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車內(nèi),余念的心臟砰砰亂跳,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卻說不清道不明。 她下意識想起來之前劉mama所念出的那一串手機號碼,叮咚兩下輸入到手機里,撥號:“喂?劉mama嗎?” 女人沉沉抽著氣,這一次沒有惡言相向,說:“還給我,還給我……” “怎么了?” “劉莢不見了?!?/br> “你別急,先去報案,會有人來幫忙的?!庇嗄罨瓴皇厣釖鞌嚯娫?,她還有別的事情需要處理,不能再耽誤這么多時間了。 她覺得很冷,那種冷是從四肢百骸里潰散出來的寒意,像是浮冰上裊裊升騰的白氣,疏離又飄忽,但著實是冷。 她猜的沒錯,一切都朝她所推論的事情上前進了。 但她抓不住任何把柄,只能由著祁月逍遙法外。時間是最好的殺人武器,它將一切罪證化為無形,像是一把雙刃劍一樣,保護一個人,又傷害一個人。 究竟是怎么了? 為什么要這樣? 余念完全能猜到莫言的下一步計劃,他會殺死劉莢的,他會坐實連環(huán)殺人犯這個身份。 他的做法毒辣,一針見血,的確很管用,在包庇一個人的份上。 這個男人,是最好的演繹者。 “叮鈴鈴。” 余念的手機又響了,不用說,她也知道是莫言打來的。 她閉上眼,說:“你想殺死她嗎?” “廢話無需多說,請配合我的行動。做警察的,不都是想要垂死掙扎嗎?以為我會放過人質(zhì),我會起憐憫之心?!?/br> “殺了她,你就能救另外一個人?為什么呢?我不明白?!?/br> “不明白?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錯誤的,他們不得不往錯誤的路前行,否則就會死在路上?!?/br> “我不明白?!?/br> “你早晚會明白的。我會再聯(lián)系你的,再見?!蹦話鞌嗔穗娫?。 余念沉沉嘆了一口氣,對上沈薄探究的目光,說道:“他要死了?!?/br> “我知道了。你別有壓力,盡力而為就好了。”沈薄說。 “還有一點,我覺得奇怪?!?/br> “哪一點?” 余念也說不上來,她想了很久,頗有些糾結(jié)地擰緊眉心,說:“祁月這樣做,好像并不是因為愛她的先生?!?/br> “為什么這么說?” “就是她的眼神,還有行為,那不是愛一個人的表現(xiàn)。就好像我如果喜歡一個人,看見他的時候會不自覺抿出笑容。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現(xiàn),那個男人可是她不惜拆散婚姻也要在一起的對象,如今如愿以償了,不應(yīng)該很開心嗎?” “那么你呢?” “我什么?” 沈薄不疾不徐地說道:“你看到我,會不自覺笑起來嗎?” 余念呼吸一窒,口舌也變得不利索,似打了繩結(jié)一般,無法肆意活動,笨拙到引人發(fā)笑的地步。 “我……”她結(jié)結(jié)巴巴,停了一秒,又一秒,繼續(xù)說,“我也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 “應(yīng)該是真不知道吧……”余念往左下角看去,眼神逃避。 沈薄停了車,欺身,將她籠罩在身影之下。 四周很暗,夜霧濃密,有一種寂寂的清冷感。 他的呼吸逐漸清晰,就在她的五感所及之處,那令人心慌意亂的悸動險些讓她窒息…… 沈薄又在逼她,輕聲細語地道:“別對我說謊,余念,我都能知道?!?/br>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評論,我召喚評論!。 ☆、第四十六集 第四十六集 余念來到了犯罪現(xiàn)場,那間狹小的病房里。 陳瑯的眼瞼充血,很明顯是被捂住口鼻,活生生悶死的,病房隔音好,所以沒聽到什么響動。 但在莫言殺死她,正打算逃離時,很快就被值班的護士發(fā)現(xiàn),報了案,然而這段時間也足夠讓莫言驅(qū)車逃亡了。 那么如果他綁架了劉莢,必定是在此之前,也就是說當時劉莢一定就留在了那一輛深黑的轎車里。 余念戴著手套與口罩步入病房,四處端詳。