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嗯?!庇嗄钜矝]想到這么順利,只能在心中乞求沈薄沒看出端倪,也不要追問什么。 她今晚還得在他的藥里混淆入適量的安眠藥,雖然感冒藥本就有助眠的功能,但藥效還是不夠強(qiáng)。 他要安然睡到日曬三竿,攔不住她的任何行動。 逮捕計劃當(dāng)天,余念很順利丟下沈薄出門了。 她步入駕駛座前,抬頭望了一眼二樓的窗戶,里面的窗簾緊閉,沈薄還在沉沉入睡。 余念心中默念一句:“愿你一生能安穩(wěn)入睡,再無紛擾?!?/br> 隨后,她開車,朝目的地前行。 余啟寒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嘀咕一句:“念念東西帶來了嗎?鑰匙那些沒忘吧?” “沒忘,都帶了?!?/br> “沒忘就好了,你比你爸好。他從小就丟三落四,沒少挨揍,調(diào)皮地像是猴子一樣?!?/br> 余念默不作聲。 “我也不明白,他怎么就肯丟下我們走了。這個沒良心的,唉,欠了高利貸的話,直接和我說說,自家兄弟,能幫肯定幫。不是我說,你爸的性子就是太要強(qiáng)了,什么都悶在心里,死活也不肯告訴別人,凡事一個人扛?!?/br> 余念握方向盤的手漸漸收緊,聽著余啟寒諷刺意味十足的話,卻說不出半句反駁。 “說真的,你爸是個懦夫,這種事情都能自殺……” 余念死咬下唇,許久嘗到了一絲血腥味,這才吃痛舔了舔唇瓣,說:“他不是懦夫。” “哦?”余啟寒笑了,興味十足地看著她。 “我爸不是懦夫?!?/br> “終于肯承認(rèn)了?念念,我向來不喜歡愛撒謊的人。我一直在給你機(jī)會,想你趁早跟我坦白,或許我就不會殺你,但現(xiàn)在晚咯,”余啟寒從懷中掏出一把槍,銀白色的槍殼,與記憶中看到的那一柄槍重合。 余啟寒開始行動了,但這里距離海景房還有幾米的距離,只能祈求警方盡快看到她,做出救援。 而就在這時,余念的手表發(fā)出了訊息聲。 她破罐子破摔,直接接通,里頭傳來了賀顏聲淚俱下的懺悔:“對不起,余念?!?/br> 余念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蹙眉,問:“什么?” “我騙了你,上頭還沒有制定好計劃,都是我捏造的。我先生在他們手里,我不敢違抗他們,我……我只能……你也愛過一個人,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感受。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我也是逼不得已,對不起,余念,對不起……” 余念掛斷電話,把車剎在了路邊。 一切都太晚了,她束手無策,只能任人宰割。 余啟寒還在敲擊著那柄槍,嘲諷地說:“我有時候覺得你和你爸真像,性格,還有說話的語氣。我總覺得像是他來和我索命了,我現(xiàn)在每次睡覺都會看到他,看到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別殺你。我讓他跳下去,他也跳了。聽起來是不是很勇敢?明明是懦夫的行徑,嘖嘖……” 余念怒不可遏,她猛地轉(zhuǎn)過身,揪住余啟寒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道:“你還是人嗎?!” 余啟寒不動聲色拽住她的手腕,低低說:“你就這么對待你大伯的?” “你還是人嗎?!”余念聲嘶力竭地道。 而就在這時,從車窗的縫隙處射入一根麻醉藥物的纖細(xì)注射器,直插到余念的脖頸處。 很快,她就覺得頭疼難耐,嘴里發(fā)出嗬嗬的掙扎聲。 她沒能保護(hù)好沈薄,還被賀顏利用了。 人怎么能這么壞? 余念想到了很多人和事,胸腔悶地想吐。 她暈頭轉(zhuǎn)向,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第五十四集 這里很暗,看不見路。 