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齊老師——“ “齊廈——” 突如其來的驚呼聲中,賀驍身子像支箭似的彈射過去。 接著條件反射似的一腳也踩空,齊廈只覺得自己身體失重控制不住地往側(cè)后方仰倒,但幾乎是同時,肩背被一條胳膊托住,很快整個人都被人抱住了。 被他摔倒的慣性沖擊,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但一副rou軀墊在他身下,齊廈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往下看,賀驍一只手把他摟在自己身上,腿蹬著旁邊的樹樁擋住他們下滑的落勢。 “哪兒疼?”賀驍問。 這時候劇組人都驚惶朝這邊沖過來,齊廈吃疼地倒吸一口氣,“腳崴了?!?/br> 夜戲發(fā)生意外,這天的拍攝就只能停在這了,講究點的劇組甚至?xí)覍H丝催^之后再繼續(xù)下邊的拍攝,他們這行是很迷信的。 晚上落腳地是半山腰的一個度假村,劇組人收拾東西打道回府,齊廈坐在路邊想要試著站起來,賀驍在他身前蹲下,拍一下自己的肩,“上來?!?/br> 齊廈被nongnong的自責(zé)折磨得透不過氣來,“我能行?!?/br> 賀驍側(cè)過頭語氣不容置喙地問:“要抱?” 齊廈立刻老實趴在他肩上了。 視帝受傷被保鏢背下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路上劇組人都見怪不怪,可被趕鴨子上架的齊廈心里頭有些隱秘的委屈。 但回頭想想弄傷是他自己不小心,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一個演員演戲時候走神就是對職業(yè)不尊重,而這種事已經(jīng)是第二次發(fā)生在他身上,最后賀驍還救了他。 所以回房后,被強行抱過一次又被強行背了一路的齊廈坐在床上,眼看著賀驍拿著跌打油過來,忍著委屈說:“謝謝?!?/br> 賀驍以為自己聽錯了,“……?” 見過被人賣了還回頭幫人數(shù)錢的嗎? 但齊廈的眼睛里頭茫然一片,賀驍估計這一晚上信息量太大他腦子還沒處理過來。 賀驍心里頭無奈透頂,但同時也疼得直抽抽,在他跟前半蹲半跪下來,一條腿的膝蓋點著地。 齊廈望著他的濃黑的發(fā)頂,立刻愣了,“你……坐著吧?!?/br> 賀驍沒起來,心想因為是你我才這樣。眼神專注地看著齊廈,大手固執(zhí)地擰開瓶蓋,藥油倒在掌心,一手托住齊廈的腳踝給他揉壓摸勻。 賀驍?shù)氖中臏責(zé)岽旨c,齊廈忍著沒動。 腳踝皮膚跟賀驍手心的繭毫無間隙的摩擦,好半天,齊廈眼睛猝然睜大:“……”不對…… 雖然剛才在山崖邊抱著的時候他自己也沒動,但賀驍那勁頭更是不讓他動彈的。 齊廈心里頭一時五味雜陳,酸甜苦辣咸樣樣都有。 他腿下意識地掙了下,但賀驍早有防備地一手握住他的小腿。 齊廈沒再做無謂抗?fàn)?,但人也悶住不說話了。 賀驍兩條濃眉皺著,神色非常認(rèn)真。一直把藥涂完,藥瓶放在一邊,眼睛看著他說:“好好休息,該吃吃該睡睡,等養(yǎng)好了……” 齊廈怔了怔:“……”養(yǎng)好了開宰? 但賀驍沒把話說下去,很快把眼光轉(zhuǎn)向壁紙繁復(fù)的花紋,開口時聲音低沉了許多,“別怕我。” 如此一來,第二天狀況就有些不一樣了。 齊廈清早起來吃早飯的時候見賀驍不在,酒店早餐是助理出去看著人做的,這里大套房,平時幾個人都在他房間外邊的客廳一起吃。 齊廈坐下,眼光朝門口掃了一圈,保鏢a見狀哪有不明白:“他大早就吃過了,先去外邊溜一圈。” 