尸體已經(jīng)被抬去尸檢處,其他檢驗科的工作人員正在收集物證樣本。 莫言處理得并不好,留下了指紋,還有枯燥的頭發(fā)。質(zhì)感堅硬的男性發(fā)絲上起了幾層毛糙,說明他的情緒焦慮和不安,這段時間的作息并不好。黑白相間的發(fā)絲里,還有一根光澤鮮麗的白發(fā),仿佛在夸贊著莫言為部署這樣一出戲而盡心盡力,用了處處遍布黑色幽默的表現(xiàn)手法。 大概也只有余念才對他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但她不能說,因為她沒有證據(jù)?,F(xiàn)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莫言,他殺死了陳瑯,作為教師,也是最有可能接近她女兒的人,并且只要有心的刑警一查就能知道,陳瑯生前和莫言發(fā)生過爭執(zhí),所以他懷恨在心多年。 甚至還有人在桌上發(fā)現(xiàn)了莫言的宣戰(zhàn)書,他定下了目標,下一個殺害對象就是劉莢。 很快,警方就與劉mama取得了聯(lián)系,商議拯救人質(zhì)的行動。 余念心不在焉地擺弄手里那杯熱咖啡,連沈薄的靠近都沒意識到,驚愕地說:“沈先生?” “在想什么?”沈薄坐到她旁邊,抿了一口同一家咖啡廳買的外帶咖啡,里頭加了一點水果糖精,濃郁的咖啡豆香還混淆著甜膩的果味。 “在想接下來該做什么,我總覺得兇手不是莫言。” “現(xiàn)在所有證據(jù)都指明是他,只是根據(jù)你的推斷,覺得事情不可能這么簡單。但實際上,你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兇手是祁月對嗎?” “嗯?!?/br> “所以,兇手就只可能是莫言了?!?/br> “沈先生?你明明也知道不是他……” “所有證據(jù)都證明是他,除非莫言親口說出真相,否則這一點絕對不會變。而他是絕對不會說出真相的,所以這個案子必須有一個了結(jié)。除非祁月不安于現(xiàn)狀,在莫言犧牲以后又露出馬腳,譬如為達某種目的,又伺機殺人之類的。那樣警方才有可能逮捕她,聯(lián)系之前的案子給她定罪。但是她應(yīng)該不會這樣蠢,畢竟莫言是為她而死的,太沒有良心的人是會遭到報應(yīng)的?!?/br> “那么,是要我也認定莫言就是兇手嗎?”余念的確毫無辦法,她唯一的突破就是從陳瑯口中得知偵探的消息,能粗略計算出偵探失蹤的時間,這樣就能推翻祁月所謂的不在場證明,但是陳瑯死了,一切都完了。 “不是讓你認定,而是他就是兇手,至少目前來看,他是兇手。” “我明白了。”余念只能認輸,即使她再不甘心,也只能放棄追查。 于是,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莫言手中奪下劉莢。 但這種幾率渺茫,畢竟莫言如果想幫助祁月,必定要證明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連環(huán)殺人犯,必須殺人驗明真身。 所以他才會找上她,才會從一開始就想要證明給她看,他能殺人這個事實。 徐倩從住院部走出來,對余念說:“隊長查過有關(guān)莫老師的資料,確定了一處他買在郊外的樓房,他可能會把人關(guān)押在那個地方?!?/br> “那么什么時候開始行動?” “他們需要商議一下,大概一小時以后就會出發(fā)。余念姐也會去嗎?” “不一定,我再看看?!?/br> “她也去,”沈薄代替余念說話,全然不顧對方疑惑的神色,說,“她也想?yún)⑴c拯救人質(zhì)的行動?!?/br> “好,那我去讓他們多準備兩件防彈背心和警槍,到時候你們跟在隊伍后面就好,實戰(zhàn)不需要上?!?/br> “辛苦你了?!庇嗄钫f。 “沒事,倒是余念姐,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去打個電話,馬上回來?!?/br> 余念起身,迎著夜色往燈光灰暗處走去,燈照不到她時,也會隱約給她一種不被人發(fā)現(xiàn)的安全感。 她給祁月打了電話,對方的困倦聲很重,客套一句,就想要掛斷電話。 