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余念挖了一大勺飯,塞入口中,她瞪大眼睛,唔了一聲,那種甜津津的醬汁味在唇腔炸裂,整個人被撩地脊背發(fā)麻,猶如觸了十萬伏特的電力。 果然,心情不好的時候,唯有吃能解憂,唯有酒能忘愁。 她瞇起眼睛,滿足地喟嘆一聲,余光間,瞥見沈薄炙熱的目光。 他一瞬不瞬盯著余念,沒夾任何菜,倒是一直小口小口抿著酒,好似她就是他的下酒菜,光看臉,就能吃下好幾碗飯。 余念尷尬,問道:“沈先生不吃嗎?” 沈薄微仰下顎,目光放空,片刻,道:“你的吃相倒是有趣?!?/br> “有趣?”余念窘迫,“是很丑嗎?” “讓我想起了我以前養(yǎng)過的一只貓,它的吃相也是這樣,護(hù)著食物,生怕被人奪去分毫。” 余念有一手護(hù)著碗沿的習(xí)慣,這是為了防止吃飯時因動作過大,而打碎碗筷,她急忙收手,岔開話題:“沈先生也養(yǎng)貓?” 沈薄意味深長地笑:“怎么?只許你養(yǎng)貓,不許我養(yǎng)貓?” 余念幾乎是在瞬間想起了從前,她暗諷沈薄有潔癖,對外拘謹(jǐn)客套,對內(nèi)張牙舞爪。所以,他現(xiàn)在逮住了機(jī)會,好借貓來“羞辱”她,就為了報當(dāng)初的一箭之仇?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對人處事,還真是錙銖必較,睚眥必報。 余念撇嘴,卻也不敢頂上司的話。像貓就像貓吧,就當(dāng)是夸她乖巧可愛好了。為了避開沈薄灼灼似火的眸光,她只能側(cè)頭,看向小白。 自從旅店回來,小白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望著漆黑的窗外,目光放空,卻不曾想將酒水倒在了褲子上,瞬間濕濡了一片。 他手忙腳亂撫干那些酒澤,懊惱地用紙巾一遍又一遍擦拭著。 余念頗感好奇,問他:“小白,你最近好像有點不對勁,怎么了?” 小白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微咬下唇,又松開,搖了搖頭。 “真的沒事?”余念不信。 他不敢與她對視,分明心里有鬼。 余念追問:“究竟怎么了?你不說,那我就猜了?!?/br> 小白瞪大眼睛,結(jié)結(jié)巴巴:“沒事,余念姐,別擔(dān)心?!?/br> 余念卻不管他這一套,自顧自說:“我記得前天你還好好的,就昨天開始的。昨天你應(yīng)該是和徐倩他們?nèi)ニ焉搅耍y道在途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徐倩了,別什么事情都瞞著我,會讓我擔(dān)心的,明白嗎?” “我……”小白撓撓頭,不知該從何說起,他湊到余念的耳邊,細(xì)語:“那個,徐倩好像……有點問題?!?/br> 余念知道他是不想讓沈薄聽到,于是配合地壓低聲音,問:“什么問題?” “她……親了我?!?/br> 余念一口清酒就噴出來,不小心嗆到了喉嚨里,熱辣的滋味沖鼻,咳得面紅耳赤。 她拽著小白出門,對沈薄歉意笑笑:“我和小白上個廁所,馬上回來?!?/br> 沈薄挑眉,“哦?一起去男廁所,還是女廁所?” “……”她好蠢,緊張到找借口都沒能考慮妥當(dāng)。 “那我也一起去。”沈薄起身,很快就加入了余念的“閨蜜團(tuán)”,一起去廁所。 五分鐘后,他們一起來到了屋外的人造石橋上乘涼。 余念看了一眼沈薄,不懂他為何執(zhí)意要跟過來,就因為他們說秘密不帶上他,所以導(dǎo)致他心理不平衡了? 沈薄也害怕遭受冷落嗎? 當(dāng)然,這個想法僅僅在她腦海里逗留了兩秒,很快就被她驅(qū)逐出腦海——怎么可能???