齊廈手里勺子頓了頓,自從新來兩個保鏢后,賀驍通常都是跟在他身邊的,像提前出去看看外邊有沒有什么特殊情況這種事早交給別人了。 不過回頭想想,他腳受傷,為了不耽擱拍攝進度,昨天那場只能用替身,他在這的戲拍完了,吃完飯是要帶人先回城的。 在家臨出門時候車也是賀驍自己檢查,那種時候通常他也跟出去兩個人聊幾句。 但這里情況比家里復(fù)雜得多,賀驍不帶他也在情理當(dāng)中。 所以,覺得賀驍在躲他這個念頭在齊廈腦子里閃了閃就排除出去了,一直到當(dāng)天晚上回家后才被證實。 倒不是說在他面前的時候賀驍有什么反常,只是每晚齊廈睡覺前,他房間安全設(shè)備要例行檢查,這晚上聽見幾聲敲門聲,齊廈說:“進來?!?/br> 門開了,進來的是保鏢a。 齊廈一愣,“賀驍出去了?” 保鏢a搖一下頭,“沒,在自己房里。” 齊廈怔了好半天,平時只要賀驍在家,最后來的一定是他本人。 保鏢a開始用探測器檢查窗邊設(shè)備的信號,齊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頭空空的,又像是一口氣堵著喘不上來。 但轉(zhuǎn)頭想想也好,他和賀驍兩個直男,那天晚上在山邊的事他倒不是怪賀驍自己,他只是覺得像是有什么猙獰可怕的東西在暗處對他們伸出爪牙。 齊廈一向不怎么好用的腦子突然難得的清醒了,這樣也好,保持安全距離,他們倆都安全了。 劇組回城,再補幾場戲齊廈的戲份就殺青了,秋意漸濃,雖然風(fēng)吹在身上清涼,但連著幾周大晴天的干燥,齊廈心情不怎么好。 嗓子眼一癢,前邊戲正拍著,他用手捂住嘴壓低聲音咳了兩下,順手從靠背椅的側(cè)邊拿起水壺,眼光下意識地朝旁邊看過去。 手里東西很沉,這水壺正是賀驍送他那個。 本來知道自己很難擰開,但齊廈很快把眼神收回來,賀驍不在旁邊,他也不會去叫他,就這樣。 于是齊廈學(xué)著賀驍?shù)臉幼?,手掌按住瓶蓋用力,手心磨得guntang,紋絲不動。 這時候保鏢a看見了,“齊廈哥,要不我來試試。” 齊廈心里很嫌棄,“……”有你什么事兒。 白使了半天的勁,齊廈把水壺放在一邊,臉都?xì)獍琢恕?/br> “我來?!鄙砗髠鱽硪粋€渾厚低沉的男聲。 齊廈愣了下,沒回頭。 閑雜人等見狀迅速退散,賀驍在齊廈身后坐下,沒費多少勁兒給他把壺蓋打開,水壺遞到他面前。 齊廈人坐得端端正正,眼睛瞟向那只黝黑粗糙的手,沉默片刻,伸手接過來:“謝謝?!?/br> 客氣而疏離。 賀驍就坐在原處眼睛望著齊廈線條優(yōu)美的側(cè)臉,齊廈昨天晚上開門見是保鏢a時失望的樣子他都看見了,包括后來獨自坐在那生悶氣的樣子。 這只鹿可能不知道,現(xiàn)在每次他跟他單獨在一起時要用多大的克制力才能讓自己不讓他恐慌,就現(xiàn)在青天白日地坐在這賀驍連把他拉到車?yán)镛k了的心思都有。 但山里那晚齊廈失足跌傷的事賀驍不想再發(fā)生一次,他說過讓他不要怕的。 他更克制自己一些,齊廈反而還不高興了,賀驍很有技巧地問:“氣我這么久沒帶你去炸街?” 齊廈想都沒想,“當(dāng)然不是!”跟炸街有什么關(guān)系。 不對!又中計了。 他睜大眼睛望著賀驍:“你——”然后就說不出話了。 賀驍眼睛幽深地看著他,果然還是生氣的,而且氣的就是他,他很想問齊廈,你在想什么你自己知道嗎? 齊廈這會兒又羞又怒,嗖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朝導(dǎo)演那邊去了。 賀驍坐在原處望著他高挑的背影,心里頭滋味說不出來,雖然直男先生對他不一定有那種喜歡,但齊廈依賴他卻是一定的。 齊廈這一氣到晚上都不想跟人說話。 吃完飯自己頂著一張冷冰冰的臉去排練室,兜里手機突然響了下,掏出來一看,有個微信消息的通知。 