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驍說：“別擔心，眼下就算你回去，魏憬銘也不敢輕易對你動手?！?/br>
    齊廈的思維非常直接，他眨眨眼，“那就是說，《離亭宴》我可以繼續(xù)演下去了嗎？”

    賀驍啼笑皆非，“你現(xiàn)在就這點感慨？”畢竟性命交關(guān)的事，齊廈居然先想到他的戲。

    齊廈愣了愣，但第二個想到的依然不是他的性命，立刻起身走到賀驍身后，俯身從背后把賀驍連椅背一塊抱住，頭枕到他肩膀，沉默片刻才開口：“我何德何能，能遇見你?！?/br>
    齊廈這一句話說得極為動情，賀驍聽著不是不動容，但還是抬手拍拍他的手，逗著他說：“好好珍惜?！?/br>
    齊廈說：“好的?！?/br>
    賀驍被他認真的表情逗樂了，正要拉著人揉搓親熱一會兒，門鈴響了。

    知道他們返程在即，賀老爺子這是來送人的。

    齊廈在酒店住了這么多天，有了點住家的樣，見長輩來立刻去倒水，留下父子兩個在客廳里。

    賀驍這次大肆出動他自己的人，賀中將對他在做什么當然心知肚明，想到他對魏憬銘的手段，等齊廈背影從客廳消失，對賀驍搖搖頭說：“這可不像你的個性，管他魏憬銘是誰，敢動你的人就得先按死他再說，反正你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br>
    賀驍是什么作風，勢如雷霆，出手但求一擊致命，但賀老爺子這時候說這番話就有些別的計較了。

    賀驍對他淡淡地說：“齊廈還要演戲?！?/br>
    賀驍?shù)耐寺吩谀?，當然在賀中將這里，賀中將巴不得賀驍和齊廈最后都不方便待在國內(nèi)，都到他身邊來。

    畢竟還指著賀驍子承父業(yè)，他現(xiàn)在挺擔心齊廈把賀驍給拐跑了。

    聽到這一句，賀中將心里一沉，嘆了口氣，“沒出息?！钡R驍從來數(shù)一不二，他也勉強不得，因此話也只能說到這。

    不是，他說一不二的兒子，怎么談個戀愛就變這樣了？

    齊廈端水出來，父子兩人的談話就此打住。

    接著賀驍去接電話，客廳里頭只剩下賀中將和齊廈兩個人。

    這種情況齊廈通常是不會先說話的，賀中將跟他大眼瞪小眼的覺得有些無聊。

    賀中將喝了口水，杯子放下，突然對齊廈嚴肅地說：“毛主席說：一切不以結(jié)婚為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齊廈一怔：“……”厲害了，一輩子在國外的人還知道引用領(lǐng)袖的話。

    還沒等他回神，賀中將神色更加凜然，“你倆想過結(jié)婚的事？”

    齊廈轉(zhuǎn)瞬就被質(zhì)疑耍流氓，完全沒想到這句話老爺子應該問自己兒子，更忘了賀中將到賀驍出生都沒結(jié)婚。

    他神色呆滯片刻后，誠實地回答：“想過，就是我國籍在國內(nèi)，國內(nèi)現(xiàn)在不支持同性婚姻?！?/br>
    就比如楚繹結(jié)婚也是在國外注冊登記，齊廈對其中關(guān)節(jié)還不太清楚，前一陣有心問，但同時也知道自己活得朝不慮夕，說一點都不怕帶累賀驍是假的。

    賀中將被他呆呆的樣子逗得心里一陣樂，表情更威嚴，“那你跟賀驍求過婚嗎？”

    齊廈的神色立刻比木雞還木雞，接著慚愧地說：“沒有?！?/br>
    賀中將忍俊不禁，原來賀驍喜歡這種漂亮可愛的小傻瓜。

    他神色卻越發(fā)肅然，一副你們年輕人不像話的樣兒，從兜里掏出個精巧的盒子，放到茶幾上推到齊廈面前，“拿去求婚。”

    漂亮可愛的小傻瓜一時沒回過神，“啊？”接著茫然地拿起盒子打開，看著里邊的一對古董式樣男戒，“……”

    齊廈第一反應就是求婚戒指必須自己買，于是又把首飾盒合上，說：“這不好?！?/br>
    賀中將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瞟一眼落地窗外的賀驍?shù)谋秤埃骸發(fā)en成天跟著你，你去買戒指還有驚喜可言？拿著，這是傳家的婚戒?！?/br>
    齊廈順著他的眼光一看：“……”言之有理。

    既然是家傳婚戒，齊廈就只有先收著回頭再告訴賀驍了，他這時候想通了，他可以先拿這個求婚給賀驍驚喜，然后自己再買一對。

    于是齊廈把盒子收下，小心地放進口袋，對賀中將誠懇地說：“謝謝您?！边@簡直是五好岳父啊，不過，好像有什么不對。

    賀中將這輩子連著兩次吃過當出手時不出手的虧，怕兒子走他老路，戒指本來是備著讓賀驍求婚的。眼下把局面忽悠成了齊廈主動求婚，自然志得意滿。稍微有點可惜的是，看不到賀驍被求婚是什么表情。