余念攔住她,說:“你別掛,你聽我說完,你不用回話,我就是心里太悶了?!?/br> 那一頭果然沒有半點聲響。 “你可以把接下來的話都當做是我一個人的臆想,可以在心里狠狠嘲笑我,為了不服輸,絞盡腦汁想出的這些推脫之詞。我只想說,莫老師救過你,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救出你,他是一個好人,從各種意義上來看。而今晚,不,已經(jīng)快到了凌晨十二點,所以是明天。明天他就要死了,他會先殺死一個孩子,然后再處死自己,畢竟不會說話的尸體最安全了,我很明白這一種感受。當然,我知道你不會說話或者告訴我什么真相,不然這一切都會功虧一簣,你必須守口如瓶,才算得上是對得起他,”余念的聲音不知為何,竟然有些哽咽了,她是第一次無力到這個地步,“抱歉,我只是太悶了,所以想說出這些。我一直以為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在案子里正義與邪惡是對立面,非黑即白。但我處理過這么多案子,也知道很多是因愛而犯罪,那種情緒令人絕望,也讓人致郁。對不起,祁小姐,是我打擾你了,那你繼續(xù)休息吧?!?/br> 祁月那邊的呼吸聲既舒緩又綿長,就在余念即將掛斷電話之際,她突然出聲,呢喃:“那在掛斷電話之前,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從前有個女孩,她的母親家境一般,嫁了家境殷實的男人以后,就在家當全職太太。結(jié)果男人喜新厭舊,很快出軌,在外也養(yǎng)了一個和她一般大的女兒。這樣的狀況不知過了多久,小三終于找上門,父親和母親離了婚,離異的女人帶著幼小的女兒搬家去了外地,再也沒有回來過。” “然后呢?” “然后,女人不堪生活的重負,開煤氣自殺。女兒不想死,逃出來了。她一個人游走在街上,對別人的生活充滿了艷羨與憧憬。她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直到有一個男孩牽起她的手,帶她去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個男孩的手掌很寬大,指骨算不上好看,卻著實溫暖?!?/br> “還有后續(xù)嗎?” “沒有了。男孩和女孩永遠生活在一起,他們幸福到白頭,故事就這樣結(jié)束了?!?/br> 余念知道這是她的自述。 陳瑯很可能就是她父親在外所生的女兒,祁月是回來復仇的。父輩的過錯,最終也由陳瑯來承擔了。 她默默掛斷了電話,深吸一口氣,將那點細微的抽咽聲全部都吞回肚子里,再抬頭望向天空——今天的星空真美啊,亙古不變的星辰依舊點綴在原地,鋪就那一層濃密的深色夜空,仿佛是真的在眨眼,忽閃忽閃,泛著淺淡的白光。 故事里的男孩和女孩,也曾這樣仰望星空嗎?原本兩小無猜的他們,在經(jīng)歷過殘酷的人情世故歷練以后,終于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余念姐?要出發(fā)了。”徐倩在路口喊她。 余念三步并兩步小跑追上,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內(nèi)心深處仿佛還在期待祁月的來電,但是沒有,那個女人絕對不會回頭。而她,也完全沒有任何證據(jù)可以說明是她犯的罪。 余念換了防彈衣,上了警車,與沈薄緊緊挨在一起,她說:“我剛才打電話給祁月了。” “沒有任何收獲,對嗎?” “嗯,我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任何收獲的。現(xiàn)在莫言就成了連環(huán)殺人狂,又或者是深愛祁月的變態(tài)跟蹤犯,他為她鏟除了所有人,最后還犧牲了自己,這個理由沒有任何矛盾之處,上頭的人也會信服?!?/br> “這就是真相?!?/br> 余念抿唇,目光飄忽一會兒,也承認:“目前來看,這的確就是真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