打眼就看到生日兩個字,齊廈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他爸爸的生日,利落地點開消息見是他們自家親戚群。他發(fā)了個表情,然后封上大紅包一個發(fā)到群里。 很快他mama和家里叔嬸弟妹都搶了紅包,齊廈沒看見他爸領(lǐng),也沒敢圈他。 消息往上拉,齊廈看到他爸爸早先的一句發(fā)言,微微一怔立刻笑了聲。 “笑什么?”聲音是從身后來的。 這等天崩地裂的大事新鮮事必須與人分享,齊廈想都沒想,掌著手機給身后的人看:“你看,這是我爸?!?/br> 賀驍認(rèn)真看了一眼,發(fā)消息的人頭像是中國地圖,那條消息內(nèi)容:“冷死寶寶了?!?/br> 賀驍有些意外,齊廈爸爸這個畫風(fēng)? 齊廈趕緊跟他解釋:“他平常不這樣,真的,他人特別嚴(yán)肅,這句話說得崩人設(shè),所以才反差萌?!?/br> 難得他肯理人了,賀驍順著問:“平時什么樣?” 齊廈眨眨眼,“我爸跟我說話,不超過三句一定會教訓(xùn)我。” 女助理剛好進來取東西,丟下一句話就走,“你本來也槽多無口?!?/br> 齊廈想反抗一句,但仔細(xì)想想好像還真是這樣,眼睛往賀驍身上看過去,突然想到賀驍對網(wǎng)絡(luò)語言不通但一向愛好學(xué)習(xí),于是認(rèn)真地說:“槽多無口就是說……” 賀驍擰眉說:“我懂,聯(lián)系語境我能聽明白?!?/br> 齊廈覺得吾心甚慰,突然想明白什么,笑道:“……你走?!?/br> 他只有和親近的人才說這兩個字,賀驍正愁不知道怎么讓他解氣,這時候心里反而松快了些。其實按賀驍?shù)钠獍言捳f透讓齊廈選是最直接的,但他到底舍不得。 看見齊廈透亮的眼眸又定住,睫毛撲閃幾下,賀驍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齊廈這時候反應(yīng)過來還在生他氣了,笑容倏忽消散,頭慢慢扭回去只甩給他一個后腦勺。 賀驍沒走,靠著窗點了支煙,齊廈只給他后腦勺他就盯住看著,心想要是哪天把持不住可真怪不得自己,這只鹿一舉一動都撩他心坎上了。 賀驍本來以為他們倆的關(guān)系是個慢速進度條,但就從這個晚上開始,事情發(fā)生了轉(zhuǎn)機。 這部戲齊廈的戲份已經(jīng)殺青,第二天休息,齊廈這天晚上在排練室待到凌晨。 賀驍也在一邊陪到凌晨,齊廈喜歡他不近不遠地跟著,行,他能滿足。 但接近零點的時候,齊廈短短幾分鐘看了五六次手機,直到零點,他拿著電話的手搭在扶手上,劇本也放下了,眼睛沒有焦距望著天花板。 賀驍見他不對,幾步踱過去,提膝在他身邊蹲下身,眼光下意識地往手機屏幕上瞟,“怎么?” 齊廈還是那樣的眼神,像是有些失望,像是自語似的說:“他今天生日,連我的紅包都不領(lǐng)?!?/br> 賀驍立刻明白他說的是誰,寬慰的話他不會說,但賀驍腦子突然轉(zhuǎn)得飛快,他想到幾件事。 從知道有人要把齊廈殺人滅口開始,他們查了齊廈身邊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物件,據(jù)他了解齊廈每年都回家,他不確定那個威脅齊廈性命的物件是不是在他父母家。 這一處他本來是想讓人悄悄去查探的,可是齊廈父母住的那個大院守衛(wèi)嚴(yán)密,齊廈父親可能因為職業(yè)特殊對人防范性很高,這件事很棘手。 其實讓齊廈回去一趟更好,也不會給他父母帶來什么麻煩,兇手要是拿齊廈父親那種研究人員動手那才真是給自己找不痛快,而且之后差人把他們一起圈在保護范圍內(nèi)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