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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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恒卻是一肚子惱火,連飯也沒好生吃便回前院去了。江郡馬知道兒子的心思,跟著他去了書房,才悠悠地道:“你也知道安郡王都沒提此事,那還怕什么?” 這幾年,江郡馬沒再離開京城,身體倒是好了一些,可發(fā)間反而添了幾點星霜。江恒看見父親這個樣子,心里也有些發(fā)酸,低聲道:“可是后宅之事,怕是安郡王也顧不過來?!?/br> 江郡馬微微一笑:“安郡王妃可是個有本事的人?!?/br> 江恒也不由得微微露了點笑意。沒錯,蔣藥師的那位大姑娘,可是個有本事的人。 江郡馬看兒子笑了,順勢道:“你今年也不小了。靖海侯府那邊,也想商量著辦喜事了?!辈苻ヒ呀?jīng)十八歲,若不是曹家舍不得女兒嫁得太早,這時候早該成親了,“曹家也是看重你——”身上連舉人的功名都沒有,也肯把女兒嫁過來,可見誠心。 當然,江恒這幾年也沒有白白度日。他雖則未曾參加去年的秋闈,但書院山長看了他的文章都說不錯,認定他下科秋闈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說起來到了下一科,他也不過二十出頭,雖不比那些十七八歲的舉人耀眼,也算不錯的了。 何況江家原就有個郡主在,他的長兄江悟如今也升了一級,有兄長在前,弟弟的仕途自然更為平坦。且江家后宅清靜,靖海侯府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肯把女兒許嫁的。 江恒低下了頭:“我聽爹的?!逼鋵嵃部ね醴蚱藁鼐┲?,他曾經(jīng)悄悄地去安郡王府附近走過幾次,只可惜沒有見到人。然而安郡王妃去皇莊上監(jiān)制痘苗,安郡王也隨行在側(cè)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可見夫妻情深,非為虛言。既然如此,她過得幸福自在,他也該安心了,“下屆秋闈,我定會努力?!睆那靶睦锏耐?,終究只是一念而已,只是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桃華現(xiàn)在正在看著蔣柏華寫字呢?;蛟S是遺傳了蔣錫隨遇而安的性情,蔣柏華在郡王府住得很好,即使桃華并不能時刻都守著他,他也頗為自得其樂。 當然,他的日子也的確比在蔣家的時候過得快活,不說別的,沈數(shù)已經(jīng)帶他去騎過一次馬了,還答應(yīng)給他養(yǎng)一條狗,另外每天還能拿著木刀木劍跟專門配給他的侍衛(wèi)對打半個時辰,簡直住得樂不思蜀。 “明兒休沐,你回去看看太太?!碧胰A一邊檢查蔣柏華的字一邊叮囑,“禮物都給你準備好了,別忘了帶。jiejie若是不能去接你,侍衛(wèi)晚上會帶你回來?!?/br> 蔣柏華乖乖地點頭。平常他過得太快活想不起親娘來,現(xiàn)在jiejie這么一說,他也有點思念曹氏了,畢竟是自己親生母親,縱然再不親近,也總會有一絲聯(lián)系。 等安排蔣柏華睡下,桃華從他住的院子里出來,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今她這個身體的年紀是十六歲,但論心理年齡已經(jīng)是四十出頭,加上跟沈數(shù)夫妻情深,她的確也想要個孩子了。 輕輕嘆了口氣,桃華放開了手。十六歲的身體還是太年輕,生孩子不夠安全。而且現(xiàn)在這個時候,也不是生孩子的好時機,再等等吧。 寒食節(jié)的夜晚,因為不動煙火,整個京城都似乎變得格外清涼而安寧。這一片安寧之中,崔家卻從后門進了一輛破舊的馬車。這車一看就是京城里頭常見的那種拉著灰土垃圾往城外送的,車身再怎么洗刷都帶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臭味兒,并不比倒夜香的車強到哪里去。 