂子喊了好幾句他才喝了下去。

    蕭競最后這包煙抽光的時候，趴在樓梯扶手上咳嗽，吐掉嘴里的一口痰，痰里帶了血絲。

    長達(dá)十二個小時的手術(shù)，一臺手術(shù)做了一天，等手術(shù)燈熄滅的時候，所有人精神一振。

    病床推了出來，秦九放身上都是管子，嘴巴里都是管子。

    幾位年紀(jì)大的老專家是用輪椅推出來的，累得夠嗆，手術(shù)服都是濕的?；ò椎念^發(fā)都在頭上黏著，汗水打濕的。

    “生命力很頑強，幾次危險都撐下來了?！?/br>
    蕭競手里三張病危通知，估計就是老專家說的幾次危險。

    “手術(shù)是成功了，但是還需要進入特護病房度過四十八個小時的危險期。幾乎同時做了三臺大型手術(shù)，他還是非常危險的。術(shù)后沒有感染，并發(fā)癥，才算度過第一個難關(guān)，還有，你們要做好準(zhǔn)備，他失血昏迷時間有點長，大腦缺氧缺血時間有些長，完全清醒過來的時間估計有些長，也許，會有所后遺癥?！?/br>
    手術(shù)太大了，耗費時間也太多，幾乎所有醫(yī)生都是拼了渾身醫(yī)術(shù)才把人救回來，至于進了加護病房，這就要看秦九放的身體素質(zhì)和意志力，能不能撐過去術(shù)后的觀察期，能不能快速的清醒。

    很多老專家都退休不出山了，顧主任劉少將三請四請，秦梓還特意找了院長，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了，做了十多個小時的手術(shù)，他們必須要好好感謝，蕭競現(xiàn)在真的分不開身。

    蕭競看了看秦梓，秦梓對他擺手，你快去看九放，這些老專家我們來感謝就行了。

    快步地走在通道上，摸著秦九放的手，他的手特別冷，眼睛看看路看看秦九放。

    秦九放從沒有這么狼狽過，渾身都是管子，肩膀漏在外，耳朵還黑著呢。

    回頭給他好好洗洗，都不帥了，秦九放天天念叨他是天下第二帥，不能讓他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我cao，我咋這埋汰。

    蕭競也不知道腦子里想什么，亂七八糟各種想法。

    加護病房不能讓他們進去了，透明的大玻璃，蕭競千山他們只能看著，看著秦九放被擺在一堆的儀器里，勉強看得到他的臉，呼吸機，吊瓶，心跳血壓檢測，什么儀器都有安放好，那些跳動的數(shù)字說明秦九放目前還活著。

    心跳五十。

    心跳過緩，但是，還在跳，秦九放活著！

    護士安排好走出來。

    “目前身體情況很好。很穩(wěn)定。”

    騰飛歐耶，瞬間笑開了花。

    千山也是長出一口氣，人雖然沉穩(wěn)也不由自主的握拳表示喜悅。

    蕭競點了點頭，謝過護士。淡定的冷靜的把手放到玻璃上，看著里邊的秦九放。

    笑了笑，終于把你搶回來了。

    “嫂子，我哥現(xiàn)在穩(wěn)定了，你先回家洗洗，我在這盯著，有事兒我給你打電話?！?/br>
    蕭競一身的臟污都沒有清洗，他去洗洗最好休息一晚，明天再來，蕭競身體怕也撐不住了。

    蕭競背靠著玻璃點了點頭。

    “我喘口氣?！?/br>
    說著喘口氣，人就跟面條一樣站不穩(wěn)，順著玻璃就滑了下去，蹲都蹲不住，坐在地上。

    一直筆管條直站著的人倒下了，一直梗著的脖子也低下了，整個人就像失去筋骨，坐在地上軟成一團，坐都坐不住了，要不是騰飛千山趕緊扶住，蕭競直接就躺在醫(yī)院的地板上。

    “嫂子，你怎么了？”

    “累壞了吧，站了十多個小時了，我和騰飛扶你起來？”

    蕭競抬起一只手撐住了額頭，低垂著眼睛誰也看不到他的臉。

    “嫂子?！?/br>
    騰飛看到兩顆水滴飛快地落在褲子上，消失了。

    蕭競最難，蕭競看著秦九放出事的，別人都在絕望痛哭的時候他在冷靜的指揮止血救人，秦九放大口吐血的時候蕭競在擦掉他嘴里的鮮血，防止鮮血嗆進氣管，秦九放在手術(shù)臺上的時候他就在門外守著，寸步不離。

    沒哭，沒亂，情緒沒有失控，還能冷靜的吩咐人去找老專家，還能在三四張病危單上簽字，還能在手術(shù)結(jié)束后想著感謝老專家。

    理智冷靜到一個人形機器的地步。

    不是他不慌不怕，而是慌亂沒有用處，他死撐著撐到現(xiàn)在。

    蕭競抬頭擠不出笑容了，眼圈發(fā)紅。

    “腿疼，有點站不穩(wěn)?！?/br>
    其實不要說，秦千山和騰飛都知道，他不是腿疼撐不住，他是身體到了極限，精神猛地松懈下來了。

    “嫂子，你回家休息吧，這里我看著。”

    “對，嫂子，你去睡一覺，我和千山盯著。九哥手術(shù)成功了他就沒事，過幾天就醒，一個月出院，三個月和沒負(fù)傷前一樣，身體特棒?！?/br>
    “我先回去收拾東西，過了四十八小時估計就能到普通病房。我先收拾收拾，家里父母也要說一下。騰飛你先回家吧，跟著我們跑了半個多月你父母也沒消息呢。千山你在這盯著，我?guī)г郯只厝??！?/br>
    “咱爸由警衛(wèi)員護送，大伯母那邊讓咱爸去說你別跑了。你讓秘書送回去，別急著來了，明天再來。今天你真的需要休息?！?/br>
    駕著蕭競站起來，蕭競動了動腿，再看了一眼秦九放，轉(zhuǎn)身離開醫(yī)院。