    他滿意地對齊廈說：“求婚態(tài)度必須誠懇，賀驍一定會高興?！?/br>
    齊廈此時那叫一個豪情滿懷，雖然長輩跟他說這個有點讓人不好意思，但強行忽略掉那絲臊意說：“您放心，謝謝您?！钡€是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對。

    等賀中將離開，齊廈晚上收拾東西，背著賀驍把戒指放到行李箱的時候，終于反應過來了。

    誰能告訴他，為什么賀驍祖?zhèn)鞯幕榻鋾且粚Α薪洹?/br>
    齊廈回國這天一出機場就被記者圍住了，這是策略的一部分，如今事情宣揚得越廣，越?jīng)]人敢對他動手。

    里外三層都是話筒和攝像機的場面他再熟悉不過，但也是暌違幾個月，此時被亂哄哄的人聲吵得有些恍惚。

    幸虧賀驍和來接機的幾位護著他往車里去，旁邊有記者問：“聽說你和魏憬銘先生是舊識，你對他是什么看法？對你動手的是他嗎？”

    齊廈按事先安排好的答案回答：“我只能說整件事我都問心無愧，我相信司法會給我公正。”

    在場記者發(fā)問都差不多，但齊廈將要走到車門口的時候，卻出來一個不同的聲音，“之前性向事件，你指控了街拍擁吻是用假照片構(gòu)陷，卻一直沒有向公眾回應你和身邊這位保鏢先生的關(guān)系，請問你們真是同性情侶嗎？”

    齊廈步子頓了頓，跟賀驍短暫對視，沒有回答，但轉(zhuǎn)頭目光尋到那位記者，微微一笑。

    他這一笑，眼底光芒璀璨，人群中有相機的快門咔嚓按下，畫面瞬間定格。

    這張照片一直到很多年后都被粉絲津津樂道，結(jié)合后來與齊廈有關(guān)的無數(shù)傳聞，對于在數(shù)不清多少次在鏡頭前展示自己的齊廈來說，當之無愧，這是他最美、最動人的一刻。

    就著這份動人，賀驍直到坐進車里還有些神思不屬，把齊廈拉過來坐到自己腿上，從身后抱住他，好半天才說：“沒否認?！?/br>
    齊廈那一番孤勇之后此時人也訥訥的，腦袋順勢朝后靠著賀驍?shù)募?，說：“沒否認。”

    賀驍手掌對著他的手掌，兩個人十指交握，“想清楚了？”

    齊廈卻沒直接回答，“今年公司有個新人要去沖金鳳獎的新人獎，我姐他們一直在著手辦這個，據(jù)說贏面很大?！?/br>
    他眼神帶著憧憬地望著車頂和隔板交接處，“等他們不再需要我了，我就不再當偶像，只做一個演員，那時候，我偶爾接個話劇或者電影，既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又能有更多時間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br>
    齊廈這一段話帶著一切回歸本心的安詳和釋然，他說得非常平靜，宛如塵埃落定。

    可那平靜里頭又有他近乎執(zhí)拗的奮不顧身，賀驍知道齊廈很早就奮不顧身了，在仍恐懼著同性關(guān)系的時候，在他們前途尚不明朗之前。

    賀驍同樣知道，齊廈就是在最糾結(jié)的時候，也沒用同樣的糾結(jié)折磨他，只是自苦，直到自己慢慢一步步走出來。

    賀驍環(huán)在齊廈腰上的手又收緊了些，下巴抵著他的肩，“好，依你?！?/br>
    齊廈是在回國的第三天見到魏憬銘的。

    這時候魏憬銘情況比他們回國前更加焦頭爛額，警方收到一份匿名寄來的照片，上邊是魏憬銘在他書房跟一個男人說話。

    男人只拍到一個側(cè)臉，但當代的鑒定技術(shù)何等發(fā)達，調(diào)查人員引起重視后把會計師墜樓當晚，那棟舊樓門廳的監(jiān)控翻出開又查找一遍，發(fā)現(xiàn)里頭有個管道工打扮的人即使蒙著臉，從身體和眼周的骨骼分析，跟照片上的男人極為吻合。

    管道工是真的管道工，這些警察事先就排查過，但是這回再次上門，店主告知他們?nèi)艘呀?jīng)走了。

    這件事齊廈當然是從賀驍嘴里聽說的，當然他不完全明白賀驍從哪知道的調(diào)查進展內(nèi)幕。同樣不明白魏憬銘為什么會雇傭一個管道工。

    賀驍耐心地跟他解釋，“能把墜落做得連尸檢都分不清是自殺還是他殺的，那是職業(yè)殺手，他們也是需要身份隱藏的。”