幾個人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悄沒聲息地將一個長形的東西從屋里抬出來,擱上了車子。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卷被褥,但偶爾還蠕動一下,仿佛里頭裹著什么活物似的…… “捆緊了嗎?”有人小聲道。 “放心,跑不了?!绷硪粋€聲音低聲回答,又看了看天色,“馬上就天亮了,沒給她吃什么東西,想來也沒什么可瀉的了?!?/br> 的確,那股子最深的黑暗正在漸漸褪去,天邊露出了一線魚肚般的白色。這是崔知府的頭七,為了崔家二姑娘的親事,崔家已經(jīng)決定做完頭七禮就送崔知府的靈柩返鄉(xiāng),免得留在宅子里,讓紅白喜事相撞,不吉利。 ☆、第199章 逃跑 崔知府的靈柩比普通四品官員的規(guī)制還要再高些,這是皇帝特許的。雖然說陸大將軍的事兒到現(xiàn)在還是含糊著,但在追念崔知府的事兒上,皇帝卻是很大方的。不但賞了金銀,還手書“為國捐軀”四個字,可算是莫大的榮耀了。 就沖著這份榮耀,前來送別的人也不少,尤其是于黨官員幾乎是傾巢而出,一邊送別崔知府,一邊還要借機高喊懲治無能邊將以慰亡魂之類的話。 不過,若是一個對朝堂特別熟悉的人在這里,就會發(fā)現(xiàn)一件事:于黨的官員,比起數(shù)年之前少了許多。比如說于家的姻親趙家,就只設(shè)了路祭,并未有人前來。 于閣老今日是親自來的。他年紀已經(jīng)六十多歲,從綠呢大轎中出來時雖然還不用人攙扶,但兩鬢的白發(fā)是遮也遮不住的,眼睛也顯出了一點混濁,比起十數(shù)年前今上剛剛登基之時那個意氣風發(fā)的閣老,的確是有了很大的變化。 不過崔家眾人并沒有精力來注意這些,崔敬扶柩在前,崔敏在后,前者到底年紀長些,還能控制得住自己,后者就有些忍不住地頻頻將目光投向斜后方的馬車。 那馬車看著并不起眼,仿佛就是用來裝雜貨的,還有個箱子從車門處稍稍露出一角,隱約可見上頭還堆了幾個包袱。只是門簾窗簾都拉得緊緊的,窗簾拉得尤其平整,竟仿佛是被釘死了似的。 類似的馬車還有幾輛,若說這次扶柩返鄉(xiāng)的只有一個崔敬,馬車似乎就多了一點。不過崔家祖籍遠在千里之外,行李多些也是正常的。 再說崔知府當了多年的知府,難道還沒點家財?總要有個妥善的地方安放才好。須知崔二姑娘出嫁之后,崔家兩兄弟就要回鄉(xiāng)守孝讀書,趁著這會兒往家鄉(xiāng)運點東西也是兩便。因此多數(shù)人隨便掃了一眼,就將注意力從馬車上移開了——東西沒多到扎眼的地步,皇帝既不追究,其他人又何必節(jié)外生枝呢。 不過,在城門外頭小山坡上的幾個人卻并不這么想。 “崔家的東西帶得不少啊。”沈數(shù)摸著下巴,似笑非笑地道。 一名侍衛(wèi)指著車隊最后頭綴著的一輛看起來就臟兮兮的騾車道:“那輛車是昨夜進了崔府后門的,今日一早才出來?!?/br> “你們說里頭會是什么呢?”沈數(shù)隨口問道。 初一猜道:“崔家的財物?” 十五卻搖頭道:“崔家在福州經(jīng)營多年,若有財物,從福州就近運去家鄉(xiāng)豈不更快,何必帶到京城再帶回去呢?” 沈數(shù)拍了拍十五的肩,笑道:“說得有理?!?/br> “那你說這車里會是什么?”初一反問。 這下十五答不上來了,搖了搖頭。沈數(shù)笑道:“不知道,跟著看看不就知道了嗎?”說著,向身后四個做行腳商人打扮的侍衛(wèi)點了點頭,四名侍衛(wèi)便挑擔的挑擔,策馬的策馬,從小山坡后頭繞下去,不露痕跡地綴上了崔家的車隊。 那輛馬車里頭,的確裝的并不全是行李。擋在車門口的箱子后頭,坐著兩個人。 別看車子外表不起眼,里頭收拾得還是挺寬敞的,崔秀婉坐在那里,跟坐普通的馬車沒什么兩樣,甚至連茶水點心也有。如果不是身邊就坐了個孔武有力的婆子,這一趟就像是出門踏青了。 當然,如果真是出門踏青,兩邊的窗簾絕不會從里頭釘死了,以至于若是沒有門簾稍稍掀開一線,馬車里頭就真的像個囚籠一樣了。 