    秘書跟了上去，蕭競現(xiàn)在的雙腿都沒知覺了，根本開不了車。

    第281章 我撐不住了

    “手機，電腦，堆積的文件合同你都給我拿過來?！?/br>
    “蕭總，我還是先給你叫個外賣吃點東西吧，你真的需要休息。”

    “公司的事情我太長時間沒管了，既然我回來了就必須盡快熟悉。你別跟我上樓了，去公司把資料全都拿過來。”

    蕭競看看時間，半夜了。

    “我在家等你一小時，你快點。要是我不在家就去醫(yī)院了。”

    秘書沒辦法，只好轉(zhuǎn)彎去公司，把蕭競放在小區(qū)門口，蕭競回家，越走越慢，越走腿越疼，越走力氣越?jīng)]有了。最后扶著墻進了家門。

    熟悉的家，熟悉的擺設(shè)，大床，廚房，客廳，就連果盤都沒有人動過位置。

    步履蹣跚，一步一挪，幾次要摔倒才推開了浴室的門，脫掉身上這身臟衣服，打開熱水噴頭，看到了浴室門上掛著的秦九放那張一比一等身大的半裸的照片，笑容燦爛，身材完美，肌rou漂亮，就像秦九放這個人站在門口，對他壞笑著說，媳婦兒，咱們洗個鴛鴦浴啊。

    其實這次任務(wù)他們倆沒分開多長時間，一開始有那么兩個多月沒見面而已，各種危險他們一塊承擔(dān)的。

    怎么感覺秦九放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在家里出現(xiàn)了，沒有壞壞的對他挑眉弄眼的說黃磕了，沒有真正的擁抱在一起享受小日子里的幸福了？就連他留在這個家里的味道和痕跡都變得很少。

    看著門上的照片，想起在醫(yī)院渾身都是管子的秦九放。

    “九放，我撐不住了，我真的撐不住了?！?/br>
    蕭競看著照片哽咽著。

    “我一個人撐不住了，你醒過來幫我扛著吧！”

    快點康復(fù)，肩上的擔(dān)子就徹底輕松了。公司的事兒都是小意思，只要你快點康復(fù)快點醒過來。

    “我摔了一跤，我肩膀和胳膊都疼，胃也難受，腿疼的要命，九放，我難受，混蛋，你怎么不給我揉揉，這時候你干嘛不心疼我？我他媽都快痛死了，你還不關(guān)心我?！?/br>
    撿起一瓶沐浴露砸過去，砸掉他的笑，混蛋，大混蛋，沒有比他更混蛋的人了。

    “我真撐不住了。”

    蕭競捂住臉，眼淚和熱水一塊流下來。

    撐的太累了，已經(jīng)用光了他所有的意志力和堅持。

    這也是蕭競第一次，說他撐不住。

    有一種人抗壓能力特別強，有一種人特別能容忍，有一種人痛神經(jīng)不發(fā)達(dá)對疼痛感知不靈敏。

    過去怎么辛苦，蕭競沒說過撐不住。

    火災(zāi)現(xiàn)場他沖進去救人煙霧熏壞嗓子，燒了頭發(fā)，他撐住了。

    董事會被圍觀，所有人跳著腳為難他，要他下臺，幾乎隔三差五就給他開彈劾會，他撐住了。

    幾天幾夜熬夜加班工作，他剛出差回來母親要跳樓他跪在地上去哀求，他撐住了。

    銀行不給貸款，喝酒應(yīng)酬鬧胃病住院打點滴，半夜疼的暈過去，他撐住了。

    秦九放出任務(wù)不在家白天在公司工作團團轉(zhuǎn)晚上去應(yīng)酬被人灌了加藥的酒，他自己給自己一酒瓶子，撐住了。

    今天他也撐住了，把害怕，絕望，驚恐，各種沒用的情緒都按下去，逼著自己冷靜，想著用什么辦法在沒有醫(yī)藥包醫(yī)生的情況下把失血過多受傷嚴(yán)重的秦九放的命留住。

    看不到秦九放推出手術(shù)室他必須撐到底。

    哭有什么用？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也是最浪費時間的玩意兒。

    人命關(guān)天的時候他一滴眼淚沒有，只有救人把秦九放留住這才是最主要的。

    十多個小時，他就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站的筆管條直，身體都不會彎一下，他撐著，必須撐著。

    他看見那些儀器上跳動的字，護士說情況穩(wěn)定，他就撐不住了。真到極限了。

    咬著牙堅持到家里，把崩潰的時候隱藏在浴室內(nèi)，不讓任何人看到，哭著，流著眼淚，擔(dān)心，辛苦，每一分鐘的煎熬，都隨著身體內(nèi)多余的液體一塊排出去。

    身體疲憊比不上精神上的疲憊，這不是咬咬牙就堅持下去，而是每一分鐘都在擔(dān)心，他會不會就這么離開，從此變成生死兩隔，恐懼，害怕，折磨著他的神經(jīng)。

    希望手術(shù)時間快一點，秦九放能快點下了手術(shù)臺，又怕手術(shù)快速結(jié)束因為秦九放已經(jīng)沒有搶救的必要。

    希望手術(shù)慢一點，所有醫(yī)生盡全力的救治，又怕因為時間太長秦九放美譽堅持住漫長的手術(shù)。

    希望護士帶出好消息，可每次都是病危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