應(yīng)該是在海邊,隱約聽到浪拍打礁巖的聲音,似鼓點的合奏,悉悉索索,碎不成調(diào),夾雜著海水咸澀的腥味撲面而來。 余念四處張望,一斜光從天際漏入,有人踏著潮濕的海岸,披星戴月而來。 是誰呢? 她喚了一句:“爸爸?” 又喚了一句:“沈?。俊?/br> 這兩個占據(jù)她的生命的男人都沒有回應(yīng)她。 漸漸的,光越來越亮,像是火,又像是黎明的曙光,把那個男人焚燒殆盡,一下子點亮了她的視線。 “啊?!?/br> 余念驚叫一聲,從床上翻身坐起。 窗外,遠(yuǎn)處的燈塔與漆黑的海面交融,浮現(xiàn)出曖昧不清的幻影,一幀幀交疊在一起,毫無實感。 她的視線依舊是模糊不清的,隱約能看出這是一棟建立在礁石上的海景房,像是被遺忘了一般,孤寂無援。 四面都是海,只有船可以來往通行。 是夢嗎? 很明顯不是。 她大口大口汲取著氧氣,從喉頭發(fā)出空氣灌入時的摩擦聲,嘶嘶入耳,焦慮又不安。 余念需要理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她是在配合警方的緝拿工作時被綁架了? 不對,是賀顏欺騙了她。警方還沒有設(shè)定計劃,是賀顏被余啟寒抓住了把柄,借以威脅她,好讓她上鉤而已。 可要是余啟寒知道警方已經(jīng)掌握他洗錢的罪證,要做的不應(yīng)該是逃跑嗎?光設(shè)套讓她鉆是什么意思? 難道說,賀顏并沒有把警方的事情抖露出去。賀顏只是告訴余啟寒,她手上有她父親遺留下的罪證,可以控訴余啟寒。她是回來復(fù)仇的…… 沒錯,也只有這樣,余啟寒才不會千方百計想著要逃跑。 他只想趕在警方來之前,先毀掉證據(jù),也就是從余念口中套出點什么。 她對他來說,還有一點利用價值,沒榨干之前,不會平白送死。 余念冷笑一聲,她是該感謝賀顏嗎?她在救先生的同時,也沒有抖出警方的底牌,而是選擇犧牲她。 又或者說,這也是警方計劃的一部分。余念是個早就擺下的誘餌,而賀顏只是服從上頭的命令,將計就計呢? 現(xiàn)在再糾結(jié)那么多也沒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余念的身體還沒完全復(fù)蘇,殘留著麻醉后的僵硬感,走兩步,膝蓋就不自覺軟下,幾欲跪地。 或許是女人的天性使然,她在這一瞬間很想見沈薄,很想在他懷里尋求安慰。 余念閉上眼,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沈薄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他總喜歡戴上這一層假面,讓人捉摸不透。但實際上,他是個深情而純粹的男人,只有靠近心墻才能感受到心城里勃發(fā)出的炙熱。這是他的心臟的溫度。 他會恨她嗎? 看起來是為了救沈薄,但實際上她也是棄他而去了吧? 余念很自私,因為忍受不了心愛的男人出任何事故,甚至是死在她的面前,所以選擇了折中的方式:苦難她自己擔(dān),以身涉險,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心愛的人之前…… 沈薄一定會懂的,懂她的冷情,懂她的自私,但他還是會原諒她,一如既往深愛她。 余念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還不清,她欠了他太多了。 “咯噔”一聲,余念跪倒在地。 她身上的麻醉藥效還沒過,憑借手臂的力量朝前攀爬著,直到拐口處漏出一線光,有人來了。 過來的人是余啟寒。 他杵著手杖,身上的西裝筆挺,連老花鏡都換了一副墜金絲細(xì)框的樣式。 “還不扶我家念念起來?”他責(zé)罵身邊沒有眼力見兒的隨從,嘴角勾起,嘲諷意味十足。 兩名魁梧的男人一左一右將余念攙扶到一側(cè)的沙發(fā)上,還捏住她的下顎,逼迫她喝了兩口水,以防脫水。 