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jié)
她想起在清源谷初見庭澤的那一天,那一天像今天一樣,下過雨之后的烏云漸漸散去,露出里面金燦燦的暖陽來。 在暖當(dāng)當(dāng)?shù)娜疹^下,她剛修成人形,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他。 ‘唔,原來是一個剛剛修煉成人的桃花精,你叫什么名字?’ ‘我沒有名字。’ ‘呵呵,秋雨方歇,日出而暝,繁花洗盡三千麗,你日后,就叫作雨秋暝吧,可好?’ ‘……好?!?/br> ‘你長的真好看?!?/br> ‘一副皮囊罷了。倘若日后我變了模樣,阿暝會認出我嗎?’ ‘會的。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阿暝都會找到你?!阋吡嗣??’ ‘不走。方才,只是與阿暝開個玩笑,阿暝莫要當(dāng)真?!?/br> ——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阿暝都會找到你。 ——阿暝莫要當(dāng)真。 莫要當(dāng)真。 可她終究,當(dāng)了真。 雨秋暝慘然的笑了起來,心口一陣痙攣。 庭澤啊,阿暝從來都是傻瓜,你不該騙她的,不該騙她的啊。 她高高的仰著頭,迎著燦陽淚流滿面,吹著微風(fēng)滿心荒蕪。終是在得知原本的真相后,伸出蒼白瘦弱的兩指,狠狠的插入了自己的眼睛。 她空有一雙可以視物的眼睛,卻連自己最愛的人都認不出,執(zhí)著于自己看到的一切,執(zhí)著于錯誤的等待。 這雙眼睛,她再也不愿要它。 “不可!”在遠處觀望的挽姜心悸的看著雨秋暝,驚得大聲呼喊,卻已經(jīng)來不及阻止雨秋暝的心意已決。 古有妖花,名為妖巽,長于北地荒山,枝葉血紅,如嬰兒拇指粗細,花瓣瑩白,如嬰兒雪肌,飲露而生,吸月輝而綻,露朝霞而隕。 上古傳說,每逢月滿盈虧,月輝傾灑之際,妖巽飲活者鮮血半碗,則可變幻人形,其形無常,其性無定,活者心之所向,妖巽顯其本真。 然此花極為嬌弱,又花性極妖,故極其難以存活,上古之后,世間再難尋一株。 北地的荒山,早已經(jīng)不存在,那上古妖巽花,亦是見所未見。 舞邪塵沒想到,這些存在于上古傳說中的事物,他竟真的有見到的那一天。 依舊是青余山,卻不再是曾經(jīng)的青余山。 他站在青余山面前,眼里流露出nongnong的震驚和驚悚。 曾經(jīng)的青余山,樹廣葉厚仙澤繚繞,百獸穿林千禽棲息,那樣欣欣向榮的一座仙山,如今哪里還尋得到當(dāng)初的半分影子。 樹木皆枯,原本郁蔥的土地上長出了數(shù)不盡的仙草靈藥,而如今的青余山土地上,卻是寸草不生。 確切的說,那荒蕪的幾近干裂的土地上,種了大片的妖巽花。 迎風(fēng)搖曳的妖巽花看上去格外的憐弱,格外的惹人憐惜。 現(xiàn)在正是夜晚,所有的妖巽花都綻開了花瓣盡情的吸收著月華,在這樣靜謐的夜色下,一朵朵花瓣展開,他甚至聽見了一道道脆生生的嬉笑聲。 “懷衣...” 他看著那個衣袍臟亂,低著頭蹲在地上用手挖著坑的懷衣,腳步仿若千斤。 懷衣上仙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一樣,他目光專注的挖著坑,而后雙手小心翼翼的將一株妖巽花放入坑中,合上泥土,懷衣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瓷瓶,瓶里裝著他今早收集的晨露。 他輕輕的倒入半瓶露水到花的根部,而后拿出手帕鄭重而小心的擦去妖巽花枝葉上沾染的泥土。 那樣呵護的姿態(tài),看的他眼睛發(fā)酸。 他終是走了過去,緩緩的在懷衣面前蹲下,扯了扯嘴角,輕松的笑了起來,“嗯,這青余山是該換換樣子了,我早就看膩過去一層不變的樣子,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我說懷衣啊,這些花你從哪里弄來的?比彼岸花可美多了,送我?guī)字臧桑一刳そ缫苍栽钥?。?/br> 懷衣抬頭看他一眼,復(fù)又低下頭挖另一個坑,對舞邪塵的話不聞不問。 舞邪塵依舊揚著大大的笑臉,哪怕嘴角早已僵硬。 他看著懷衣額間那一點朱砂痣,曾經(jīng)艷紅似血的朱砂痣,如今黑的像一塊烙在額間的烙印。 “值得嗎,懷衣。為了一個女人叛佛,值得嗎?” 舞邪塵站起來,他仰起頭去看天,陰沉的夜幕下,冷風(fēng)襲來,刮起心頭愁緒萬千。 “臨止,若是當(dāng)初在天璣柱倒時便說出實情,事情或許便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沒有那些,就不會牽扯出后來那么多事情,老實話,我有點后悔了?!?/br> 舞邪塵幽幽的嘆息一聲,那一道嘆息,沉沉的將思緒帶回了最初禍起的日子。 那時天璣柱已倒,四海八荒蒙受了難以言表的災(zāi)禍,這一場災(zāi)難,不僅毀了無數(shù)仙靈的性命,更是開啟了后來巨大的波折和禍亂。 懷衣奉命去查探天璣柱突然倒塌的原因,可是舞邪塵知道,懷衣告訴天帝的那個原因,并不是真正令天璣柱倒塌的原因。 他隱瞞了事實,隱瞞了真相,而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舞邪塵,為了兌現(xiàn)當(dāng)年對他父王的承諾,為了保住冥界不受牽連。 天璣柱倒,不是仙界有了反骨之人,而是六界中有人,出了逆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