這種滿肚子壞水的笑面虎,怎么可能在意被人冷待,事后報復(fù)倒是很有可能發(fā)生。 余念轉(zhuǎn)頭,問小白:“你說的那事是怎么發(fā)生的?” 小白說:“嗯,就是分析了一下地勢,找到了瞭望塔的位置。然后,她就這么上來了,可能是……夸獎的意思?!?/br> “但你很在意,是嗎?”余念覺得這有點不好辦,她也不是當(dāng)知心jiejie的料啊,難道要她勸——被親是很尋常的事,并不是什么令人在意的行為。也不需要因為這樣一個親昵的動作而心緒繁亂,影響到自己的日常生活? 但這些話對于她來說很受用,對于小白來說,效果就相差甚遠(yuǎn)了。 余念求助一般望向沈薄,后者慢條斯理地看了她一眼,輕笑,說:“這種事情再尋常不過,如果僅僅因為一個吻就擾亂了自己的心緒,那么今后又能做好什么事情?” 小白顯然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只垂眸,說:“很尋常嗎?” “很尋常?!鄙虮∠铝硕ㄕ?。 忽的,他驀然握住余念白嫩的手指,抵住指腹燎上一吻,道:“就好似這樣,不過是一個親吻儀式,并沒有什么深意?!?/br> 小白點頭,“我明白了。” 余念為了配合沈薄的實驗效果,只能裝作若無其事點點頭,實則她的脊背早已酥麻,指腹上殘留的余溫猶在,在衣角上擦拭了三番兩次,都無法將那熾熱的氣息祛除。 就算他因材施教,臨時起意,也不能把她當(dāng)做實驗對象??! 他怎么不親小白去?那不是更有說服力嗎? ——我吻你,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我是你的上司,這是禮儀…… 好吧,親小白的確很怪,親她的手背好像就正常許多了。 余念深呼吸兩口氣,尾隨在沈薄回了包廂。 臨進(jìn)門前,沈薄扶著門把手,回頭,說:“余小姐,剛才……” 余念急忙打斷他的話,“沒事!我一點都不在意,你也別糾結(jié),不就親個手背嗎?親吻禮儀什么的,我都懂的?!?/br> “是嗎?”他的嗓音被壓抑得很低,意味深長地反問。 “嗯?!庇嗄铧c點頭,再一看他黑沉的臉色,下意識后退一步,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呃,是她這樣說,顯得不夠釋然嗎?為什么沈薄沒有半點因她的識相而感到愉悅?反倒是隱隱有一絲不悅? 她疑惑注視著沈薄,他清俊的側(cè)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愈發(fā)深邃,原本掛著的淺笑也漸漸消弭不見了。 但沈薄的失態(tài)也僅僅局限一秒,很快,他又恢復(fù)了那樣皮笑rou不笑的神態(tài),說:“余小姐再吃一點東西,我先去前臺結(jié)賬?!?/br> “嗯?!庇嗄钍钦啥蜕忻恢^腦,只能邁步進(jìn)門,再吃了幾塊裹在青椒里的炸豆腐。 大約到了凌晨,余念他們才回到了家里。 余念喝了不少酒,臉頰泛紅,微醺。 她洗完澡,以手枕頭,躺在床上。 不知是不是因為酒意驅(qū)使,她總想到沈薄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想了一會兒,迷糊間,又將他的臉與夢中的那個黑衣少年重合,完美糅合到了一塊兒。 時隔一個月,她又夢到了那個黑衣少年。 下著大雨,他的傘撐在她頭上,將干凈的手帕遞給她。 等少年收回手時,余念隱約看到了他深黑袖口內(nèi)的一道傷疤,是燙傷,經(jīng)脈起伏著,像一朵云的形狀。 她終于想起了一點當(dāng)年的事情,只是那個少年的臉還是隔山隔水,隱在霧氣內(nèi),漸漸得越走越遠(yuǎn)。 余念從夢中驚醒時,已經(jīng)是早上十一點了。 