冰冷的水灌入衣領(lǐng),濕濡了前襟,凍得她一個哆嗦。 她的呼吸愈發(fā)不暢了,像是一只瀕死的魚一樣,瞪著無神的圓眼,魚鰓煽動,無力翻身。 余啟寒就坐在她的面前,慈愛地說:“念念怎么這么不乖呢?” 余念沒有力氣說話,她閉目養(yǎng)神。 “如果你爸爸當(dāng)年再乖一點,我怎么可能痛下殺手呢?他可是我的親弟弟,血濃于水。我就是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殺他啊?!?/br> 余念冷笑:“你已經(jīng)殺了他。” “啊,人老了,事情都忘了。我是殺了他,可那也是沒辦法。我不想殺他,他就要殺我,我可是他親哥哥,打娘胎里一塊兒出來的親哥哥,他就這么對我?念念,你說說,你爸還是人嗎?有這樣幫著外人打家里人的嗎?” “所以你販毒就是對的?你用販毒掙來的錢置辦產(chǎn)業(yè)就是對的?別說的那么好聽了,你都不配提到我爸!”余念說了一長句話,氣喘吁吁地捂住了脖頸,里頭如刀割一般的疼。 “念念,你知道大伯最討厭哪種人嗎?就是你這種,死到臨頭還要爭口舌之利。你本來求求我,我就會讓你活下去。但現(xiàn)在晚了,太遲了,你手上有的證據(jù),早就被我銷毀了,”他嘆了一口氣,“我給過你機(jī)會,在車上的時候,只要你和我坦白一切??丛谀惆值姆萆?,我也會留下你,這是出于我愧疚的恩賜,但你偏偏不服輸,像是吸血蛭一樣,爬在人腿上就不肯下來,非要吸一點精血才肯罷休。” “我本來就是為我爸報仇的,想我服軟,你還不如殺了我。何況,我了解你,就算我服軟,也不過是滿足你某種隱秘的癖好,你這種人根本就不會放過任何可能威脅到你的人,從我爸的死,我就看出來了。你以為我輸了嗎?我告訴你,你會后悔的……”余念輕笑一聲,“你以為我會沒有任何埋伏嗎?就這樣獨自過來送死?余啟寒,你是不是當(dāng)我傻?” 余啟寒瞇起眼睛,不太相信她的話,但很明顯,他也有些警惕,咬著字眼,一字一句說道:“不要虛張聲勢,我最討厭你這種人。想死得痛苦一點,你就繼續(xù)。這里都是我的人,絕對不可能被人查到,你在拖延時間,你在嚇唬我。這樣的伎倆,我怎么可能……” 余念打斷他的話,“你先別急,聽我說?!?/br> 她坐直了身子,嘴角的笑容愈發(fā)燦爛,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能讓人信服,她能做的也只有拖延時間,等待救援。 冥冥之中,她總有預(yù)感,會有人來救她。 她的英雄,會來救她。 余念啟唇,繼續(xù)道:“你好好想想,我爸要是真有關(guān)于你犯罪的證據(jù),何必兜那么大的圈子,留給我?如果我真的查到什么,會不交給警方,還傻乎乎地跑到你這里來,就為了被你劫持?別逗了,我可不傻。我這叫甕中捉鱉,這外面,都是我的人,不信你出去打探一下。余啟寒,你現(xiàn)在是四面楚歌,中了埋伏了,還不自知。” 她在說謊,但身為測謊師,想要避免一些說謊誤區(qū),讓自己的謊言看起來真實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余念在賭,賭賀顏究竟是不是好人,賭沈薄對她的了解。 余啟寒臉上的笑意斂去,他動搖了,疑神疑鬼地環(huán)顧四周,最終回頭,將槍打開保險,上膛,抵在她的額頭:“別想騙我?!?/br> 余念的手心都是汗,粘稠的質(zhì)感讓她更加焦慮不安。她的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幾乎是在瞬息之間擠爆她的胸腔。 該怎么辦? 這只老狐貍不信邪,估計是死定了。 余念依舊是笑臉相迎,說:“我勸你別殺我,留著我還能當(dāng)人質(zhì),到時候就有資本和警方談判。殺了我,你可就真的插翅難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