饒是如此,因為前面有個箱子,上頭還高高堆著些東西擋著,能進來的光線也極其有限,令車廂里十分昏暗。 崔秀婉背靠車廂,雙手在袖子里緊緊攥著。昨夜她被鎖了一夜,連崔夫人都沒有再來看過她,只是今天一早打開門,便將她塞進了這輛馬車里,不但叫她不要出聲,還派了這個婆子來看著她。 這個婆子崔秀婉自然是知道的,姓王,力氣極大,昨日把銀朱拖下去的人中就有她。然而這婆子只是個打掃園子的粗使下人,根本不會伺候人。崔夫人把她派來她身邊,監(jiān)管之意簡直是昭然若揭了。 柳州。那么遠的地方,還是她極不熟悉的去處,送她去那里,就是防著她像在泉州時一般,悄悄地跑回京城吧?還以為回到自己家里就什么都好了,沒想到…… 崔秀婉忍不住又后悔起來:衛(wèi)太太也未必就敢拿她怎么樣,至于將來,只要她掌握住衛(wèi)遠,早些生個兒子,即使衛(wèi)遠有了功名,家中先已有子,他也結(jié)不上什么高門大戶的親事,還不是只能娶了自己?那自己又何必拋下他跑回京城呢? 到了這會兒,崔秀婉才覺得自己的確是太沖動了。若是當初她沒有一時沖動就跟了衛(wèi)遠去,現(xiàn)在她就是郡王妃,又何必為了父親過世而倉惶不安?若是前些日子她沒有一時沖動跑回來,現(xiàn)在又何至于像個犯人似的被看守在馬車里? 不能就這樣去柳州。崔秀婉目光四處游移,最后落在車內(nèi)小桌上擺的茶壺上。因為怕車子顛簸導致杯壺移位,這茶壺做得胎體厚重,比普通茶壺沉重得多。 如果用這個砸下去……崔秀婉暗暗地估計了一下自己的力氣,又瞥了一眼王婆子。謝天謝地,這一年在泉州,她自己多少也要動手做點活計,終于長了一點子力氣。只是要再等等,若是兄長在,她就算逃出來也要被抓住,等到兩邊分道揚鑣,剩下的都是自家的下人,總會有辦法的。 崔家的車隊穿過城門,順著官道走遠了。崔夫人帶著崔幼婉和崔敏在城門內(nèi)遙望著,直到車隊走得看不見了才嘆口氣:“也不知道秀姐兒怎樣……”女兒送走了,又想起她是自己身上掉下的rou,便又惦記起來。 崔敏忍不住道:“母親,其實我應(yīng)該送大jiejie去柳州的……”這千里迢迢的,就派幾個下人去,也實在是不大讓人放心。 崔夫人嘆道:“且不說幼婉嫁人,家里總要有個男人在。便說你若去送,只要被人發(fā)現(xiàn)你往嶺南去,豈不引人疑心?安郡王府這會兒,怕正盯著咱們呢?!?/br> 崔敏默然不語。的確,他和崔敬現(xiàn)在都被人注意著,一旦出行目標實在太明顯,根本逃不過。 崔幼婉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等母親和兄長都不說話了才道:“母親,咱們回去吧,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br> “對對?!贝薹蛉苏褡髁艘幌戮瘢皟?nèi)務(wù)府已經(jīng)在安排你的嫁妝了,還要派人來給你量身制衣……”側(cè)妃不能穿大紅的喜服,但進門的時候也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妾室似的,一乘粉轎就悄沒聲地抬進去,總要有件合適的衣裳穿。 “娘給你尋摸兩個鋪子。”崔夫人一瞬間就想了許多,“嫁妝不可太打眼,內(nèi)務(wù)府安排多少抬就是多少抬,到時候娘把那些東西重新歸置,再給你裝些東西進去。再有些個進項,你在那府里日子也不難過?!?/br> 嫁妝這東西,完全要看怎么裝。一樣的抬數(shù),崔夫人自有辦法在內(nèi)務(wù)府準備的東西之外再塞進至少一半去。 “還有你的封誥,這個是最要緊的。有了封誥,就算你是側(cè)妃,她也不能隨便拿你怎樣?!蓖醺膫?cè)妃好就好在這里,是正經(jīng)上皇家玉牒,有誥命的外命婦,按品級說起來連進宮朝見的資格都有,并不是普通人家那等可以被主母隨意打罵發(fā)賣的婢妾。 崔幼婉心里也是既高興又擔憂:“安郡王妃,會不會來阻撓?”按說這封誥是要成親之后由王府向宗人府遞折子請封的,若是蔣氏阻攔,說不定真要等很久了。 “應(yīng)該不會吧……”崔夫人沉吟著,“太后那邊一定也想到了?!?/br> 想到太后,崔幼婉心里又松快了些:“對!只要太后娘娘發(fā)話,她就是想阻攔也不成。只不知道,她會不會又想出別的法子來搗亂……” 崔夫人冷笑道:“定然會的。不過,如今你的親事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大家都看著呢,諒她也不敢真的做出什么太過份的事兒來?!?/br> 其實崔氏母女還真的是杞人憂天了,桃華根本不打算給她們搗什么亂,她自有事情要做——京城內(nèi)的第一批種痘,要開始了。 按說既然制出痘苗,第一個種痘的當然是宮內(nèi)的孩子,之后就是皇室王爵們的子弟了。然而桃華看過了宮里的大公主和成親王的兩個孩子之后,卻只能遺憾地說:這三個孩子都不適宜種痘。 大公主今年不到七歲,雖然瘦瘦小小的,但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番,到十歲左右還是可以的。成親王那兩個兒子,卻是更明顯的先天不足,最大的已經(jīng)十歲,仍舊臉色蒼白弱不禁風,即使牛痘已經(jīng)是極安全的方法了,桃華也不敢給他用。這樣的孩子,說不定發(fā)個熱都能要了他的命,也就是生在皇室之中,千珍百寶地保養(yǎng)著才能長大。換了窮苦人家,估計早就死了。 “為何不能種?”成親王妃跟皇后年紀差不多,只是相貌上遠遠不如。大概是生了兩個孩子的緣故,整個人都較為圓潤,瞧著倒是比皇后溫和可親。然而這會一聽兒子不能種痘,立刻就豎起了眉毛,那股子溫和勁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桃華心里略有些不快,但看在一個做母親的人面上,還是又解釋了一遍:“兩位小公子身子都弱,不宜種痘。” “不是說你制的那個什么牛痘是最安全的嗎?”成親王妃提高了聲音,“怎的到了我們這里,就成了不宜種痘了?” 桃華這還是頭一次登成親王府。說起來成親王跟沈數(shù)也是兄弟,沈數(shù)回京城這些日子,還往成親王府按禮送了些西北土產(chǎn),卻沒見成親王回什么東西,如今要種痘了才想到她,過來還是這種態(tài)度,桃華也不是沒脾氣的人,當即沉了臉道:“親王妃想是沒仔細看過那種痘說明書,種痘,便是讓人生一場極輕微的天花病。若是身子康健的孩子自然無恙,若是身子太弱,便是小小風寒也禁受不住,又如何能種痘?!?/br> 早在開始制痘苗之前,她就讓惠民藥局那邊出了告示,說明種痘的原理與危險性,敢情成親王妃光聽說種痘,根本就沒去詳細了解一下? 成親王妃抱著兒子,又氣又急。她也是拼盡了渾身解數(shù),才生下兩個嫡子,可惜全都承繼了成親王體弱的毛病,都是先天不足,不知用多少補藥養(yǎng)著,才養(yǎng)到這般大。 為著兒子體弱,成親王妃連府門都不敢讓他們出,生怕在外頭沾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回來。連兒子們身邊用的人,都是輕易不得出府的。 雖然如此,成親王妃心里也仍舊不踏實。這世上的病太多,誰能保證兒子們將來不碰到?就算她保護得再好,等兒子們成人了,難道還不讓出府不成? 這些病癥之中,當然是天花最為可怕。當初成親王府里有個側(cè)妃生過一個兒子,卻被一個侍妾不知怎么弄來了件天花病人用過的帕子,將這孩子給傳上了。后來那侍妾被成親王活活打死,可那孩子卻也一命嗚呼。 那陣子成親王妃簡直是惶惶不可終日,怕死了自己的兒子也被傳染,就連那側(cè)妃住的院子也封了起來。后來雖然無事,可那惶悚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如今突然聽說安郡王妃弄出了可避天花的法子,并在西北試行過,且由定北侯兩個小兒子親自驗證,簡直令她喜出望外,滿心都覺得兒子從此可以安全些了,還真沒仔細去研究那什么說明書。 希望破滅的感覺實在太糟,成親王妃不由得有些口不擇言:“既說牛痘安全,怎么又有險?若是有險,又何必說種痘是極安全的?難道是騙人的不成?” 