屋外有人敲門,她啞著嗓子喚:“請進(jìn)?!?/br> 來人是沈薄,他端著一杯熱水,彬彬有禮遞給她:“宿醉醒后,都要適時喝點溫水,身體比較容易吸收水分?!?/br> 他的嗓音溫婉,目光柔和地落在余念的眉間、眼睫上。 而余念的目光,則落在他湊近的手上,那指節(jié)分明的手,沿著纖長的指腹望去,隱約能看到一道燙傷,在掌心與腕骨之間,就在那個恰到好處的位置,若隱若現(xiàn)。 余念幾乎是一瞬間想到了那個少年,他也有這個燙疤,白云的形狀,相同的位置。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太過于強(qiáng)烈,幾乎是一瞬間將她摧毀,海嘯一般,將她完全覆蓋淹沒。 她難以置信地問:“沈先生,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愛你們~ ☆、第三十一集 余念抬頭,對上了沈薄那一雙如雛鷹般明銳的黑眸。 他的眼尾狹長,微微半闔,眼角嵌入一道明顯的深壑,揚起淡淡的弧度。只一瞬,他又恢復(fù)了平靜,似笑非笑:“從前嗎?” 他上揚尾音,說的意味深長。沒有直接承認(rèn),卻也并不否認(rèn),這讓余念更加感到好奇。 余念抿緊下唇,死死盯住他,企圖從這個男人臉上尋到一絲一毫的破綻,她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只言片語:“對,從前。你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父親的死,那么肯定事先調(diào)查過我了。我就說,憑沈先生的人脈與手段,什么樣的精英人士找不到,為何會偏偏盯上我?怕是這里頭就有這一層淵源。” 沈薄但笑不語,他將溫水輕輕放置在床頭柜上,坐到一側(cè)的皮質(zhì)沙發(fā)上,瞧著這架勢,怕是打算促膝長談。 余念被他那種近似打量的眼神盯得頭皮發(fā)麻,僵直著脊背,湊近了,說:“所以,你絕不是臨時起意,你是早有預(yù)謀。” “為什么十幾年前的事,你會記到現(xiàn)在?”沈薄單手支頷,饒有興味地問。 余念幾欲脫口而出,剛說了一個“我”字,就頃刻之間啞了嗓子。 這要她怎么說?說她對他夢寐思服,說她對他念念不忘? “嗯?究竟是……為什么呢?”他起身,湊近她,居高臨下,望著她。 余念對上沈薄那一雙笑意盎然的眼睛,忽的一種濃烈的壓迫感油然而生。 ——他明明知道答案,卻想利用她的話,因她親口說出來答案。 這個男人看似平和好親近,但實際上,只是一只披著羊皮混淆入羊群里的狼,明明饑腸轆轆,卻能很好壓抑住自己的饑餓感,就為了深入敵營。 他究竟是有如何強(qiáng)大的自制力與掌控力呢? “沈薄……”原來那個少年的名字,是沈薄嗎? 余念的舌尖翻攪著他的名字,溫含暖化,像是一塊嚴(yán)寒的冰,吮吸在炙熱的舌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融化成一汪涼泉,迫不及待飲下,泊泊注入心底最深處。 沈薄臉上偽善的笑容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沉靜與溫柔。 他垂頭,側(cè)到余念的耳畔,讓她看不清臉上表情,低低說道:“我一直記得你。” 余念的身軀一顫,她很快從那種縹緲的臆想中回神,察覺沈薄炙熱的鼻息吐納在她光潔的鎖骨上,隱約涌入衣領(lǐng)里。 “記得我?”她終于恢復(fù)了警惕心,夢里的少年再美好,那終究只是過去式,現(xiàn)在的沈薄太過于危險,至少潛意識里告訴她,沒有完全的把握,絕對不要靠近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