    齊廈頓時覺得現(xiàn)實比電視劇更加令人嘆為觀止，魏憬銘比他想的更加窮兇極惡。

    因此，這天錄完口供出來在走廊里遇見魏憬銘，齊廈眼神十足鄙夷。

    魏憬銘此時對罪責仍能推搪，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從容神色，在將要擦身而過的時候深深看了齊廈一眼。

    齊廈冷眼對著他。

    這就是一次不期而遇，但齊廈沒想到的是，他們剛到電梯門口，剛才跟著魏憬銘的人其中一個追上來了。

    齊廈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頭，看清是誰便跟賀驍一起站在原地沒動，都想看這人有什么花招可耍。

    結(jié)果男人瞟一眼賀驍，對齊廈意味深長地說：“魏先生說，雖然你已經(jīng)不把他當長輩了，但他還是把你當成自己后輩看待，他讓我轉(zhuǎn)告你，來自最親近的人的傷害才最致命，讓你小心，不要被身邊的人欺騙?！?/br>
    這句話很顯然是針對賀驍，賀驍眼色都沒變一下，魏憬銘還是這么不入流。

    但齊廈一聽怒不可遏，冷冰冰地對男人說：“你也替我轉(zhuǎn)告他，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說起來還是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么些年的，只有挑撥人家兩口子關(guān)系這點手段，這要是我，我就找塊豆腐撞一撞。我腦抽了嗎，不信自己人信他？”

    男人蹭了一鼻子灰，轉(zhuǎn)頭就走。

    齊廈對著他背影說：“一定把話給我?guī)У搅?。?/br>
    第59章

    魏憬銘接受調(diào)查，一直咬死殺害會計師的男人并非受他指使，并宣稱沈邵捷到齊廈別墅伺機偷竊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作為嫌疑人，雖然配合調(diào)查是必須，但他犯罪證據(jù)尚未確鑿，依然沒有走到絕境。

    而接著，有記者就魏憬銘的事兒采訪賀母，賀母的回答不算露骨，但等同于從背后給了他一悶棍。

    賀母對記者說：“我已經(jīng)終止了跟魏先生公司所有項目的合作，坦白說，我很失望?！?/br>
    不管她是不是真在魏憬銘陣營，只要她這個前妻和曾經(jīng)的合作者的身份在，從她嘴里說出來的話放到公眾面前就具有說服力。

    知道魏憬銘罪證落實尚有難度的畢竟是極少數(shù)人，這個失望可以解讀為魏憬銘官司纏身給集團帶來的窘境影響他們合作，損害了她的利益，這是事實，不能說她是誹謗。

    可不明白真相的大多數(shù)，他們更愿意相信賀母透露的是案件內(nèi)幕，猜測這個讓她失望的原因極有可能跟謀殺案有關(guān)。

    魏憬銘公司股價連著幾天跳水，公司連發(fā)幾道聲明依然無濟于事。

    而小年這天下午，事情又有了新發(fā)展，魏憬銘公司股東在搭董事會上聯(lián)手“逼宮”，“提議”他辭去董事長的職務。

    齊廈聽說也是一愣，“真的？這意味著什么？”

    賀驍笑著說：“他一旦失去決策者的身份，原先背后支持他的人好多就得觀望了?！?/br>
    簡單說就是觀望魏憬銘這一關(guān)西否闖的過去，能平安著陸再談后事，要是不能，犯不著為他把自己往旋渦里拉。

    魏憬銘原本有錢有勢，如今這“勢”去了一半。

    齊廈想到他曾經(jīng)仗勢欺人對沈老師的糾纏和對自己的戕害，心里莫名痛快。

    而更令人高興的是，魏憬銘目前自顧不暇，一直罩在齊廈頭上的烏云正在逐漸散開，他出門不再像元旦前一樣那樣惶恐小心，也不再擔心跟自己傾注過不少心力的《離亭宴》失之交臂。

    《離亭宴》公演前最后一次全劇彩排就在下午。

    齊廈聽賀驍說完，收拾自己準備出門的時候，眼光與賀驍透過鏡子對視，嘴角的笑容雖然淺淡，但其中的感激毫無隱藏，他知道現(xiàn)在的局面是誰給他的。

    想到什么，他理領(lǐng)口的手突然停下，問賀驍：“我該怎么感謝你mama？”

    賀驍扳住他的肩讓他面向自己，抬手給他把扣子扣嚴，調(diào)侃著說：“與惡勢力做斗爭是一個正直勇敢的公民應該做的，不用謝?！?/br>
    可是前些天賀母突然發(fā)聲顯然是為了他，齊廈正想什么，手機鈴聲在兜里響起來。

    拿出電話一看，正是賀母，齊廈有些意外，看賀驍一眼，連忙劃開接聽。

    而賀母在電話里頭跟他寒暄幾句，說：“今天小年，晚上跟len一塊過來吃頓飯吧，你們有別的安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