桃華覺得簡直沒理可說了:“親王妃,對身體康健的孩子來說,種痘就是極安全的?!笨墒悄愕暮⒆由眢w根本不康健,那還講什么安全,“兩位小公子先天不足,實在不宜種痘?!?/br> “你說我兒子身子不康健?”成親王妃最不愛聽這個,頓時立起了眼睛。 桃華不想跟她再說什么了。就算她能理解母親的愛子之心,也并不代表她就要在這里聽成親王妃無理取鬧,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宮里大公主如今也不宜種痘。親王妃每日定有許多事務(wù),我就不打擾了?!?/br> 大公主不宜種痘,皇帝都沒說什么呢,成親王這兩個兒子還不如大公主,那就更不必說了。 一提到皇帝,成親王妃就沒詞兒了,眼圈紅起來。桃華看她這樣子,心又有些軟了:“天花最易感染孩童,等兩位小公子成年,感染天花的危險也就小得多了?!?/br> 成親王妃擔心的就是兒子不能成年哪。成親王府到現(xiàn)在還沒有請封世子,就是因為長子身體尤其的弱。她雖然不肯聽別人說兒子體弱,但自己心里卻是很明白的。 桃華從成親王府出來,嘆了口氣。這個頭開得可真是好,宮里一位,成親王府兩位,都不能立刻種痘。這事兒要傳出去,恐怕其他人家對種痘也要心存疑慮了。反正桃華可以肯定,于黨一派絕對要拿這個事兒大肆宣揚,最好是沒人敢去種痘,他們大概就最高興了。 沈數(shù)在府外馬車里等著她,聽了這話就笑:“他們說他們的,西北那許多人種了痘,也不是他們說說就能抹去的?!?/br> “總歸這開頭不大好。”桃華搖了搖頭。 “這也未見得不是好事?!鄙驍?shù)卻笑了,“他們跳得越高,將來摔得就越重。何況,這事兒鬧一鬧也好,至少崔家之事就沒人再關(guān)切了。” 這幾日他凈聽見說什么崔家女要嫁給他做側(cè)妃的事,簡直煩死人了。然而跟著崔敬的那些人還沒傳回有用的消息來,也只能忍一忍。 桃華也笑了起來:“這倒是的。不過,當初我就料到大公主恐怕不能種痘,早想好第一個種痘的人選了?!边@些日子內(nèi)務(wù)府、欽天監(jiān)乃至宗人府都把安郡王府立側(cè)妃的事兒當成個大事似的來cao辦,竟然還有人跑到她這里來問是不是該比規(guī)制多下點聘禮,這不是明晃晃的挑釁么? “誰是第一個種痘的人選?”沈數(shù)剛剛問完,自己已經(jīng)想到了答案,“是柏哥兒?” 蔣柏華雖然才六歲,但小身板健康結(jié)實得很,正合適種痘。桃華早就打算好,給皇家的孩子種完之后,立刻就給蔣柏華種,現(xiàn)在倒是一舉兩得了。 不出沈數(shù)和桃華意料之外,一知道成親王府的兩個孩子都不能種痘,京城里立刻就要炸了鍋,說什么的都有,就連街頭巷尾貼的那些個種痘的告示,都有幾張被人撕掉了扔在地上,踩得一塌糊涂。 劉家的后院里,陳燕正在剝一籮毛豆。 說是剝豆,其實是萱草在做,陳燕不過是坐在一邊擺個樣子罷了。劉之敬在蔣鈞手下的差事并未被奪,劉老太太對陳燕的態(tài)度也就比較寬和,大部分時間只要她擺個做活的樣子,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不過時間已經(jīng)是四月中,即使就這么坐在院子里,陳燕也覺得被太陽曬得有些受不住。她在陳家時每天都關(guān)在房里做針線,到了蔣家雖然不必辛苦,但為了讀書學畫每日也是在屋里坐著的時候多。且曹氏怕她曬黑,總是讓她少出房門,因此到了劉家這樣露天里呆著,她竟有些受不了。 “太太去廊下坐著吧,這豆我很快就剝完了?!陛娌菘搓愌囝~上一層細汗,便道。她是苦人家出身,雖然在劉家做的活要比蔣家多許多,倒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苦的。 陳燕看看籮里的豆所剩不多,嘆了口氣道:“剝完再去歇著吧?!辈蝗蝗羰潜黄牌趴匆?,又要嘮叨了,她實在聽得不耐煩。 萱草看她不快,便想著法兒撿些高興的事來說:“這個月茶葉鋪子的生意比上個月好許多呢?!?/br> “七兩銀子而已……”陳燕沒精打采。想想桃華的私產(chǎn)每年都是數(shù)千兩之多,她這七兩銀子簡直少得可憐。